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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扑粉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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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陶道长要去玉泉山闭关几日,林锦便为他雇了辆马车,他行踪神秘,常出门四五日不回,林锦也不问,为他备好衣物干粮盘费。

认了这个师父,自然要孝敬他老人家。

只是这次临走前,师父却对她道:“若这几日有人找我算命,你接就是了。”

这就有些为难了,她不是还没出师吗。

“可是师父,若我做得不好,这不是砸您的招牌吗,”林锦很担心自己做不好,她这半年学得太杂了。

“你啊,就是太谨慎了,修玄之人舌灿莲花,练的就是胆量,你指节粗粝,反利摸骨,若是女子,你可摸骨;若是男子,你就用眼,四柱推命为辅,每一种都有用,端看你自个融会贯通了。”

过了两日并无人上门来找,林锦悬着的心总算放下,能偷懒一日是一日,她真没做好要成为算命先生的准备啊!

没成想,第三日,就有人敲响她的门……

门一开,入目可见一位极俊秀的男子,这男子颀长而挺拔,他生得极好,五官瘦削贵气,一双剑眉微挑,眸子黑白分明,像雨水洗过的星辰般,双唇玲珑莹软,琼鼻秀气,从面相来讲极贵极清润,他一身天青色直裰,束发,站在门外,垂眸望向她,有些怔愣的样子,“你……”

“公子是走错门了?还是……您来算命的?”林锦问得忐忑,生怕他是来算命的。

对面那名英俊男子顿了顿,颇有些难以理解似的,学她的语调问了句,“算命?你?”

“是啊,我师父陶道长闭关修炼去了,您若想算命,妾身也可以替您算,师父算命十两银子,妾身只需……”她立直,展开五指,又往下勾除一指,“妾身只需四两。”

“本……小生这番确实是来找陶大师算命的,若小娘子也精通此术,倒是可以试试,不知小生方不方便进去?”

“公子可有卦银?”

对面男子从袖中掏出四两银子,放在她手中。

林锦的眼顿时亮了,“当然可以!您随我来!”林家花园有处卦摊,还是师父特意为她摆的。

贵公子目不斜视,跟在林锦身后,只是他的视线太过强烈,总让林锦有种被看光的错觉。

她顿时有些后悔,她怎么这么轻易让一个外男进了家门呢?万一邻里看到就不好了,她真是一见银子就头脑发热,还是快些看完快些走,她这般想,步子也快了些。

“您坐,公子是要相面还是看八字?”

对面公子坐上圈椅,一脸好整以暇,“相面。”

林锦实则第一眼她就看清了他的长相,林锦性子迷糊,加上她不能与人直视,通常第一眼她不太能看清别人的,这位公子倒是个例外。

两人相视,她从他眼中看不到任何事情。

而他从她眼中,也看不到任何熟悉的感觉。

二人心里一时都有些疑惑,气氛胶着,淡淡的尬。

林锦心想,真是出师不利啊,第一次算命居然看不到这人未来会是好还是坏,眼睛用不了,她就先发慌,这可怎么编呢?

对面那人心里则想,看她能装到几时。

“公子五岳朝归,钱财自旺,鼻隆矜秀,贵且极富,剑眉星目,俊秀聪慧,眼清目明,为人刚介,机深内重,耳垂贴脑,德高望重……”

“你这种话,路边顶上卦幡的相师人人都会说,”公子捽捽衣袖。

林锦有片刻慌神,可人家的钱都收了,总不能到再被要回去吧。

“那是公子您本身就是既富且贵之人,就是哪个大师测,都是一样的话,不会更改,若妾身说的不对,这四两银子您再拿回去就是。”

得,还学会耍赖了。

“银子您拿好,只是小娘子还需跟着师父好好练练就是。”

林锦这下有些不服气了,“您生辰八字给我吧,总不能让您失望而归。”

公子挑眉,眼中含着星辰一般,“小娘子神机妙算,竟算不出小生并不知自己的生辰八字吗?”

这下林锦倒真有些惊到了?他面相就是富且贵的啊,这样的人会不知生辰?

