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总嫌弃呆在家里无聊，可暑假结束前的那几天康心月还是觉得假期比想象中短了好多。
明明她才刚回家而已，怎么转眼间又要收东西走人了？
包雪跟她差不多，所以两人约好了同一天回学校，不过她们学校不在一个地方，商量来商量去决定康心月跟她一起走，因为她们学校开得比较晚，她还能顺便在那边跟包雪逛逛。
离开的日子迫在眉睫，康心月把习惯性地把收拾行李拖到最后一天，又是好一阵手忙脚乱，还是靠家里的阿姨帮忙才顺利把东西都收好。
贺成钦？
二高早开学了，他今年进校就接的高二，这会直接赶鸭子上架进高三了。
高三有多忙康心月也不是不知道，从上回他陪她去拜访后，两个人只见短暂地见了三次，但也不是什么理想的见面……
因为几乎每回见面都能遇上他几个同事，寒暄一番后就是饭局，是她不怎么喜欢的东西。折腾这么半天下来，康心月已然是没了跟贺成钦独自闲逛的心思，为此她还埋怨过好几次。
可贺成钦从不恼。
“我想让大家认识认识我的女朋友嘛，就像他们也介绍给我认识一样。”
这话是贺成钦哄她时说的。
听起来倒是舒心。
想想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或者说，她应该为他的积极主动感到高兴才对，他并没有吝于让大家知道她的存在。
她对他而言，还算是重要。
不是吗？
总之……
康心月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个暑假还是过得不怎么好，她甚至都没能跟贺成钦好好深聊，哪怕是一次。
他现在满身心都是他的学生呢。
说到学生，他对他们真是好得没话说，她见过他悉心对待他学生的样子，好得连她都嫉妒。
明天就是离开的日子，也不晓得他能不能来……
贺成钦没给她很肯定的回答，最近这几天高三在例行模拟考试，他有监考的任务，不太好推脱。
毕竟他只是个刚进校的新教师，什么都没有，上面吩咐任务下来，他能做的只有服从。
康心月当然是理解，她从来就不是个胡搅蛮缠的人，假如产生误会，那么解释清楚也就没事了。
她明白贺成钦的工作性质，尽管她是跨过了高考这道坎，可到底也是算经历过的，都不提高三，班级氛围的改变从高二下开始。
那时父亲康中红为她安排好了出国留学的事，她就没把高考放在心上，但身边那些同学的紧迫至今仍是历历在目。
她是运气好，有父亲的打点。
有时贺成钦还调侃呢，说羡慕她的人生，因为大小事都有父亲的打理。
不过玩笑归玩笑，康心月是知道的，贺成钦不是一个甘于享乐的人，他永远有饱满的活力为自己想要的事物而奋斗。
他是个很有主见的人，绝不会乐意自己的事情被别人安排。
当初就是这样的自立自强深深吸引住了她，她认为他们是不一样的人，而在某一些方面却又很像。
比方说，他们都是单亲家庭，她从小没有母亲，而他从小没有父亲，在这方面，他们有着共同点。
父亲做得够好了。
康心月深刻地体会到这些年来父亲的含辛茹苦，只是母亲的存在始终是无法被替代的，但她没有怨言，她只是有时会思念。
思念母亲还在时她们一家三口的日子。
仿佛是梦。
康氏集团的诞生真像一个梦，父亲算是抓住了时代和政策的红利，由此变得异常忙碌，常常是好几天不见人影，幸而那时她已懂了事，明白他的繁忙都是为了自己。
由小康迈进富裕，就是那几年的事。
现在想来，康心月总觉得好快，因此父亲在提及接管康氏时她会觉得手足无措、毫无头绪。
思绪渐弱。
躺在床上的康心月缓缓地眨了眨眼睛，眼皮很重，她快要没力气掀开它了，床头灯还在亮。
朦朦胧胧的。
光圈变得越来越小，到最后世界都归于黑暗。
这宇宙最初的模样。
风风火火的模拟考在今天开启。
还是照旧的时间，但陈凛狮还是尽量提早了一点，他是跟父亲陈民安一起出门的，不是一路车，他们去往的方向不一样，在公交站就分别了。
但他们两个人是一起解决早饭的，很简单，就是用昨晚的剩菜炒了一锅饭，陈凛狮还觉得挺好吃的。
分别前陈民安还买了袋鲜牛奶给他。
事发突然，东西是硬塞进手里的，那会儿来不及讲什么，陈凛狮捏着那袋冰冰凉凉的牛奶，木讷得脑子一片空白。
望着父亲一瘸一拐地挤上公交，他终于有些动容，想张口时，公交车已扬尘远去，而父亲的身影也融进了人群。
由于高一高二还没到校，学校里荒凉的气氛恰好跟高考的紧张有些契合，陈凛狮走进校园，被这里的严肃深深侵蚀。
他停住正在默念古诗词的嘴巴，心情忽地变得很沉重。
语文大抵是算他的短板的，并且还是致命的，他没读过几本课外书，更没有见多识广的阅历，在偏重常年积累的科目里，他常常只能拿到差强人意的分数。
偏偏今早第一科就是它。
模拟考对标高考，大家都被打散了，陈凛狮找到自己的考场，看见门口正好有两个男生在相互打闹。
“干什么呢？马上考试了，回自己考场去！”
从教室里探出半个身子，嗓音间满是怒气。
