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间的铁链越缩越紧，紧贴着皮肉。

刘牧云小小一个，也要被勒得喘不过气，外面的鬼神正在驱动铁链，想将逃跑的魂魄一个个捉回去。再等一段时间，即便不被恶鬼恶人奇妖怪蛊所杀，也会被铁链带走，那才是真正没了活下去的机会。

除了刘牧云，没人能看见铁链存在。不然，倒是能在表演时能再夺一夺眼球，赢一赢喝彩。

“表姐，你变成这样还能变回去吗？”李东爹娘哥哥嫂嫂都不见了，李府也变了个模样，他不知道能和谁说话商量，见到表姐他有了主心骨，但心底也有一丝怀疑，爹娘不是爹娘，表姐便真的是表姐吗。

“不一定。”

“你也多加小心，我们是亲戚，我变成老鼠般大，你爹娘又真的被老鼠抢了身份……咱家什么时候惹了老鼠？”刘牧云坐在李东的肩膀上说道，她现在太小，这样才能和李东对视。

“…”

“是老鼠们来报复了！”李东没多加思索便斩钉截铁道，他有些着急，他们那时对老鼠可不算仁慈。

秦城鼠灾，老鼠吃粮咬衣，连人睡着了都要被咬上一两口。

李家和几个商户牵头，在小城主的支持下，告诉百姓们，可以用老鼠换粮。

百姓们争相灭鼠，那段时日，从外地带来的猫都不知道多少。还有人请了蛇仙帮忙。

李家是住了一条蛇仙的，在修士眼里，蛇仙其实是蛇妖，吃了人的供奉，替人做事罢了。收来的老鼠，都进了蛇仙的肚子里。

少说是灭了数千只老鼠，叫老鼠们恨上也没有办法。

“家里的蛇仙呢？”

“有蛇仙坐镇，怕什么老鼠。”

可以庇护凡人的蛇妖，修为实力和如今的刘牧云差不多了，不会被鬼物轻易拿捏。

“我不知道。”李东说道。

“蛇仙住的地方，爹娘从不叫我去。”

“我有个办法，我和你说…”刘牧云凑到李东耳边说了几句话。

班主喜气洋洋。

主家付了今日赏钱，足足十两银子。

要求是，今日不排别的戏，只跳蛇舞。

钱给够了，那就都好说。

群蛇献舞，为了追求完美，班主养的蛇都色彩艳丽，此刻蛇鳞在琉璃灯球的照射下反着光，诡异美艳。

几条蛇腾空飞起数十米高，在空中缠绕滑翔，好似真长出了羽翼能够飞翔。

小盆和小景也加入了狂热的舞蹈中。

观众们叫好声不断。笛声越发动人心魄，有些观众也不由得随着笛声开始起舞。

刘牧云在班主喝的茶水里加了丹药。

是凡人们最爱买的丹药，吃上一粒就能叫人精神百倍兴奋非常。常有读书人买了点灯夜读的时候吃，学得又快又好。

班主的兴奋，随着笛声，感染了听到笛声的人。

乐声被风带着，吹向李府、罗府两家的角角落落。

乐声极大地调动了人的情绪，扩大到了叫人癫狂的地步。

舞台上小景在一个急转身之后倒了下来，她太累了，她的身体不足以支撑她长时间高频率舞动。便是蛇群里也有不少蛇累极停歇。

只有小盆仍旧不疯狂舞动着。

舞动着，她的衣服翩翩飞起，露出身上斑驳的皮肤。那些粉色的凸起并不显难看，只是有些怪。

吹来一股风，卷着黄沙，形成一股小小的龙卷风。龙卷风登台片刻便消散，小盆也不见了踪影。

小盆身上有香引，刘牧云可以闻着味找过去。

循着香味，刘牧云绕着舞台走了一圈又一圈。香气只在舞台附近，其他地方怎么都闻不到。

香引是刘牧云亲手放的，这香无毒无害只是有淡淡香气，很难发现。

又绕着舞台转了一圈。刘牧云将目光投向了舞台。舞台上那块坏了的木板，刚好可以钻进去一只不大的老鼠。

众人都在癫狂中，刘牧云登上舞台的举动也没多少人在意。

刘牧云跳进了舞台内。

舞台内并没有空间规则更改，舞台内部的空间本就很大，杂耍班利用舞台做道具大变活人也只利用了一小部分空间。

在舞台下穿行没多久，刘牧云就找到了小盘。

小盘全身□□盘腿坐着，她身体为歪扭，皮肤上的粉红凸起偶尔会鼓动一下，里面有什么东西要破皮肉而出。

一条纯白的蛇绕着她不停地转，偶尔会用蛇头去蹭一蹭小盘。

“她不想做蛇。”刘牧云说道。

小盘是条蛇，准确地说是半蛇，她的父母是一人一蛇，她从出生到长大，均是人的样貌。

可突然有天，她像蛇了，她的身上冒出鳞片，对生食也有了一定的渴望。

在极端恐惧之下，小盘点了火，自己烧了自己。

之前小盘将刘牧云抱着，把玩她的假尾巴，心中生出了吃掉刘牧云的心思，她讨厌这种感觉，所以心情越发低落。

白蛇摇摇头又点点头，它修为不够还无法口吐人言。刘牧云也能简单辨别妖物气息了，这条白蛇气息清正，是条修正道的蛇。

“你想帮她？”

