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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夏初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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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年了,他早不需要什么母亲了。

他双唇紧抿,神情寡淡,李娘娘埋首胸前,看不见他,她的愧疚与伤怀都在这些眼泪里流尽,可戚无忧只觉惘然,方才他刚抬头她就冲进他怀抱,他甚至没看清她长什么样。

皇帝看着看着就冷下脸。

戚无忧正对着皇帝,将他变化看在眼中,可他胸口生疼,只想早些退下,实在懒得装出一副涕泗横流母慈子孝来。

当初被袭坠马,他心口受到冲击,坠马时虽保护了头部,胸口却摔得更重,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一般,差点残废。

两个月,他活下来,没有残了傻了。

但他的心比肃州吹雪透刀的朔风还要冷。

“无忧,不高兴看到你母妃吗?”皇帝沉声训斥。

李清鸢一个斜眼刀去,皇帝噤声。

“……我听说你之前病得很重,让苏太医来看看可好?”李清鸢话很轻,小心翼翼仰头,生怕惊醒他似的。

苏福臻是太医院院正,三十来岁的院正,医术可谓超绝,让他看看也好。

戚无忧点头,坐到一旁黄花梨木雕螭纹圈椅上等太医诊治。

李清鸢见他高大瘦削,与皇帝竟有几分相似,一时心中五味杂陈,喉头哽咽,面上却笑着。

苏福臻对戚无忧病情了如指掌,王爷心脏有所损伤,不可大喜大悲,需服用一年血府逐瘀汤,再观后效。

他低头禀报,目光瞥见那位李娘娘几乎跌坐在地,她用力扶住小几,面上戚戚然,“怎么会这样?”

“哪就有苏太医说得那般严重了,父皇,儿臣早就养好了伤,儿臣还要上阵杀敌,灭北狄,扬国威。”戚无忧垂眸,不紧不慢道。

“上战场打仗的事交给武将,你一个皇子,此番也证明了自己,朝堂上那些老杀才都对你刮目相看,你训练的那些精兵如今已归京营,有甚急?再养养身体,半月后随吏部左侍郎苏烈,去吏部观政两月吧。”皇帝摆摆手,好整以暇地扫戚无忧一眼。

戚无忧跪地叩谢,“儿臣领命。”

李清鸳倒想与戚无忧再寒暄几句,可因戚无忧面色肃然,她心口噎得慌,更是说不下去什么了。

——·——

白云清透浮游,阳光照在苍郁湖面,碧水微澜,微风不燥,分明好一片艳阳天,为何心却似幽霾。

戚无忧踱步出西安门,李龙正备马以俟,松屏站在不远处与一小火者说话,瞧见他出了门子,噔噔跑过来要为他遮伞,自从王爷从肃州回来,松屏立志让他白如敷粉,生怕他晒着一点。

“王爷怎么去这么久?”松屏絮叨一句。

“本王有个亲生母亲,”戚无忧和松屏一起长大,有些话也只对他说,“就在西苑陪着父皇。”

“啊?”松屏目瞪口呆,王爷的话他一时真没听明白。

戚无忧嘴角扯出一抹讥笑,他气息冷冽,走得极快。

松屏停下,王爷的亲生母亲?这从何说起啊。打小就以为王爷石头缝里出来的呐,过了二十来年突然蹦出来个母妃?

李龙牵马而至,戚无忧猛然想起交待他的事。

“县衙附近查了么?”

“回王爷,属下在署衙附近查到一位年轻妇人,与您所绘画像极相似,她梳妇人头,清秀俏丽,面色灰黑,怀中抱了个一岁多大的男童,熟悉她的人都说,他们一家人是一年多前才到京城谋生,她夫君三甲进士,外放为官,她生子毁容被冷待,原以刺绣巾子为生,后被人暗害伤了手,家中舅姑爷也失踪,如今随个老道给人算命呢?”

“哦?”

“刺绣?算命?”

“对,小娘子还挺会折腾的,”李龙咧嘴一笑,原本精干利落之人,一笑就有些傻气,“对了,王爷,小娘子身侧那位男童,生得可十足像您!他已会走路了,小小的,水墨画般的小人儿!”

戚无忧心绪被牵起,他……他的儿子?

半年多以前,陈瓒那个娇弱的庶妹蛊毒发作,他连夜带庶妹出发去了岭南,急如星火。临走时,只留给王府短短一封信笺:“苏锦绣生子后脸色黧黑,或已嫁人,住积庆坊。”

戚无忧清醒过来就叫松屏找人,但积庆坊何其大,王府长史是梁王的人,松屏不想惊动他,一个人偷偷摸摸查了半年没寻到的人,没想到王爷一回来,李龙十几日就找到了。

松屏只觉得脸上讪讪,李龙这人是真敏锐啊。

“可查到她住何处?”

“是,在保安寺后的小胡同里,两宅相通,据说都是小娘子自己置办的。”

戚无忧这下不懂了,以他对苏锦绣的了解,她断然不会女红,且娴熟到能靠女工做买卖,一年半载是学不成的,这首先就令人疑惑了。自己买的?戚无忧不信,难道是苏烈私下偷偷给她送银钱?

