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离白君没有过多停留,似乎很怕令花柒感到不适,说话也隔着几步的距离,几次不禁想上前抱抱女儿,都克制住了。
离开时那恋恋不舍的模样,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姐姐,原来你是南离公主啊!”林娇托腮看着出神的花柒。
方才短暂的相见,花柒没有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将离白君的渴盼和小心翼翼看在眼里。
林娇似乎也走了神,自言自语道:“什么时候我也能找到娘亲呢……”
花柒看向林娇,只见小姑娘眼中闪着水光。
“娇娇……”
林娇猛然回神,咧嘴笑道:“我为姐姐开心,有两个娘亲,她们都很爱你。”
“我……”
“姐姐,”林娇凑过来,小声道:“唤王后娘亲,你是不是叫不出口?”
花柒垂眸不语,算是默认。
“那你心里认她吗?”
花柒点头。
林娇一拍桌子:“那便是了,其实你早认了这个娘亲,只是太过陌生,一时无法开口,多去见见她,自然就行了。”
沉默半晌,花柒点了点头。
“娇娇,此前同你讲神雀源的经历时,我略过了此事,你怪我吗?”
“怎么会?”林娇头摇得像拨浪鼓:“当然不会!”
说话间,出去送人的扶雩回来了。
花柒想着该如何解释这件事。
“阿柒!”扶雩一屁股坐在花柒身旁,仿佛刚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后终于得以放松,喘着气道:“快给大哥倒杯茶压压惊。”
花柒忙倒了热茶给他。
扶雩猛灌下去,舒坦了。
他盯着花柒看了又看,啧啧了半晌后,说了句:“可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盛焱抱胸站在一旁,闻言道:“你茶喝多了?”
“你听啊,当年我同你……”差点说错话,扶雩咳嗽了几声以做掩饰,接着道:“你们太子殿下一同接阿柒进宫,初见她便心生好感,认作妹妹,我自然是看着她长大的,谁能料想,她竟是我南离国的长公主,不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是什么?”
“大哥不怪我吗?”花柒道。
“怪你什么?我高兴还来不及。”扶雩蹭了蹭鼻子:“我同王后禀明云尚南骐之事,其间提到你的名字时,王后突然变了神色,我以为说错了话,确实是紧张的,然后王后叫来一个老妇人,那老妇人说你便是幼时失踪的长公主,说实话,我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王后突然驾临,整个王府自然措手不及。”
“阿柒,我不知你作何想法,王后的思女之心我看得清楚,她问了我很多你的事,来的路上还担心是不是太唐突,会不会吓到你,令你困扰。”
“王上身体不好,这两年尤甚,内外诸事皆由王后处理,纵使再能干,一个国家的担子扛在肩上也绝不轻松。”
“大哥说这些,只是想将知道的事说与你听,你多年孤苦,如今同你心血相连的生母来了,是好事,很好的事。”
“若你想,大哥随时带你进宫,对了,你还有个弟弟,七岁,原本闹着要一起来见你,被王后拦住了,怕扰到你。”
花柒一直仔细听着,脑海中不断浮现王后离白君临走时依依不舍的脸。
“待云尚南骐的事有了结果,便劳烦大哥带我进宫吧。”
“好。”
“那位老妇人叫什么?”一旁的盛焱问道。
扶雩想了想,“好像叫春娘。”
果然是春天奶奶,看来老人家是无论如何要帮王后把女儿认回来,母女团聚,也是解了她多年的心结,了了多年夙愿。
“云尚南骐一事呢?”
“王后留下了葛户的供词,但她说仅此供词,证据不足。”
几人陷入沉默,确实,这些供述仅是葛户一面之词,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杀人灭口的是云尚南骐,更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贩婴贩假的主谋是云尚南骐,若是当堂对质,云尚南骐只说自己御下不严,对葛户所做之事毫不知情,便可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我们还需找到更直接更有力的证据。”花柒道。
扶雩叹了口气:“这么多年都滴水不漏,如今葛户被抓,云尚南骐势必更加谨慎,要想找到把柄难如登天。”
“那也要找。”盛焱道:“我去。”
“我已经安排了暗卫盯梢,云尚南骐也在盯着我们,你最好不要露面。”
夜里,花柒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睡不着?”盛焱将她搂进怀里,轻拍后背。
“事情断在此处,很难受。”花柒闷声道。
“世上没有滴水不漏之事,总会露出马脚,沉住气。”盛焱亲亲她额头:“不如去宫里走走。”
她明白盛焱的用意,想要她暂时忘掉这些沉重之事,去见见亲人。
三日后,花柒去找了扶雩。
听到她的来意,扶雩欣喜万分。
“这便走吧。”
“现在?”花柒讶然:“会扰到王后处理政务……”
“不会不会。”扶雩笑道:“今日休沐,也是王后难得的休息之日。”
如此,花柒跟着扶雩,初次来到这个她出生的地方。
见到花柒,王后离白君又惊又喜,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阿柒喜欢喝什么茶?水果?还有点心,”离白君手忙脚乱,似乎想要将所有都摆到花柒面前:“阿柒喜欢甜的点心还是咸的?我去……”
“我不饿,母亲。”
闻言,离白君倏地掉下眼泪来,声音有些颤抖。
“你叫我什么……”
“母亲。”花柒道。
离白君泪如雨下,“我的女儿,我可、可以抱抱你吗?”
