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前，天空灰蒙蒙的，云层厚重而低沉，空气中还弥漫着湿润的气息，带着些许寒意，是下雪前的预兆。

柳十弋让几人都加了件衣服，以防着凉。这几天天冷，柳芽也在柳十弋的指导下，用剩余的棉布，给几人做了简单的口罩和手套，不然骑滑板车会很冷。

果然还没到明德书院，天空就已经飘飘扬扬的下起了小雪花，落在棉质的手套上，又迅速化成了水汽。

帮柳榆把这几天做好的滑板车带来放在书院门口，等人来拿，柳十弋就带着柳山和柳芽往义学去了。

到义学门口时，刚好遇到同样骑着滑板车的徐家兄弟。

“这车真好使！”徐月升看到柳十弋，立马高兴的招手打招呼，又跟柳十弋分享这两天骑滑板车的感受，原本半个多时辰的路程，一炷香的工夫都不到就到了，他们早上都能多睡会了。

“天冷了，骑滑板车要注意保暖。”柳十弋说着，又把手上的手套摘下来给他俩看，让他们回去也做个一样的试试。

“你这手套倒是有点巧思，还有这口罩。”徐月升试着戴了一下，的确手就没有那么冷了。

“弋哥儿，这是我娘让带给你的栗子糕。”徐月礼从布包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弋哥儿。收了弋哥儿这么贵重的礼物，他都不知道怎么回报，还是他娘说刚好快过年了，可以给他们多送点糕点吃食。

“真香，你娘手艺真好。”柳十弋还没打开，就闻到油纸包里传来的浓郁香甜味，一看就是很舍得放料的！

“那是，你们喜欢的话，我娘说会在做一些，今年收的栗子还有很多。”徐月升立马接道，他们家囤了好多栗子，蒸着吃，烤着吃，做糕点，做菜吃，都特别香，因为他们兄弟两喜欢吃栗子，所以他娘每年都会收一大箩筐栗子留着慢慢吃。

“行。那就沾你们的光，我们今年也能栗子管饱了。”柳十弋笑着说，几人边聊着进了义学。

这边柳榆上完半天的课，趁着中午用饭的时间，准备去找掌院提一下再生纸的事情。

掌院所在的院子，在明德书院的最东边，院落前有一株大槐树，约莫有百年树龄了，树木很粗壮，几人才能环抱住，茂密的枝丫延伸，在院落中遮出了一片天然栖息地，下方摆着古朴的木桌和椅子，木桌上是一套茶具，还摆着棋盘。

此刻，岑掌院正坐在院子里，摆着棋盘，看似在自己跟自己下棋。

柳榆在院子门口站定，轻轻叩响了木制院门，待听到一声悠远而威严的嗓音，他才慢慢推开院门。

“进。”

“岑掌院。”柳榆在木桌前站立，微低着头。

“在书院中可有什么不适应之处？”岑掌院抬眼看向书院最小的学生，当初联考时他就对这个学生有印象，年纪虽小，但学识扎实，而且为人沉稳内敛，出身看得出来贫寒，但谈吐却很得体，不卑不亢，是个好苗子。

“掌院请看这纸张。”柳榆从怀中掏出一小叠再生纸，递给岑掌院。

岑掌院伸手接过纸，他的手指修长，指腹略有薄茧，在纸张上轻轻磨搓，不够平滑细腻，略带粗糙，而且似乎还不够均匀，有些地方厚实，有些地方单薄。

“这纸，可有什么讲究？”岑掌院疑惑问道。

“掌院，这纸叫再生纸，是用写过字的纸张重新制作的，所以虽然粗糙了些，书写时也有些晕墨，但只要手腕力度掌握好，反而能更加锻炼字迹火候，而后在正常纸张上写字时，会发现字迹进步更大。”

听到是用写过字的纸张制作的，岑掌院有些惊讶，再细看手中的纸张，虽略泛着黄色，但却毫无笔墨的痕迹，的确看不出来是用过的。

看岑掌院没说话，而是细细打量手中的纸张，柳榆顿了顿，继续说道。

“这再生纸的成本很低，一刀只需要三十文，而外面一刀纸最低也要一百五十文。书院内虽大部分学子家境不俗，但也依旧有学子，为一百五十文一刀纸在犯愁。”

“写过的纸张直接焚烧，实在太过可惜，如果能回收做成再生纸，给到书院内有需要的学子，对他们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

岑掌院没有立即回复，而是轻皱着眉头思索着，他自幼家中富贵，从不短缺什么，笔墨纸砚用的都是上好的，确未曾想过，一百五十文一刀纸，就能难倒部分学子，不过，他眼前就的确有一个。

岑掌院抬眼看向躬身立在桌前的柳榆，他日常交的功课，好像就是用这种纸张写的，他还听其他夫子讨论过，好像从未买到过柳榆用的这种纸张，他倒是不知道，这纸张原来是用写过的纸做的。

“如你所说，书院内学子家境不一，如果只给到贫寒学子，对其他学子而言，是否也不够公平？”岑掌院想了想，缓声问道。

“回禀掌院，书院只需提供三十文一刀的再生纸，并不限定给谁，有意的自然会到书院购买，不需要的，也不会多看一眼。”

柳榆一开始也没想着书院能免费给，毕竟，免费的东西，给多了，反而会滋长人心的欲望，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了免费纸，下一步是不是会想要免费的其他？为了避免这种冲突，一开始就直接说明规则，明买明卖，公开透明才是真正的公平。

“你们每月可为书院提供几刀这再生纸？”岑掌院继续问道。

“每月三十刀。”这是之前柳十弋就和柳榆商量好的数字，也是他们能力范围内能提供的极限值，毕竟他们还小，但每天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当然，还有另一种合作方式。

“书院也可直接用再生纸方子。”

岑掌院闻言，又惊讶的看了一眼柳榆，这样的思维，真是一个六岁孩子能做到的？

“方子几何？”

“十两。”

岑掌院点点头，示意柳榆先回去，他会找书院的夫子们商议后再定。

离开掌院这边的柳榆，还没走到丙班的院子，就被朱勤和他的几个跟班给拦下了。

“听说，你找掌院，要在书院里做纸张的买卖？”朱勤毫不客气的开口。

“与你何干？”柳榆冷脸说道。

“又是滑板车，又是纸张，穷鬼就是穷鬼，生意都做到书院里来了，满身铜臭，亏你还是个读书人，真是玷污了书院的名声！”

“你看他儒服都没穿，算什么读书人！”跟班们附和道。

“恃强凌弱，以大欺小，你们倒真是读书人的表率呢。”柳榆冷哼了一声。

“什么以大欺小，我们这是为了维护书院的名誉，帮书院清除你这样的蛀虫。”朱勤的眼神阴恻恻的看着柳榆，他就是看这小子不爽，还有滑板车，居然都不让他们定，凭什么？

“哦，那你们去告诉掌院，把我开除吧。”柳榆无所谓的说道，说完绕过几人，泰然的向院子里走去。

“这小子，太嚣张了！”朱勤跟他的跟班被柳榆毫不在意的样子气得半死，发誓一定要好好教训这小子，不过告诉掌院是不行的，这小子刚就是从掌院那边过来的，看他的样子，掌院应该是同意了他的提议，看来得从别的地方入手了。

“他最近跟顾凌那小子走得很近，不好下手的。”一个跟班小心的提醒道。

“蠢死了，不会等他落单的时候吗？”朱勤白了跟班一眼。

“是是是，我们这段时间会好好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