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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泊春台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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钓鱼人说话直率不中听,却也是出于好意提醒黎暄。

黎暄便向前攀谈。“前辈,这鱼如果是不干净的妖兽,那吃了不会有问题吗?”

“这些凶蛮愚昧的妖兽,啃食着同类,劫掠鱼蚌,撞击蕴含灵脉的山崖,从滚落的岩石中攫取灵气不断壮大自己。你不吃它,它就吃你,死了以后继续喂给下一条鱼。吃了它虽说有点副作用,但又不是不能治,你就说这块肉你吃不吃吧。”

钓鱼人絮絮叨叨的,黎暄听得认真,问:“那怎么治啊?”

“灵基尚浅就吃药弱化毒素,修为高深的就用功法将积累的毒素排出体内。讲究的就在吃之前把毒素去了。”钓鱼人说着,半蹲下去,从腰间的挎包掏东西。

“要在这里杀鱼吗?”

钓鱼人摇了摇头。“这鱼腥臭得很,不要污了这里的风景。”

黎暄望了一眼树下的桌凳,难怪那里没有人留下的痕迹,虽然清雅但也孤寂。

他掏出一把钩子,钩住了肥厚的鱼唇,背身过去用力把鱼扛了起来,迎着泊春台的方向走了几步,“没事做的话,不如来加个餐。”

黎暄愣了一下,随即高兴地跟上去。

泊春台作为山门的门面,门楼高耸,楼宇巍峨,雄踞天险,矗立于云海峰峦之间,俯瞰海水生澜云波迤回,台下千舟待发群鱼竞渡。

白天时的景色雄奇秀丽,夜晚在阴沉的天幕下显得有些冷峻莫测。

山门的守卫见到钓鱼人的鱼符便放行了,黎暄也出示了自己的鱼符,却被拦下:“你一个外门弟子,不遵守宵禁,怎么敢私自夜间外出的?”

钓鱼人道:“这小子是画堂春溜出来的伤号,来我这里吃个宵夜。”

守卫面露难色:“这不好吧……”

黎暄捂着胸口咳了两下。果然还是要早点参加内门选拔才行啊。

钓鱼人哼了一声,他一个老江湖,什么泼皮赖脸的没见过。他伸手到鱼嘴里,捣鼓着掏出了一块什么。

守卫喜滋滋地等着,无意间多看了一眼黎暄,见他抚着胸口,忽然问:“你是那个吃了雄心豹子胆被押上议事殿的黎暄?”

黎暄点头回道:“被押上议事殿不假,但是真没吃熊心豹子胆。”

别的守卫一听,也都纳罕地围了过来,将黎暄上下打量。

“宗门圣物都给你吃了一池子,这不比吃了熊心豹子胆厉害?”

“自从执事长老审了你之后,法器毁了,人也闭关了,你到底做了什么呀?!”

黎暄被追问得猝不及防,钓鱼人原本从鱼喉里掏出了一块青鱼石,见状又顺势塞回了自己的腰间袋里。

等着拿好处的守卫瞪圆了眼,指着他“诶诶”地叫唤。

钓鱼人一把抓过黎暄就往里走。

“站住!让你们走了吗?”

钓鱼人朗声大笑:“等我们吃完了你再把这小子送议事殿吧!”

黎暄:“!”这也行?

走过宽大的平台时,边缘处的廊屋下,高低错落地挂了一大排灯笼,颜色发红发绿,大小各异,飘忽闪烁,像浮在夜空的鬼火。

然而细看时才知道,那竟然是兽类的眼睛。

黎暄吓了一跳,钓鱼人说:“这些安分的都是坐骑驮兽灵宠之类的,知道被驯养的规矩。野一点的不会在这。”

“你知道陈知微师兄吗?听说他以前是在这里做事的。”

“你还知道他。真是难得,那个家伙还会跟人扯上关系。”

钓鱼人到了住所,那是间临海的小院,院里晒着不少鱼干,里头还用木架吊着一口大铁锅。看来那就是渔获的一般归宿了。

他将鱼掼到地上,拿出一把趁手的锋利骨刀,半蹲下去,利落地剖开鱼腹,里面的脏污的内脏血水一齐流出,钓鱼人在里面摸索半晌,掏出一块血淋淋的东西。

他让黎暄从水井打来一盆清水,清洗后露出了柔韧洁白的质地,是一块质地上乘的鱼鳔。他掂量了一下,说:“今晚就吃雪菜炖汤面。”

等到铁锅中浓汤滚沸,里面凸着眼睛的半边鱼头与天星隔空相望,钓鱼人先打了两碗香浓鱼汤,然后再悠哉地洒下几块老豆腐和一把雪菜。

黎暄喝着鱼汤,滚烫的鱼汤下肚,把寒风中冻了半夜的肺腑都熨烫得舒坦极了。他问:“敢问前辈怎么称呼?”

“你叫我老刘就行。”

黎暄还是恭敬地喊了一声刘叔。

刘叔在泊春台里做了四十多年的太仆,分管部分停驻在这里的舟车坐骑,也经常外出为宗门采购运输。他前不久外出回来,今夜手痒了才想着去悬崖边钓鱼。

“您在这儿辛劳了这么久,那些守卫竟然还要找你要东西?”

刘叔不以为意地笑笑,“那些低阶的弟子缺乏悟性,前途一眼就能望到头,可不就想着这些吗。”

黎暄却觉得实在不该。

他皱着眉头的样子把刘叔给看乐了,“你这小古板是哪里来的人才?我原以为陈知微那个小年轻就已经够另类了,没想到江山代有才人出,你把林尊者和执事长老怎么了?”

