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匆匆交代柳榆按昨晚上说的，带柳山柳芽去叶老先生那待着，顺便给昨天大李村那个青年病患继续服用南瓜子仁粉，就被官差大哥带着又去到了府衙。
依旧是熟悉的偏厅，不过今日的偏厅不是昨日的威严压抑，而是热闹非凡。好几位柳十弋面熟的老大夫在争论着什么，俨然有些学术会议的氛围。
“弋哥儿你来得正好，给大伙说说那个血吸虫病。”叶老先生从一群老大夫中挤出来，拉着柳十弋就往书桌前走。
“什么血吸虫病，简直闻所未闻。”一位老大夫嗤之以鼻。
“许老，你急什么，先听小哥说说看。”另一位老大夫抚着长长的胡须，慢条斯理的说道。
是同济堂那位老大夫！柳十弋认出了他，冲他感激一笑。
“黄口小儿，他能懂什么。”那位老大夫斜睨了一眼个头小小的柳十弋，很是不屑。
“就是，这要是误导了我们，迟迟出不了对症的药方，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工夫。”
“到时候大人怪罪下来，这罪责我们可承担不起。”
几人纷纷应和那位老大夫，叶老先生和同济堂那位老大夫帮着柳十弋说话，一时间两边又吵作一团。
“各位老先生们好，小子不懂医术，不敢在各位面前班门弄斧。”柳十弋对着老大夫们拱手行礼，用他稚嫩而清亮的声音打断众人的争吵。
“这血吸虫病，不过是听长辈提及，故而记得几分，真假与否，各位都是医术高超的杏林圣手，想必自有判断，无需小子多言。”
“就是，你们急什么。”同济堂的老大夫用手点了点其他人。
“不用管他们，弋哥儿，你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就行，其他的交给我们。”叶老先生慈爱的看向柳十弋。
“小子曾听家中长辈提过，血吸虫是一种肉眼不可见的细小毒虫，一般寄生在细长的钉螺中，也可能寄生在家畜身上，虫卵通过粪便进入水域，可污染水源，若直接接触这种污染水源，或者不经烧开就喝了感染的污水，就可能被感染。感染后会开始发热，腹痛腹泻，有些皮肤表面会生出皮疹，严重的会出现巨脾，腹水如身怀六甲，还可能休克直至死亡。”
“前几日大雨，可能雨水已经把污染过的水源带到了其他水域，我们要做好全城防治疫病的准备。”柳十弋不紧不慢的继续说到。
“小子曾听长辈提过南瓜子仁可以杀虫解毒，但也的确未经验证，具体能不能用，还需要各位大夫评判。”
“目前城内发热腹泻的人不少，我们医馆这两天就接待了几十个，但还未见到腹大如身怀六甲之人。”
“我们医馆也是。”
“我们医馆倒是接待了几位已经生出皮疹的，而且伴随腹痛腹泻。”
“如是男子感染，腹大如身怀六甲，倒是可能一时半会不敢出来就医。”
……
“各位老先生，大人已命我将病患带来，还请各位老先生能尽快诊治，给到可行的解方。”正讨论着病症时，官差大哥带着大李村的青年过来了。
十几位老大夫把青年围在中间，细细诊断着，青年被摸着肚子，黝黑的面皮涨得通红。
“这腹部确有积水。”
“但也可能是其他病灶引起。”
……
老大夫们讨论得热火朝天，见自己插不上嘴也帮不上什么忙，柳十弋默默的坐在椅子上，吃着老大夫们无暇顾及的点心。
他一大早就被官差大哥带过来了，还没吃早点呢。
一口接一口，柳十弋像仓鼠一样，吃得脸颊鼓起，时不时还灌两口茶水，生怕自己被噎到了。
吃饱喝足，他小小一只窝在大大的座椅中，靠着椅背，听着老大夫们苍老而平缓的嗓音，有些昏昏欲睡。
期间官差大哥来了两次，询问解方进度，又去回禀府尹。小厮也来添了好几次水。
等柳十弋一觉睡醒时，已经快到傍晚了。
这一天的讨论也终于有了初步结果，除了南瓜子仁粉，他们还准备尝试用绿豆大蒜汤来试试能不能杀虫，对于腹部的积水，也出了一个方子，当下就煎来给青年服下，待明天观测青年的状态变化。
另一头，程府尹已经安排人去到大李村及李河附近的几个村子，将有类似病症的病患集中在一起，又命官吏灭杀钉螺，用的就是柳十弋提过的土埋法。
开阳城中暂时还未有大动作，怕引起民众恐慌，只派了人在医馆宣告如近期有发热腹痛者，需留意所在之地，追查附近是否有众多感染者。
到第三天，大李村的青年终于在不同药方的试验下，腹水消除了大半，肚子也小了下去，且腹痛腹泻的症状已经没有了。小伙子简直喜极而泣！
太好了，终于解脱了。
也是因为青年的转好，老大夫们终于确定下来这次疫病的药方，交了给程府尹。
程府尹迅速动作，将开阳城内确定的病患带到之前柳十弋他们待过的安置屋，集中为病患进行诊治。
不过短短几天，开阳城内病患竟已经近千人，一时间安置屋内人满为患。医馆大夫和药童人手不足，柳十弋和柳榆也被叶老先生抓了壮丁。
不过好在官府这次反应真的很快，应对也及时，所以并未在开阳城内造成大规模恐慌，民众对官府的信任度极高，虽然安置屋这边人满为患，但集市街上还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柳十弋和柳榆每天早上去安置屋帮忙熬药，到傍晚才能回小院，累得腰酸背痛，回到小院倒头就睡了。
就这样早出晚归累了十天，安置屋内的病患日益减少，医馆的人完全忙得过来，叶老先生就带着柳十弋和柳榆回去了。
回去之后，柳十弋和柳榆又恢复了原来的生活轨迹，每天早上去灰坑捡垃圾，再去叶老先生那边给柳山和柳芽治病，给叶老先生打下手，傍晚再去巷子里收鸡蛋壳，处理鸡蛋壳粉。
忙碌的时间过得飞快，等官差大哥过来的时候，柳十弋才知道开阳城内最后一位感染者已经被治愈。
官差大哥带来了官府的赏赐，感谢他们在这次疫病中做出的贡献。
柳十弋打开盖了红布的托盘，是两锭十两的银锭。
柳十弋和柳榆对视一眼，都要被银锭的光泽闪瞎眼的时候，官差大哥又递给他一个食盒，说是府尹大人特意吩咐要给柳十弋带的。
柳十弋有些受宠若惊，打开食盒，里面是几盘点心，都是他在府衙时吃得最多的，芙蓉酥，榛子酥，红豆糕和云片糕。
“大人还让我给你带句话，你若是有需要，可随时去慈幼局的义学念书。”
如果说前两个已经让柳十弋震惊了，这最后一个赏赐着实让柳十弋欣喜不已了。
“还请官差大哥代我多谢府尹大人！府尹大人之恩，小子没齿不忘。”
作者有话要说：又有进账咯~
要开始上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