“我能帮她。”刘牧云说道。

白蛇看向刘牧云，黄色冰冷的眸子里透出期盼。

“我教你一招驭兽之法。”

“让她与你签下灵契，从此你和她二人共用灵气共有修为，你去承担她身上的妖气，她便能脱去妖气做人了。”

驭兽方法是黄文灿教的，她爹黄师有驭兽的本领，黄文灿耳濡目染下也学了许多。和灵兽缔结契约，多是修士为主灵兽为仆，修士驭使灵兽为己用。

若与灵兽另有约定，可缔结更平等的契约。比如现在刘牧云说的办法。这个方法唯一的难点便是要缔结契约的双方彼此都愿意结契，否则契约会反噬。

白蛇点头，示意自己同意这个办法。

“你是小盘姐姐的好友吧。”刘牧云笃定道。

“我听李东说你有段日子气息虚浮，李家送了不少补品灵要给你。那段日子正是小盘姐姐落水，她的好友为了救她离世的日子。”

“你在水中受了重伤。”

小盘虽在打坐，五感却未封，外头的声音，她听得清楚。

是阿阮！小盘激动不已。

小盘是半蛇，不惧水流，只那日水中有条黑鲤，黑鲤纠缠，让小盘逃脱不开。

阿阮跳水相救，黑鲤转去攻击了阿阮，小盘才得以获救。小盘一直以为阿阮被黑鲤害死了，是被她引来的黑鲤害死的。

小盘方才被笛声引动体内半蛇气血，一时半会儿还无法结束打坐调息。

白蛇的尾尖缠住小盘的手臂，开始缔结契约。

契约是白蛇和小盘共同缔结，刘牧云只提供了契约与天道呼应的玉符，让他们的契约有天道维护，不会轻易消散。

玉符化作点点光亮消散，一人一蛇的契约也缔结完成。小盘身上狰狞的伤疤消失，重回冰肌玉骨，白蛇缠在她的身上，化作了白色衣衫。

小盘轻轻抚摸着白色衣衫，眼里有泪滴落。

如今她们在契约里，可以说是心意相通，什么事互相间都知道了。阿阮是她的双生姐姐。她们姐妹出生时，一个是小婴孩一个是蛇蛋，不得已被分开抚养。

阿阮出壳时，身边已无亲人了，是鹤官罗道人收养了她。阿阮长大后，体内属于人的血脉觉醒，她每天可做半日的人，她好热闹，便来了秦城玩。

一遇到小盘，阿阮便感受到了亲切。为了多和妹妹见面，阿阮做了李家的蛇仙，住在了李家，平常时候也能多出来和小盘玩。

“仙子速走！”小盘抬头对刘牧云说道。

“我与姐姐是被一条黑鲤所害。”

“护城河内不只一条黑鲤，这些黑鲤被炼成了煞鲤。”

“鹤观的仙师曾说，秦城地形奇特，城墙高耸犹如牢笼，城中煞气怨气滞留难以离开。幸有护城河环绕，水流既生气能调动城中气息，将煞气怨气送走。”

“如今护城河被煞鲤占据，本该送走煞气怨气的水流反而将这些气息返了回去。”

“秦城已经是一座被牢牢困住的城池，在城中越久，越难出去了。”小盘将阿阮知道的消息全部说出。

刘牧云手腕上那朵红梅已经晕成了红斑，她想走也走不得。

阿阮和小盘倒是能离开，她们可以跳入护城河，避开黑鲤，便能顺利离开。

阿阮提醒过李家，秦城可能要出事，李家本打算在李良大婚后去乡下避一避的，谁能想到李家却在这大喜之日被灭门。

“无一活口？”刘牧云问道。

“上至七十岁的老人，下至八九岁的孩子，都死了。”

那李东…？

李东确乎是个活人，刘牧云确定。

阿阮不一定在说谎，在她的视角里，李家满门或许是真死了。

“阿阮感知到了我的气息，来这里找我…”

却被舞台困住了，不知为何，她始终逃不出去，有股无形的力量阻挡着她。所以，她也没能救下李家老小。

舞台内部的空间很大，刘牧云能看到的所有金属板都刻着密密麻麻的灵纹。

暗色的几不可见的血迹点缀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