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那个陈乌煦怎么回事！”我的发小李郁笛又在我耳边唠唠叨叨了，“他这个学期才插班进来，第一次月考就全班第一了，怎么一点都不会做人！！”

高一只有15岁的我并没有多想，只是一如既往地翻看着赛车杂志：“这有什么会不会做人的，既然有这个实力，凭什么要在乎别人的心情故意把分数考低。”

“话是这个理。”李郁笛瘪瘪嘴，伸手扯掉我手中的杂志，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但是他现在都插班进来一个多月了还一个朋友都没有，是准备当独行侠到底吗？”

“随便他啊，他愿意不就行了。”我随口答道，却忍不住把视线投向角落里的人。

那时同样15岁的陈乌煦身高比同龄人要矮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家人虐待他导致他营养不良了。除了收作业等必要的交流，没有人会前往那个角落，他总是一个人沉默地握着笔写题，写累了就拄着头看向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不怎么去食堂，就算去也只是一个人打最少量的食物坐在角落里慢慢吃，难怪长不高。

“喂小路，你听说他家里的事了吗，他……”

“好了，你什么时候跟那些无聊的人一样了。”我把我的杂志抢回来，打断了李郁笛的话，“八卦别人家的事，小心别人八卦回你头上。”

我跟陈乌煦的相遇，可以用“俗套”这个词来形容。若我们的性别为一男一女，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爱情展开。

我们读的是省内有名的私立高中，六七成学生都是从直属的小学初中升上来的，大家从小就认识。这些学生的共同特征就是“家里有钱”，否则根本供不起昂贵的学费。我也属于这一部分。

不过别误会，我们是正经高中，甚至还是省重点。能在这个升学线坚持到高中的人并不算太多，这些学生瞄准的大多都是国内外的名校。因此虽说气氛比一般的高中轻松、校园更宽阔校服更好看、食堂也与外面的高档餐厅没有什么差别，但我们之中真正的纨绔寥寥无几，大多都是认真学习的人。

而另一部分则是学校从各个初中招来的成绩优异的学生，他们的优秀能为他们换来学费的减免，就算是普通家庭也能轻松就读。无论家世好坏，考上国内外的顶尖大学就有丰厚的奖学金拿，不读白不读。

大家都是努力用功的人，我们学校几乎没有电视剧里演的那些霸凌，就算真的有眼光高、看不起人的直升学生，表面上对那些家世相差巨大的优秀学生都是彬彬有礼的。

在这样的氛围内，只有一种人真的会被排挤——有钱人家的私生子。直升派最痛恨有可能分家产的外室孩子，招生派也理所当然地不喜欢破坏家庭的不和谐因素。

陈乌煦就是这样的私生子。并不是我爱听八卦，而是母亲听了八卦在饭桌上主动告诉我的。在生母去世之后他才被接回本家，因为成绩优异被安排进我们学校继续念书。

如果是懂得讨人喜欢的还好，多多少少能扭转一些私生子的印象，可偏偏身为私生子的陈乌煦不仅日常面无表情、呆呆的就像个木头，还不懂得跟别人交流，任由谣言发展。跟他同班了一个多月，别说我的名字了，我猜就算我走到他面前，他也不知道我跟他是一个班的。

而我跟这样的人第一次说话，是在教学楼的天台上。

为了安全起见，天台通常是上锁的。不过我比较幸运，管理天台钥匙的保安恰好随着我的升学被从小初中部调到高中校区。认识快十年的叔叔自然比较放心我，去撒娇卖乖一下就能顺利拿到钥匙。

想要清净的时候，去天台吹吹风是一等选择。我按照惯例避开旁人的视线上了顶楼，却意外的发现顶楼的门居然是开着的。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保安叔叔的不细心，我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

可惜再怎么斥巨资修建的教学楼也有了一定的年份，更别说是没什么人去的天台，门还是发出了“滋呀——”的一声响。坐在天台角落里的人手足无措地弹跳起来，跟只迷路的小鹿似的望着我。他的手下意识地向后背去，不知道在藏些什么。

不得不说陈乌煦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他生得白皙，身材纤细，身高比我矮一截，但并不会让人觉得他很干瘦，稍微靠近一点反而有种小巧灵动的感觉。唯一的缺点就是他似乎有些自卑，眼神闪躲着不敢看我，英伦式的校服在他身上分明那么合身，他却不把背挺直，感觉有点点浪费，却让我生出些逗弄他的心情。

“喂，”我开口道，“天台是禁止进入的。”

“……那你不也进来了。”意外的，他小声嘟囔着反驳了我。

“我是得到许可了的。”我睁眼说瞎话，“你占领了我的秘密基地，怎么反倒质问起我来了？”

陈乌煦的视线飘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相信了我说的话。他终于挺起了胸膛，与我想象中一样，这幅模样果真是个翩翩少年。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我却先他一步，三两下走到他身边，靠在了栏杆上，冲他笑道：“不过我允许你在天台不锁的时候跟我一起。”

他皱起眉头：“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看你顺眼。”我打了个哈欠，上下打量他。这只无害的小鹿被踏入了私人领域，浑身上下都写着戒备，却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天真模样。我继续道，“陈乌煦，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吧？我……”

“我知道。”这次轮到陈乌煦打断我了，“你是金路，跟我一个班的。”

我有点意外，这一个月他看起来独来独往，在我印象里我并没有单独跟他说过话。他似乎从我的眼神中读出了我的情绪，有点责怪地看了我一眼：“名字跟脸我姑且还是对了一下的。”

他的目光像是在看着一个不懂常识的傻子，但我却分毫不在意。我意识到他并非死读书的那种成绩优异，他其实懂得基本的人际交往，只不过没有去做罢了。想着，我点点头：“那就好，还省了自我介绍了。”

“……你真的能让我待在这里吗？”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问我。

“当然！”我大言不惭地保证，“只要我在，这片地你随便用！”

他看了看我，莫名其妙地抿嘴笑了起来。

我看得有些愣住了——这大概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笑容。春日的阳光很是明媚，金色的光线打在他的身上，把他乌黑的头发也染成金灿灿的一片。他的眼睛眯成浅浅一条缝，透出些光亮来，竟然不输给太阳分毫。在光晕的渲染之下，他当真像个纯洁无暇的天使一般，仿佛不属于这个人间。

他长得真好看，我忍不住在心底感叹。

“这里是公用地，你大概没有资格决定我能不能留在这里。”他勾起嘴角，走到我的面前。他的语气里带着点羞赧与真诚，分明是戳穿我的装模作样的话语，却并不让人觉得他在轻视我，“但还是谢谢你，金路。”

“不用谢。”于是我也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冲他露出笑容，“这里从今以后就是我们俩的秘密了。”

作者有话要说：避免误会提前说了，陈乌煦是攻，金路是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