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妾？宋欲晚，你可是想好了？！”
盛兰庭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怒气，宋欲晚望着他，忽然就动摇了许多。
“我听府里的人说了，我已嫁你多年，可子嗣一事，却始终不曾见过分毫动静，我吃过医馆郎中开的药，也试过民间的各种流传的方子。可到现在我……我还是这样的耽误你，我知盛家九代单传，可我无能为力。所以，你纳妾可好？”
宋欲晚拉着他的手，说话间还是带了些愧疚和苦心。
“宋欲晚，我想我当年娶你之时，就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盛兰庭低着头，缓缓地从她手中抽离开来，他语调平缓，像是早就料到了有这么一遭一般，然而真正到了她说出口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失望。
“早些休息吧，这几日宫里头有事，我就不回来了。”
“盛兰庭！！！”
宋欲晚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再也忍不住，她起身直接扑上去，从身后紧紧的搂着盛兰庭的腰，一刻也不愿松开。
“你要我操持母亲寿宴，可是，她需要的，并不是这个。”宋欲晚叹了口气，接着道：“没有孩子，多好的寿宴，她都不会开心的。”
盛兰庭抚上她揽在腰间的手，心底忽然就涌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来。
他当时娶宋欲晚的时候，什么就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可她如今这样抱着自己，隔着如此相近的体温，竟然生出了一股不该有的留恋来。
盛兰庭慌了一刻，猛然掰开宋欲晚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宋欲晚一整夜都没有睡着，她静静地躺在榻上。天色微亮的时候，小荷前来敲了门，看她俨然一副颓败之色。
“无妨，收拾一下，我们去趟普度寺。”
“姑娘怎么又去那里？昨日不是刚刚去过，再说这公子不与你同房，且不说你月月去，便是你日日去求，也生不出个什么来。”
小荷嘟囔着有些不解，尤其是看到宋欲晚的这幅疲态时。
什么普度寺，她早就已经顾不上了。
要说起来，这小荷还是宋欲晚小时候在京外的乞丐街上救下来的。
她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还在因为别人抢了她弟弟的一块饼和那些人理论，最后饼没拿回来不说，弟弟也被人失手打死。
之后，她便央求母亲救她一次，这才收到府上一直跟着她。
想来，也已经很多年了。
“罢了，先去一趟再说。”
小荷看她似乎有心事的样子，也没有多问，姑娘做事一向有自己的盘算，她要去，便是有她的道理。
普度寺坐在京中往西，离盛府并不是很远。
所以宋欲晚并没有乘府中的车架，她和小荷走在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有那些吆喝着的摊贩，忽然停下了脚来。
“云夫人？”
宋欲晚一时间有些震惊，她怎么打扮成这幅模样！怎么说也是世家主母，怎么就穿着如此狼狈，衣角破烂不堪不说，整个人看上去都脏兮兮的。
宋欲晚看着她进了巷子，急忙将手中的东西塞给小荷，疾步跟了上去。
“别动！”
宋欲晚看着忽然架在自己颈上的刀，那刀柄染着干涸的血，刀面上也是残留着血色，她刚刚杀过人？！
宋欲晚顿然觉得后脊发凉，她不敢妄动，只能悠着问点什么出来，毕竟，她今日就算是死在这里，也不要死的不明不白。
而且云夫人似乎并不是要杀她，她连刀都有些拿不稳，看着像是方才才经过什么，还没有从其中缓过来。
“云夫人，你——”
“不要多事，拿着东西，滚！”
宋欲晚还在愣神，忽然觉得手中有什么东西忽然一重，不等她低头，就被人一把推开，然后她人便不见了踪影。
宋欲晚被吓得不轻，她拿着东西，也不敢出去，所以干脆往巷子深处走去。
这片巷子早已废弃，门窗早就破败不堪，她心里惶恐，便随意找了间屋子拐了进去。