花柒起身走至近前,伸手抱住了离白君。
这一幕令服侍的下人们都动容不已,偷偷抹眼泪。
扶雩也红了眼眶,慌忙端起茶杯,装作喝茶的模样。
谁也无法忽视血脉的羁绊,即使分隔数年,即使错过陪伴。
花柒在宫里待了整一日,要走时离白君仍不舍,同她商量可不可以在宫中住上几日,花柒想了想,答应了。
翌日,她见到了她的生父,王上楚怀。
楚怀卧病床榻已有两年,见到失而复得的女儿时哭得像个孩子。
花柒为他诊脉,又为他针灸,加之巨大的喜悦,久受病痛折磨的楚怀眼见的有了精神,连饭都多吃了一碗。
离白君愈发惊喜:“阿柒竟有如此医术!”
“不及我爹爹分毫。”花柒脱口而出,说完自己也愣住了。
离白君眸中尽是感激之色:“我该如何感激恩人……”
花柒垂下了头。
见状,离白君拉过花柒的手,道:“是母亲不好,惹女儿伤心了,不过我可否问问,两位恩人何故早逝,他们应同我差不多年纪。”
看来扶雩并没有将爹娘的死因告诉母亲,花柒便如实相告。
听后,离白君眉头紧蹙:“你们怀疑这一切的主谋是云尚南骐?”
“是。”
南离的药材经营大部由云尚家掌控,同大盛的药材贸易也由云尚家主导,加上目前得到的线索……
离白君沉思片刻,道:“女儿且安心,我会查清楚此事,给恩人夫妇和所有受害者一个交代。”
在宫中的第三日,她见到了她的第三个至亲,七岁的弟弟楚昊。
楚昊活泼开朗,一见面便抱住花柒的腿,小嘴吧啦吧啦的说个不停。
“终于见到姐姐啦,母亲不让我去扶王府找你,怕扰你,姐姐你真好看,像是仙女,难怪每次我惹她生气了,她都会说要是姐姐在,他们才不会生我这个闹人的小猴子,姐姐我不是闹人的小猴子,我是知书通理的小公子,这几日同太傅去喜年村见世面,人们都这么夸我……”
花柒听得好笑,不禁亲了亲孩子的小脸蛋。
离白君在一旁看着,欣慰不已,眼眶又不自觉的红了。
这一日,阴雨绵绵,花柒陪着楚昊在房中写字。
扶雩匆匆进宫,还带来了一个人。
花柒辨认良久,那人也打量着她,竟是相识之人。
离白君随即提审了葛户和云尚南骐。
不出所料,云尚南骐痛心疾首地责怪自己御下不严,竟不知葛户背着他做出如此恶行,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臣亦有罪,请王后责罚。”云尚南骐伏在地上,痛哭流涕。
离白君道:“有个人想要见见你。”
言罢,扶雩带来的那人走了进来。
云尚南骐抬起头,见到来人的一瞬间便失了镇定,面色惨白如纸。
那人面无表情道:“好久不见,三弟。”
“云尚南湘……你……”
“我怎么还活着?”云尚南湘冷笑了一声:“自然是为了找你索命。”
云尚南骐瘫坐在地上,仿佛知道大势已去,整个人失了生气。
兜兜转转,费尽心力,不想破局之人竟早已登场。
当年,花柒同贤真帝坠崖,幸得一过路男子搭救,遗憾的是那男子不肯留下名姓。
做梦也想不到,竟是云尚家失踪的大公子云尚南湘。
当年,云尚南湘和二公子云尚南繇最早发现了三弟云尚南骐的勾当,因此被云尚南骐陷害,云尚南繇为救他而死,他侥幸活下来流浪在外。
如今重回故土,听闻扶王府世子将云尚南骐告上朝堂,便上门求见,同时提供了最有力的证据。
乃是白纸黑字,当年云尚南繇搭上性命藏起来的,造不得假的往来书信。
书信共计三封,均是云尚南骐亲笔,收信人是黄连。
铁证面前,云尚南骐辩无可辩,唯有俯首认罪。
此案一出,南离举国皆惊,满朝文武,皆避云尚家如洪水猛兽。
王后离白君借此时机将南离药材经营权半数收归王室,剩余半数重做分割,云尚家位列其中,由家主云尚南湘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