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裁正在摊子上忙活着，今天的生意依旧不错，还没到午时已经卖了好几份。

“一碗麻辣拌。”

一道平静到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江月裁一惊，抬头看见了一个长相平平无奇的男子。

是放在人堆里绝对不会被人注意到的那种。

而让江月裁惊讶的是，如果这人不出声，他完全不知道摊子前来了人。

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江月裁应了一声，“十文钱一碗，您先坐，等会给您送过去。”

影三立在原地没动，“不必。”

江月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接过翠微煮好的菜拌了起来。

麻辣拌做好了，影三拿起碗就走。

江月裁注意着他的动向，见他没往桌子的方向走，急忙将人叫住。

“哎，等等，我们这只卖菜不卖碗。”

影三折返回来，“碗多少钱？”

江月裁指了指旁边的烧饼，笑着提出建议。

“你若是想带走吃，不如将菜夹到饼里，这多方便，价钱都一样。”

影三听不出他语气中商量的意思。

宫中影卫素来听令行事，从主上的态度来看，眼前之人的话也是要听取一二的。

于是，影三站得笔直，大声道：“是。”

诶？这是什么意思？

江月裁被他吓了一跳，“噢，这是同意了是吧？”

见人没有反驳，他飞速将菜塞进饼里，用荷叶包好。

江月裁将饼递到影三手中，有些不太放心地道：“外面的荷叶不能吃，你应该知道的吧。”

影三颔首，“是。”

江月裁松了口气，终于把这个怪人送走了。

——

影三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翻身上了房顶，很快便回到了宫中。

进了御书房，跪到顾承渊面前，“主上。”

随后将饼给顾承渊呈了上去。

顾承渊拿起来，看了看外面包着的荷叶。

影三想起江月裁的嘱托，一板一眼道：“陛下，外面的荷叶不能吃。”

顾承渊沉默片刻，他又不傻。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人走后，顾承渊将荷叶扒开，露出里面的饼来。

烧饼金黄酥脆，里面夹着的菜泛着诱人的色泽。

顾承渊咬了一口，酸甜香辣的内馅配上外酥里软的烧饼，口感极其丰富。

微微的酸甜刚好开胃解腻，让人吃了一口还想吃。

不多时，一个饼就吃完了。

敬喜上前将荷叶拿走，问道：“陛下要用些别的吗？”

顾承渊道：“不必，倒杯茶来就好。”

敬喜依言照做，笑道：“皇后总能研究出这些新奇的吃食来。”

顾承渊点点头，若有所思道：“他确实有许多新点子。”

——

江月裁这边生意做得红火。

有食客发明了新吃法，付上十文钱，先要一碗麻辣拌。

吃个七七八八后，再拿去加一大勺汤，配着自带的花卷馒头，吃得饱饱的。

烧饼倒是卖得不多。

直到几个衣着不凡的中年男子来到了摊子前。

食客们有些惊讶，都停止了交谈看向这边。

江月裁笑了笑，“几位要吃点什么？我们这有麻辣烫、麻辣拌和饼夹菜。”

众人听了，纷纷议论起来。

“这就是老吴昨天吃的那个？”

“闻着味道像，应该是。”

“别磨叽了，你们谁先试试。”

这几人都是朝中官员，听闻吴大人的光辉事迹，换了常服前来一探究竟。

为首的男子转过头来，对江月裁道：“给我来个饼尝尝。”

江月裁答应一声，收了钱。

众人开始忙活起来。

江月裁看了看眼前的几人，凑到正煮着菜的纤云身边。

“多煮一些，我觉得他们应该还会买。”

几位大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锅里的菜。

颜色搭配漂亮的食材在沸腾的锅中翻滚，煮熟后将笊篱提起来，深红色的汤汁落回锅中，更激起了一股浓香。

后面有人也心动了。

“我也不管是不是老吴吃的那个了，给我也来一个，这个味道也太香了。”

江月裁笑着应下 ，将菜装入盆中翻拌起来。

糖、醋、芝麻酱、花生碎……

一阵阵的香味不断传来，大人们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很快，两个烧饼里就塞满了菜。

江月裁取了荷叶出来，“在这吃吗？在这吃就不包了，垫一下就好。”

“在这吃，在这吃。”

两人将烧饼接了过去，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其中一人，刚咬了一口，就情不自禁地“嗯”了一声。

另一人则是直接吃得没了动静。

等着他俩反馈的大人们急了。

“嗯是什么意思啊？好不好吃？”

“你俩倒是说句话啊，哑巴了？”