技不如人要服气,她有些不舍地把将将暖热乎的银子送回他手中,“承蒙公子不嫌弃,妾身确实学艺不精,这四两银子您还是收回去吧。”

那公子难得正经起来,他站起身,往她身边靠了靠,“既小娘子说我是富贵之人,我又如何会在意这区区四两银子呢?四两银子买您一个醒,也算值。”

林锦又羞又臊,她低头轻轻“嗯”了声,耳朵支起,她好像听到了儿子恒儿的喊叫声。

“娘娘!娘娘!”恒儿迈着小短腿跑进来,陈春在后面追他,他以为是在逗他,跑得更开心了,一岁半的人儿跑得已经很稳,他已经会发出一些简单的词句,说的最好的便是“娘娘”。

林锦走过去抱住他,掏出汗巾子为他擦汗,“乖恒儿,娘娘不是跟你说不要出来吗?又不听话了吧。”

恒儿哪管这些,他从母亲怀里挣开,跑了几步抓住公子的腿,“啊啊”的叫他。

那公子直接抱起恒儿,“这是您的儿子?生的真好看,怎么没见到您夫君?”

林锦警惕地看他一眼,从他怀中抢过孩子,“时辰不早了,公子早些回去吧。”

那公子却一动不动,“小生也有个跟您儿子一般大的孩子,可小生一日也未见过他,”竟是前所未有的低迷哀伤。

或许又是一个缠绵悱恻的故事,可林锦这人心防较重,不想给别人讲自己,也并没有探听他人秘密的喜好。

那公子有些厚脸皮般,又上手摸了摸恒儿的小脸,才转身出去。

“锦姐姐,这位公子生得真好看,”陈春虽清醒了,对美人还是没有抵抗力。

“是啊,是个好人,”林锦掂了掂手上的银子,笑得一脸满足。

松屏在宅子等的心焦。

王爷怎么还不回来?

过了会,丫鬟才说王爷早就回了,在二层阁楼呢。

松屏端茶过去,王爷正站在窗边,望着对门那家花园发呆。

“王爷?怎样了?”

“你瞧,那个小小的人儿,就是我儿子,”王爷指指对面遥远的一个小点,脸拢稀薄笑意,其实虽看得见,却不甚清楚,毕竟远了些。

松屏眯眼瞧了半晌,只能隐约知道有几人在那,也看不清小团子的脸,他心痒痒,也想看王爷的孩子长什么样,“您确定了?”

“不确定,”戚无忧呷口茶,又走到窗边远眺,“苏锦绣,不确定,她装作不认识本王,你说会不会是欲迎还拒?”

“以苏娘子的性情,怕是见您第一眼就要抱住您哭诉吧,想来这两年受了不少苦头吃。”

戚无忧沉默,可她为何,一副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对他没有任何熟悉感,难道她失忆了?

“叫李龙去查,把她这一年多以来的事情都细细查一遍。”

“是。”

四月春草满池,风清万里,云霞如绮,正是踏青好时节,林锦、王陂、徐宁安、陈春四女相约惠安园外赏红药。

说起惠安园,是某老相国故宅,在城东,与东岳庙接壤,园内牡丹开得正盛,但惠安园只有王公贵族才能入内,普通百姓们游玩,只能在其一侧的墙根底下,那里种有众多杂色花草,桃树杏树、芍药圃、蔷薇架……兰草、灵香草等,芳香怡人,惠安园仆人负责打理,比之园内风光也不差。

大乾人好游乐,不分男女,就是闲不住,男人们正大光明外出,竟日喧嚷,而京中普通妇女则可借口烧香拜佛,三两成行,风雨不辍。

若家中郎君嫌弃,最多戴帷帽,顶幂篱罢了,总不能不让浑家烧香祈福吧,京城妇女强悍,御夫严整,在全大乾那是排的上号的。

美景动人心,让人心都沉静下来。

几人坐在树荫下乘凉,路边两抬红绸小轿抬进惠安园,王陂消息灵通,不知从哪打听到轿里是姳因郡主。

“这位郡主是梁王的女儿,还是世子的亲妹妹,又会作诗又会画画,真正的天之骄女啊,下辈子投胎我也要投这样的,不然我就不来了,”王陂笑嘻嘻地点了点轿子,目光钦慕。

一阵风起,几人都瞥见轿中那个瘦弱的身影,郡主满面含笑,风儿鼓噪,帘子被吹得忽闪忽闪,她也不遮掩,一颦一笑,弧度精致,真正的贵女姿态。

几人都是清丽小美人,穿上绫罗绸缎不比那位郡主差,更何况林锦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是大美人,她草草一瞥,就收了视线。

