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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是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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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院子里不冷,小柳看夫人胃口不好,也不嫌麻烦,折腾好几趟,把内室里的饭食重新摆在外头,顺手还端来一小壶琼鼎楼里的梨花酿。

饶阿菩食欲不振是有原因的,弋良那边的状况她看到了,不理想,这是其一:一个人的恐惧往往是来自未知的,所以她怕魏明夷会提出一些她根本完成不了的事情,为难自己,这是其二。

当然,还有其三。她食欲食量一向很好,可能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她实在尝不来小柳做的这些精贵点心。

一杯梨花酿下肚,腹中隐隐有热意,扫了眼满桌的点心和兴冲冲还要去小厨房忙活的小柳,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后来还是作罢了。

饶阿菩自顾自又倒了一杯,梨花香微甜口,她咂咂舌,才道什么是借酒消愁。

她仰起头,数着一颗、两颗、三颗星星……

太多了,数不过来。

她厌烦垂头,接着倒满一杯,一饮而尽。

酒杯扔在桌上,她微歪着头,眯眼打量站在院门口的郎君。他高束起来的马尾,随晚风在身后轻动,那一身鹅黄绣纹袍,颜色明柔,矜贵不失清冷。

他提灯而来,却似乎携了一路尘埃。

说是风尘仆仆还差点意思,像是沉埋千年的古旧器物,带着久远记忆,重新来这世间一遭,悲伤地寻找早已不复存在的故人。

她拄脸呆呆盯着他,她想,他是珍贵而深味的,或许非是她这样的人能品读的?

她笑了一下,微微仰首,对上那双深沉的眸子:“我送你的小乌龟,你喜欢么?”

魏明夷错眸,看向桌面东倒西歪的杯盏,也笑了一下,轻声道:“喜欢。”

饶阿菩不置可否,顺着他的视线,扶起桌上的杯子,开门见山:“你白天说要我做什么?”

灯,明而转晦,他的表情随之也黯淡了。

他不知道他想让她做什么,因为那只是一个借口,一个想要留住她的借口。

可这种挽留,终归是不体面的。

魏明夷沉默很久,掩下翻涌而来的酸涩,缓缓启唇:“我……想困住你。”

用心……

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多数停留在表面,阿菩亦然。

没有深入过,哪里会知道浅处不曾言说的浓烈感情呢。

她手指攀附在壶把上,墨蹭片刻,扬手倒酒,梨花味萦绕,险些溢出杯的酒水摆在桌角。

她声音淡淡的,没有太多情感裹挟,甚至说有点冷:“魏明夷,你要知道,我从来不惧一个人。”

因为,我是这样长大的。

她起身,与他面对:“我不怕孤单,所以……你困不住我。”

灯,早已落在地上,光源碎在角落,他没有反驳她,只是默默地从手腕上解下来了什么。

是玉扣,温润的,细腻的。在不舍的月光里,独一无二。

他小心翼翼握起她的手,将玉扣放进她的手心:“还给你了。”

微凉的手慢慢收回,他唇角淡笑:“不用佑我平安了。我死了,你就自由了。”

这其实是一句很有压迫的话,可在他口中,却是十分温和平静。

他转身离开的刹那,饶阿菩心脏莫名的有一种被抽离的痛,说不上多苦不堪言,而是一种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到了的感觉。

像是本能般不由自主,她喊:“魏明夷。”

他停下来,只说:“夫人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会做到的。”

不是,她想说的,不是这个。

“魏明夷,乐仙儿在逃吕左不会动我,把我交出去,打消他的疑虑。”

他微微转头,发丝随风轻舞,斑驳了他的侧脸,露出削瘦硬朗的下颌,他说:“夫人,我不想生死两茫,不思量,自难忘。哪怕有一点可能,都不想。”

他怕她死,她知道了。

饶阿菩搓了把眼睛,又道:“我会保护好自己。吕左会用弋良大牛试探你,你不要贸然行事。有乐仙儿的暗线,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魏明夷嘴角挑出一个弧度,回首的幅度大了些,眼神缱绻:“别对我太好,我这个人向来是不会知足的。”

大概是这一瞬间,饶阿菩忽然了然,终于知道魏明夷这样的原因。

怪不得强迫她,怪不得一遍又一遍追问有没有喜欢过他。

她好笑于自己怎么会这么迟钝,竟然才反应过来。她抬起头,眼神中沾了一些心疼,为什么他会那么没有安全感呢。

不都嫁给他了么、不都说给他机会了么。为什么还会担心她会离开呢?

她攥住玉扣,抬起步子,走到他身边,强硬地抓起他腕子,不容置疑的重新将绳子系在他腕上。

“魏明夷,我们岁岁常相见,你记住了。”

好含蓄啊,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么?魏明夷没有说话,眸子落在她身上,很久没有转移开视线。

她系了一个死结,然后抬头,与他视线似乎胶合,然后粘腻腻的缓缓下移,落在唇上。

她踮起脚,闭眼凑上去,轻浅柔软地贴了上去。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欲念的吻,由她主动的一个吻。

魏明夷阖眼,没有加重这个吻,只是顺着她的力道,矜矜回应。

如此,更是要将她困在那个小地方了。

一吻落幕,饶阿菩小口喘息,双颊微红,忍着发昏的脑袋,眼睛亮亮地问道:“魏明夷,你明白了么?”