刘叔回来得不久,但是议事殿审问的事情早就传遍五大主岳了。他也听了一嘴,知道事情是由个小少年引起的,只是不清楚细节。现在正好遇到当事人了。

陈知微和路青葵都或明或暗地提醒过黎暄,不能将灵武在他体内的事情泄露出去。

“最开始是为了审问我筑基耗尽宿蟾峰金莲的事情,但是似乎牵扯到了锻造什么东西的大事。尊者们为了不耽误大事,把铜炉抬上来让陈师兄尽快完成。但最后还是受到我那件事情的影响出了岔子。

“林尊者们忙着收拾烂摊子的时候,我被另一位师兄带走的时候慢了一步,受到波及都晕了过去,这才被抬去了画堂春。”

刘叔下了一把面条,啧了一声说,“果然是卧龙凤雏。”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薄酒,就着岸边的涛声说起了一些关于陈知微的往事。

像老刘这些在宗门帮派之间经常来往的人看来,刚入山门的陈知微实在是个扎眼的愣头青。不会说话,没眼力劲。

低阶弟子来敲竹竿,打秋风,要求他们出海的时候必须拿出一部分好处。这样的事情很常见,底层弟子层层盘剥上供到依附的一些中层内门弟子。

宗门的资源是按照功德分配的,有些弟子分配的任务达不到自认为的性价比,身后又有一堆亲眷下属依附,于是就给了其他人攀附的可趁之机。

陈知微因为没搭理守卫,很快就被分去放养生性凶残的坐骑,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

可是那些血口獠牙的凶兽,在陈知微手底下竟然大气都不敢喘。始作俑者得意洋洋地准备去看戏,大家都以为陈知微已经是兽爪下的一滩模糊的血肉,谁想到他竟然一个人跑去悬崖老桂树底下喝茶。

被责问的时候还不以为意地说,那些凶兽不都呆得好好的吗?

刘叔转着酒杯说:“他在的时候,平时鬼哭狼嚎的兽舍总是悄没声儿的。”

黎暄听得出神,怪不得路青葵说他被人发现御兽的本领才有机会入的内门。

不过也因为如此,有人更加嫉恨他了。

同道玄门中,有些有身份地位的修士专门豢养好几代凶兽,只为培育出返祖的特例,这样的兽类极为危险不驯。那些人就故意安排陈知微去接引这样的身份高、不好惹的来访修士。

那修士是门派里面的骄纵人物,看到自己辛苦培养、横行无忌的凶兽竟然对一个看门的杂役俯首帖耳,觉得大失颜面,于是扬鞭要教训陈知微。

最后被自己的凶兽顶落到了海里,连同那几个来控制场面的始作俑者。

“后来再也没有人敢惹他,也没有机会惹他了。因为这件事,那些弟子有段时间都不敢再伸手索要好处。”刘叔感叹道。“入了内门,他的命运便和这里没有交集了。看门的弟子换了一茬,该发生什么还是继续发生。”

能徒手与巨鱼搏斗的刘叔,也缠不过四面八方伸来的手。

刘叔还在感叹,“我还记得呢,他走了空下来的那个房间,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桌上剩一些笔墨纸砚。没人知道他在写些什么,只知道他的笔是真多啊,狼毫虎毫龙骐毫……五花八门,都名贵得很。”

黎暄也不由得心生向往。

“后来我把那些笔拿去海市上卖了,被压价也换了好几万灵石呢。”

黎暄:“……”

刘叔忽然话锋一转,直盯着他问:“小子,你是不是很喜欢他?”

黎暄趁着话头暂落喝了几口汤,被猝然发问的时候惊得咳嗽连连,胸口发痛,筷子都掉地上了。

“是不是觉得他两袖清风、淡泊名利,是个傲岸不屈的好人?”

黎暄还沉浸在震惊之中,反应不过来。

刘叔非但不觉得自己失言,反而疑虑重重地说起了另一件事,似乎是警告。

“你以为他是怎么进入宗门的?”刘叔先抛出一个疑问,紧接着说,“当年我们领取任务,被安排坐船押送货物到海市。宗门外的海域总是不乏凶险邪祟,但当时门派云集赶往,就算有意外都好互相接应。”

然后就出现意外了。他们在行船的时候听到了海底深处传来的琴声,船桅上辨别方向的相风乌也失去了作用。他们当即断定遇上了邪祟作乱,可能会出现幻境。

琴声迷惑了他们,海域上所有人都看见自己的船被吸入一个可怕的海渊,那里漆黑深不可测,仿佛连所有的海水都能吞噬下去,无穷无尽。

各门各派争相祭出法宝逃命,巨大的危楼宝船顷刻间就被腾起的海啸打成七零八落的舢板。海天失去了边界,天地一片昏暗,阴沉的云层背后露出了红色的天空,只听见雷雨中似乎有穿透深海直达云天的嘶哑龙吟。

不知过了多久,琴声消失了,海面上几乎只剩下几块破板子,和被折腾得奄奄一息的众人。

他自己侥幸爬上了一艘从大船上打落下来的小舟,救起了十几个落水者,还有一个坐在破烂舢板上的黑衣人,浑身湿透,长发遮面,看不出是哪个宗门的弟子,问了也只得到一句“不知道”。

因为琴声惑人,很多人都出现了认知错乱,甚至失忆。在这样猝不及防的天灾面前,没有人在意这点小事。

事发过后,各大宗门迅速合力搜寻遇难者。小船木板有些松动,幸好他们很快就等来了玉轮岳海的大船接应,虽然劳累,但他还是怀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将众人扶上船。

当他最后一个上船,准备转身到船上高楼里休整时,他鬼使神差地回头望了一眼那艘在海上孤零零的小船。

船身依然松垮,船底却出现了一个大洞,很快就被海水淹没,在风浪中沉了下去——

那个破洞,正是那个黑衣的年轻人之前坐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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