“算了，指望不上他俩，我还是自己尝尝吧。小老板，给我来个饼。”

“我看这汤想得很，来碗带汤的，这叫什么来着，哦对，麻辣烫。”

翠微收了钱，记下来每个人都要了什么。

几个笊篱同时用起来，都煮上了食材。

不多时，几位大人们要的吃食便都好了。

他们找了个桌子坐下，埋头吃了起来。

只留下了一个个后脑勺，对着偷偷打量着他们的食客。

最先买了饼夹菜的那位大人吃完了，过来又要了两份打包带走。

趁菜煮着的功夫，江月裁向他打听道：“刚才听你们总提起老吴，那是谁啊？”

男人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小老板你就瞧着吧，你这摊子马上要火了。”

江月裁有些摸不着头脑，心底想着，一直都很火呀。

“听说昨日吴大人在御书房议事的时候，竟旁若无人地吃起饭来，被陛下发现后还出言无状。”

“陛下竟然没有责罚他，还问起了好不好吃，可见这吃食定是味道极香，引得陛下都动了心思。”

江月裁愣住了，“果……果真吗？”

什么美食这么大魅力，等他赚够钱也去尝尝。

那人顿了顿，“我也是听人说起，不过应当是大差不差。”

江月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人继续道：“小老板你猜怎么着，有人找了吴大人的家丁问询，才知道就是你的摊子。今日亲自来尝了尝，才知道不怪吴大人，这味道当真是一绝。”

江月裁恍然大悟，“昨天是有人拿着饼来，让我把菜夹到里面，想来就是这位吴大人的小厮了。”

“不瞒你说，我这饼夹菜的吃法还是今天刚有的，就是受了他的启发。”

谈话间，两份饼已经包好了。

江月裁笑着递给他，“吃好了再来。”

那官员笑着应下了。

经过几人这一番消费，烧饼也没剩几张了。

过了午时又卖了些，菜便没剩多少了。

众人边等着食客来，边收拾起来。

江月裁亲手做了份饼夹菜，用荷叶包了起来。

正巧此时来了个食客，“饼夹菜多少钱一个？”

江月裁不好意思地道：“没有了，这份是别人提前订好的。大哥你要不看看别的，我给你多煮些菜。”

食客点点头，“那行，来碗麻辣烫吧，饼夹菜明天能有吧。”

江月裁笑了笑，“能的，明天我多备一些。”

吴大人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估计这两日找来的人会更多，是该准备着。

江月裁去找郑五娘多订了些烧饼，回来看见摊子上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菜剩的不多，他便嘱咐翠微看着，卖差不多了就回去。

自己则拿上包好的烧饼，带着纤云先走了。

——

江月裁回了宫，跟城门守卫知会了一声，让他记得给翠微三人放行。

手里的烧饼尚且温热，他打听着找到了顾承渊的位置。

顾承渊正坐在寝宫的榻上看折子。

榻上摆了个小矮桌，折子堆在上面堆不下，掉下去了几本。

江月裁经人通报后走了进来，到了近前将折子捡起来抱在怀里，给自己腾了个坐的位置。

在他进来时，顾承渊的眸光就没再往折子上落过。

他看向江月裁，“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

江月裁笑道：“翠微他们还在忙呢，我先回来了，主要是给陛下送这个。”

说着，将包好的烧饼递给了顾承渊。

顾承渊看着那熟悉的东西，不由得一愣。

不到两个时辰前，他刚吃过一个

江月裁道：“路过御膳房的时候我问过了，陛下午时并未传膳。”

对上他期盼的目光，顾承渊不忍拂了好意，只得接了过来。

“朕都说过了，朕不想吃，何必特意带进来。”

江月裁莫名想起中午那官员所言，不由得在心底暗自发笑。

“是我非要让陛下尝尝的。”

顾承渊点了点头。

一个烧饼已经差不多饱了，现在再来一个，属实有些为难。

但他让人偷偷去江月裁摊子上买吃食的事，是万万不能暴露的。

顾承渊别无他法，拆开荷叶吃了起来。

味道还是好的，只是没有饿着的时候吃得香。

江月裁在旁边看着，见他动作极其斯文，小口小口地吃着。

虽赏心悦目，却不似食客们那样热情捧场。

江月裁有些担忧地问道：“是不是光吃烧饼太干了，要不让御膳房送个汤来。”

顾承渊摇摇头，“不必，这做法不错，很好吃。”

说着，咬了一大口。

两个烧饼，他尚且能努力一番。

若是再来碗汤，他是真的吃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