“看看她附近有无房可赁,本王要亲自去看她。”

“是,王爷,梁王殿下派太监来,他在慧兴酒楼排宴,要为您接风洗尘,您看?”

“不去,就说皇上叫本王安心养病,皇命难违,谁叫也去不得。”

“……是。”

几人说完,打马往王府行去。

陈妙佛等在王府门口许久,为避开人群,她特意择午后最热时跑来。

她眼巴巴望着向她走来的男人,若说从前的戚无忧是一块美玉,温润干净,不争不抢,此时的他就如一把利剑,清瘦挺拔,望之凛然不可犯。

“王爷!”她羞涩地拉他衣袖,仗着小时那点交情,“听到你昏迷的时候,我恨不得去肃州找你,都是爹爹阻止,”她哽咽,抽出腰间汗巾子擦泪,那巾子上芙蕖花开得妙,绣得惟妙惟肖,戚无忧就想起方才李龙说,苏锦绣贩汗巾子赚钱的事儿来。

“陈小姐都定亲了,私见外男不太好吧,本王还有要事先进去了,日头毒,陈小姐早些家去吧,”他冷脸背过身,看也不看她,一脚跨进王府大门。

陈妙佛脸色涨得通红,羞愤欲哭,从前王爷对她还有些笑脸,当她妹妹一般!都是因为父亲给她定得什么劳什子亲事!

“王爷!”

身后的松屏轻轻一拨,脸上依旧笑嘻嘻,“咱家听说陈小姐亲事定在八月?凭王爷与世子的交情,到时一定喝杯喜酒。”

“滚开!”陈妙佛用力推松屏,哭哭啼啼跑走。

陈妙佛一回侯府,就泄愤似的摔了一屋子,她为迎合他买的那些字画,撕了一堆,屋内几个丫鬟噤若寒蝉,生怕惹了小姐受牵累。

“小葵,姳因郡主近日约过我吗?”

一名玲珑小巧的小丫鬟从斜刺里走出,从袖中抽出粉笺,巧笑嫣然,“小姐,奴婢手上的名帖都还没捂热乎呢? ”

姳因郡主约她惠安园赏牡丹花。

姳因郡主戚鸾是梁王亲女,侧妃顾氏所生,与世子戚昭一母同胞,她年十五,纤细柔弱、澹然雅静,和苏锦绣、陈妙佛走的路子都不太一样,她是个病美人,也是名动京城的才女。

陈妙佛除却在戚无忧的事情上疯狂,平素自诩还算合格的大家闺秀,比苏锦绣那种离经叛道浮浪勾缠的人好多了,她与姳因郡主亲厚,还是因家中这些字画。

安王戚无忧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绘人像,陈妙佛便收藏许多古画和当世名人画像,而姳因郡主,侍女画画的尤其精妙,一来二去,就结为好友。

她是唯一支持她嫁给王爷的人。

从前爹爹与她说什么家族利益,远离这些皇族之人,特别是皇子,她看不到戚无忧,她还能听一听,忍痛说服自己去嫁人,可当她看到那样挺拔干净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她就暗恨老天不公。

她生在勋贵之家,着靡衣享珍馐,为何连心之所爱都不能得到?那林三是不丑,可哪配和王爷这等金尊玉贵之人相比?

“去将前几日母亲送的那套彩绣衣服拿出来,对了,还有原来皇后赐的猫儿眼耳珰。”

松屏刺探消息的本事不行,但若让他做些琐屑之事,他会比谁都做得精细,比如,没过三日,他就买下苏锦绣家对门的那套紧靠司礼监掌印私宅的宅子。

原本这户人家是不卖的,一见那一排排白花花雪花银,顿时不成也得成了,世上之人谁不爱黄白之物呢?就是这金主要那王屋山他们也得搬来哪。

这套大宅最让人满意的地方还是他家两层阁楼,在二层打眼儿这么一瞄,对面花园就映入眼帘,不花钱就能赏美景,若那苏小姐与儿子在花园玩闹,王爷岂不一下下就能看到?妙哉妙哉。

松屏知道王爷从小没人疼爱,不想要骨肉流落在外,也像他那般可怜,只是不知,王爷这么做是为何,若他想要回孩子,堂堂王爷,直接找上门不就行了?那苏锦绣已经嫁了人,以后还能再生啊,带着皇孙嫁人,虽说可能有些难言之隐,也终究不可。

宅子里丫鬟、小厮都是新买的,一番修整,不过两日就焕然一新,松屏摸不准王爷要住多久,索性家火式样全都换一遍,连大床都换做螺钿雕漆彩漆大拔步床,这大床做工精细华贵,鸳鸯双栖、龙凤缠绵纹,王爷虽生活简省些,但对睡具要求颇高,这螺钿床躺上去清凉舒爽,王爷一定喜欢,松屏就等着王爷给赏了。

没成想王爷看了一眼就让他换了,后来不知想到什么,又说算了,倒是也没给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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