明白我的心意了么?

魏明夷依旧没说话,他很开心,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是他轻轻拥住她,在她手环上自己腰间的那刻,他开始不断用力加深这个怀抱。

紧紧的,令人窒息的,却没有挣扎的。同样的,他怀里的她,也在回应他。

这是活着的感觉,是爱的滋味,所以这个拥抱更加珍贵难舍。

直到环在他腰间的手缓缓地垂了下去。

魏明夷埋首在她颈侧,他眼睛微红,含着晶莹,最后不堪重负,落在她的衣衫上:“阿菩,夜深了,睡吧。”

站在远处的小柳抹了抹泪,魏明夷见状,轻声开口:“东西收拾好了么?”

小柳应是。

魏明夷单手揽过膝弯,将昏睡的阿菩稳稳抱起来:“小公子在后门等着,你先将行囊交给他安置。”

说罢,他先将阿菩带回了内室。

烛光温暖,映出他脸上的泪痕。他让她微微倚靠在自己身上,从怀中拿出那只镯子,轻柔牵住她的手,细细地套了上去。

随后,又拿是一封信笺,其上标注三大字:和离书。

他捻着这封信笺,翻出她压在床头枕头下的预知书,将它夹在了书里。

这些做完,他将衣架上挂着的披风,披在她身上,打上漂亮的蝴蝶结。

脚步声及近,魏樽立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开口:“哥,我会回来的。”

魏明夷轻笑,乜了他一眼:“别回来了,是我的麻烦。”

“你是我这世间仅剩的亲人。”

“魏樽,魏氏九族既灭,你也是我仅剩的亲人。”

魏樽的手缓缓攥紧,抿唇:“你护北镇抚司,吕左不会放过你,万一……嫂子怎么办。”

“该怎么就怎么办。”他重新抱起阿菩,“我有准备,不见得有万一。你们在这里,会让我分心。”

他将阿菩郑重交予他,嘱托道:“酒里掺了药,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她今夜没怎么吃东西,若是醒了,你别着急赶路,先带她吃些东西。”

“要是跑了,打晕了,扛着走。知道了么,魏樽。”

魏樽背着嫂子,点头。

“好了,走吧。想必岳丈在车里也等急了。”

“哥,你知道嫂子的计划么?”魏樽没忍住,还是将疑问问出口。

“不知道,但我知道她在帮我。”从她将第一批暗处写下来的那刻,他就知道了。

所以,为了她,他愿意相信乐仙儿一次。

魏明夷将手中书递给魏樽,魏樽稍弯腰,用手接过。

“此书,你勿动。待她醒来,经过你手交付于她。避着岳丈点,别让他太过担心。”

魏樽还是点头,然后细想了会,道:“之前跟嫂子学画的女孩儿今天来找过嫂子,明日或许还会再来,我不在怕是……”

“不用担心,我会对外宣称你替我办事,夜里离开汴京。至于她,明日我差人将她带到辛符羸那里去。”

大概在没有什么遗漏的,魏樽不再耽搁时间,对魏明夷低了下头,背着饶阿菩,转身离去。

魏明夷望着渐远的身影,垂头看了眼自己腕上的玉扣,眷恋地轻吻了一下后,才唤来小柳。

“夫人病了,日后不得有人进入到这个院子,可明白。”

“回大人,小柳明白,夫人病了,不能见客。”她答。

“嗯。”魏明夷跨出门槛,小柳跟在他身后,等走到院内桌前,魏明夷瞥了眼桌上那些糕点,回头看向小柳。

“她不爱吃甜,若是有机会夫人回来,菜食口味你要改改。”

小柳一窘,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那夫人喜欢吃什么口味?”

“辣。”魏明夷歪头一笑,“食量还很大。”

他俯身捡起烛火碎灭的灯盏,小柳站在不远,朗声道:“大人,添了烛再走吧。”

魏明夷背对她摆手,腕上玉扣若隐若现:“有月亮陪着,不算黑。”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小明和阿菩之间的误会算是隐晦的解除了。

阿菩对小明,其实没什么误会点,她只是不明白小明的做法。所以这章开始,小明说“困”,阿菩没理解,所以反驳。

小明对阿菩有点复杂,他没有安全感,在没有坚定被选择前,他会是两种状态,一种强迫,另一种妥协的强迫。

他知道她帮他,却判断不出她喜不喜欢他:他要困住她,却摆着放手的余地。

在外界不稳定的因素下,他矛盾纠结,因为不够强大,最终选择了这样的一个结果。

但好在临走前,误会没了,心意确定下来了。

1、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苏轼

2、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长命女·春日宴》冯延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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