掌心已被手中的东西染满鲜血，那是一个看着破烂的木盒，像是经过了许多年岁已经崩开了几道口子。血顺着那口子流了出来，一滴一滴的掉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宋欲晚咬着牙，许久才颤抖着将盒子打开，那是一根血肉模糊的指节，可是看上去，并没有天然生出的骨感，倒像是一个人皮套子。
“姑娘，我终于找到你了！公子来了，你——”
小荷看着她手上的血，惊得手中的东西都掉在了地上。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姑娘，你说话啊！说话！”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手中的套子掉在地上，宋欲晚不停地颤抖着，她一手的血，整个人看上去失了魂一般。
“不是我，小荷。”
小荷忧心的皱着眉，最终拾起地上的指节，拿在了手里。
“顺着巷子往北跑，你水性好，先跑。”
“你怎么办？”
“跑！跑啊——”
小荷看着宋欲晚犹犹豫豫的样子，整个人都要急哭了，云夫人冒死传递信息，就已经很难不让人多做想法了。
如今，只能这样。
她今日就当是做了回帮凶，又有何妨？只要能救宋欲晚，她便是报尽了这恩，失了这命，又有何惧？
“夫人呢？”
盛兰庭看着奄奄一息的小荷，她额角受了重伤，颈间也全是紫红色的伤痕，她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整个人又脏又破败。
“夫人被……被人劫跑了，往、往北……”
盛兰庭顾不上小荷，二话不说便直接往北追去了，小荷看着离去的人，这才将那套子里藏着的东西打开。
“夏六月，京郊小筑，蔡家酒宴，岸。”
冰冷的字纹附在上面，小荷颤抖着手，这是公子的字迹，还盖着公子的文印。
而那个大大的红叉，又叫人……
“你果然藏了东西！”
小荷看着忽然返回来的人，那人身高体健，看着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他一把将自己提起，不等小荷藏起东西，她就被人一掌劈晕了过去。
之后的事她便不知道了，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全身都疼。
她迷迷糊糊的睁了睁眼，忽然被人一皮鞭抽的抽搐，血色顺着鞭子流下来，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这是哪里？”
“盛家。”
7.
宋欲晚被盛兰庭从河里捞了起来，虽然没什么大碍，但却病了好久。
为此，就连盛家主母的寿宴也取消了。而宋欲晚，也识趣的搬了出来，在别处置了间小院待着。
毕竟府上来了新人，盛家主母有意撮合，她还留着，就没什么意思了。
“想走让她走吧！就算留着也没什么动静。”
宋欲晚看着盛家主母阴阳怪气的样子，已经知道她在说什么了。
无非就是她的肚子不争气。
“翠芽在府上已经多年，就让她跟着你吧。”
“谢母亲，不过我不习惯别人，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宋欲晚走了，一个人走的。
盛兰庭日日都来看她，可宋欲晚一直情绪不佳，每日不是在睡觉就是在院子里晒太阳，她静静的坐在院中的树下，指尖都磨出血来。
“怎么又流血了？”
宋欲晚呆呆的看着别处，眼里没有一点情绪。
“小荷已经死了，你……”
“盛兰庭，我没有亲人了，一个也没有了。”
“宋欲晚，我在。”
盛兰庭将她拥在怀中，某一瞬，真的就想这么一直长长久久的过下去。
可惜，他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盛兰庭依旧每日都会来看她，直到传来云家被抄的消息，宋欲晚这才有点动静。
“云家怎么了？”
“朝中说是走私官盐，贩卖女妓。”
“是吗？”
“大理寺亲自提审的案子，证据确凿。”
宋欲晚看着院外的天，没有再多问什么。
“宋欲晚，跟我回去吧。”
“不去。”
“为何？你一个人待在这里。”
“你休了我吧！该纳妾纳妾，别叫母亲操心，我也不想再听那些闲言碎语了。”
“就因为这个？”
“……”
宋欲晚不答，想来，很多事情已经不是她所知道的样子了，何况她也不知道什么。
正如盛兰庭所做的那样，他会让她知道什么呢？
“盛兰庭，你当年……为何非要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