但轿中美人还是发现了她,手中那副美人春睡图边缘被她绞得发皱,她拧眉细细望去,那位灰脸妇人就看不见了。

方才那妇人,怎么这般像苏锦绣?

惠春亭在惠安园中,是观赏牡丹的最佳去处,陈妙佛早已等在那里。

两人一番寒暄,陈妙佛讲起她在王府受到的冷待。

姳因却有些心不在焉。

“郡主?郡主?您怎么了?”陈妙佛一脸莫名地看着她。

“我方才……好像看到了苏锦绣……”她凝视陈妙佛,“你从前不是很讨厌她吗?”

“我是讨厌她,可她不是被毁了吗?她毁容了……”

“她只是脸黑了是不是?长相并没变,”姳因脸色发白,“你早知道?知道为何不告诉我?”

“啊?”

“你知道我小皇叔两年前因丧期荒淫被罚的事儿?”

“知……知道啊……怎么了,”陈妙佛被她的脸色吓住,说话变得支支吾吾。

“我小皇叔睡的女人是苏锦绣!她当时怀孕,怀的是谁的孩子?是我小皇叔的孩子,她在京城你为何不告诉我?”这个蠢女人!

……啊?陈妙佛目瞪口呆。

“我父王送他那个女伎早就被他扔下了马车,皇爷爷原本是要杀女伎的,是我求皇爷爷不要杀她……不过是被毒哑流放辽东罢了。”她甩了甩衣袖,沉着脸地走来走去,早已失了方才坐在轿子上时的云淡风轻,“我姨母被休,就是因皇爷爷发现苏锦绣怀了小皇叔的儿子,而姨母却将她卖了。”

陈妙佛发誓她这辈子还没有遇到过这样让她接连不断受到冲击的事,她话都不会说了,也完全忘了自己原本找郡主是要做什么的。

“啊?那……那孩子呢?”

“不知道,姨母说,她杀了买她的那个男人,逃了,孩子有没有生下来也不知道。”

“……苏锦绣?杀人?”苏锦绣虽性子急了些,却绝对不敢杀人的,也许是被逼迫的?陈妙佛与她是情敌,自认对她还是有些了解。

“莫要管这些了,现在尽快找到她为要。”她已经派王府侍卫去追了,若是运气好,今日就能追到。

陈妙佛到底第一次看到郡主面露狠相,她为何这么不喜欢苏锦绣?难道因她姨母被休?可那不是她姨母太恶毒所致吗。

说起来顾氏因为太过恶毒,两个女儿嫁的都不甚好,苏锦玉因名声不错,倒是嫁了宴首辅家某个孙辈的庶子,苏锦华就惨了些,嫁的是宝坻的一个富商。

当然她们谁也没有苏锦绣惨,陈妙佛虽因她可能怀了安王的孩子而心生嫉妒,却对她本人没有什么刻骨的恨意,若郡主所说的是真的,那她也太可怜了些,被卖,还被迫杀人。

她不禁有些想问郡主,找到她做什么呢,反正她这辈子也不会再回到贵女圈中了,就让她烂在市井中又怎样呢?

林锦对即将到来的危险还无知无觉,她们几个租了辆马车,正说说笑笑往家里赶。

先送完徐宁安和王陂,马车才往保安寺胡同驶去。

林锦这时才发现她身后有辆可疑的马车一路相跟,她去哪这辆车就跟到哪,跟踪的也太过显眼,她倒也不诧异,以她的身份,在京城早晚会有人发觉,她让陈春先在离家两个路口的地方下车,招呼车夫往县衙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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