陈凛狮定睛一看，发现训人的那个是贺成钦。
被教训的两个男学生立马收了声，两人暗暗嘀咕了两句后，其中一个飞快地跑向前方，而另一个则提上书包进了教室。
陈凛狮又看了一眼门牌，确定他就是这个考场的。
恰好这时贺成钦的目光瞥到他这边来，两个人相视一眼，皆是无言。
是他监考？
陈凛狮暗暗地想。
“书包放讲台，除了必要的文具，什么都不能带。”
恍神的时候，贺成钦冷冽的声音敲响陈凛狮。
他应声垂头看了看，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过了讲台，所以贺成钦才会厉声提醒他。
“哦。”
陈凛狮低低地答，他很快摘下书包，从里面找出水笔和铅笔，以及还有一块被用得圆溜溜的橡皮。
考试开始。
整个考场静得连贺成钦清点试卷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试卷到手的第一件事是看作文题。
令人头疼的话题。
本来他就不知道几个素材。
时间紧迫，他甚至来不及再为这件事所烦恼，看完作文后就是古诗词，他殷切地希望昨晚刚复习过几篇有考到。
事实证明，不要寄希望于投机取巧。
广播宣布可以动笔答题。
陈凛狮抓上水笔，埋头苦写起来。
……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入神的陈凛狮听见讲台那边传来声音，他与其他人一样，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贺成钦起身，与此同时从教室外面走进来一个男老师。
他们相视一笑，不需言说便已明白对方的意思。
紧跟着，男教师进屋顶替掉了贺成钦，而他似乎是有什么急事，出了教室门就急匆匆地离开。
脚步声渐渐变小，最后消失。
不知为何，陈凛狮在这一刻突然有些紧张，他想要昂首，但知道这样的动作太明显，一定会引人注目，于是只能在心里不断猜测。
为什么？
他对贺成钦唯一的认知是他的女朋友……
跟她有关？
时至今日，这样的事实还是能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尽管他明白自己没有任何立场，更没有什么资格。
不过跟老问题一模一样，他就是想不通，为什么康心月会跟他在一起？
这名字打破了一切，包括眼下这场考试。
又陷进一场不能抵御的狂风骤雨里。
陈凛狮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猜想是对的，贺成钦的离开没有别的原因，正是因为康心月。
康心月要返校了，下午一点的机票。
昨天他们有聊到这件事，当时贺成钦没明讲一定去，就是为了今天的意外出现，他知道她的性子，惊喜会叫她开心的。
既然她喜欢，那他就做到。
说实话，他还是很感激她的。
因为上次的见面，他抓住了那个好机会，结识了他原本根本接触不到的高层管理者，这是个不错的开始。
但他深知康心月男朋友的身份只是个短暂的护身符，一切的一切，还需要他精心的计划与谋略。
所有都攥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全的。
何况……
他压低眉宇，也把心底过多溢出的想法压回心底。
东鸟机场。
来时热，走时也热。
这段漫长的夏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是老李送她过来的，父亲依然在公司里面繁忙，他快忙成一个不会停下的陀螺了，连自己女儿去学校都不来送。
心底有些埋怨，不过转念一想他是为了公事，也就不气了。
包雪来得稍晚了些，老李陪着她们去托运行李，毕竟两个小姑娘提这么些行李箱还是有点麻烦，办好手续后就离开了。
离登机还有些时间，包雪提议她们去找个地方坐坐，康心月正打算点头同意时，手里的手机响了。
“啊……”
康心月被吓了一跳，看得身旁的包雪云里雾里的，她伸手拽拽好友，而好友这时无暇顾及她。
“我们在登机口这边了。”
康心月跟话筒里面的人说。
包雪耐心地等待她将电话挂断，然后连忙问：“是谁啊？”
“成钦。”康心月答。
“贺成钦？他来了？”包雪吃惊。
“嗯。”
“包雪，我们一起过去吧，他在大门口那边。”
康心月说。
“他不是不来么？你昨天说他要监考的吧……”包雪一边走一边疑问。
“对啊，”康心月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昨天是这么跟我讲的嘛，说今天是模拟考，他排了监考的。”
“哎……”包雪指着前方，囔道，“人在那边。”
康心月望过去，果真在人群里找到最引人注目的贺成钦，他似乎也瞧见她们了，大步流星地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