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聊了些宫外见闻。

说话的功夫，有小太监来寻敬喜。

敬喜去了外间，跟小太监耳语了几句。

回来的时候，脸上堆满了笑意，“皇后要的马车已经备好了，现下已送至寝宫了。”

江月裁惊喜地站起来，对顾承渊道：“陛下，那臣先告退了。”

顾承渊唇角微勾，“没人的时候不必拘礼，像刚才那样就很好。”

江月裁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笑道：“好，我知道了。”

顾承渊将他手里的折子接过来，嘱咐道：“宫内不能赶车，要牵着慢慢走，若是遇到了太后，便绕开些，莫与她争执。”

江月裁笑着应下，转身欢快地出去了。

待人走后，顾承渊看着桌子上的荷叶，无奈道：“怎么不让人早些来。”

敬喜缩了缩脖子，“回陛下，确实是刚刚备好，不是奴才有意安排的。”

顾承渊挥挥手，“罢了，告诉御膳房，晚膳不必准备了。”

接到消息的御膳房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是不是要失业了？

——

江月裁带着纤云回了寝宫，离得老远便看见了一驾外表朴实无华的马车。

江月裁点点头，“不错，要的就是这种。”

刚才去找敬喜的小太监一路跟着两人回来，过去将马车牵了过来。

“奴才名叫陈轩，是宫中养马的，敬喜公公让奴才以后跟着主子，给主子当个车夫马夫。”

江月裁笑道：“敬喜公公真是思虑周全，我都忘了还要找个会赶车的了。”

他绕着马车走了一圈，道：“我上去看看。”

陈轩忙将马凳子摆好，纤云扶着江月裁上了马车。

车厢里面空间很大，坐具上铺着软软的毯子，旁边一个跟马车连成一体的小木桌，底下还有用来装东西的抽屉。

整体来说，实用又舒适。

江月裁很满意，到时候往抽屉里装些吃食，赶路的时候吃着解闷，好不快活。

他看完便下了车，陈轩将马解开，牵着去吃草。

江月裁看了看庭院里的小棠菜，随后差人去将敬安找了过来。

敬安过来的时候，翠微等人也回来了。

方丘先回了小厨房，元溪在旁边听着他们说话。

江月裁问了敬安东一宫、东二宫的情况。

敬安答道：“现下地里的活计不多，只有浇水除草、驱赶鸟雀，外加每天按主子的要求，将长成了的菜采摘出来。”

江月裁点点头，“只留了你在宫里，管得过来吧。”

敬安觑了觑他的神色，“管得过来的，原也没有什么事，只是……”

他顿了顿，道：“奴才还是想跟着主子。”

江月裁笑了，“你帮我办事，不就是跟着我吗？”

敬安眸色暗了暗，主子定是还介怀着他去报信的事。

这时，一旁的元溪开口了，“主子，不如我与他换几天，我留在宫里。”

江月裁思索片刻，摇摇头，“不行，我还打算着这两日开个卖薯片的铺子呢，你得跟着。”

元溪应了一声，表示明白。

江月裁看见敬安的神色，明白过来，笑着问道：“敬安公公可是想出宫见见外面的景色？”

敬安忙道：“当然不是，奴才只是……只是想替主子分忧，做些更要紧的事情。”

江月裁道：“公公怎知，自己现在做的事情便不要紧了呢？”

“我们在宫外摆摊子，食客都夸这蔬菜味道好，可见看顾好宫里也是极重要的。”

“有些话不妨直说，我知道公公与敬喜公公的关系。正是如此，才留你管着宫里的事，若是有什么紧急的，还能找敬喜公公帮帮忙，这是别人都做不到的。”

敬安听了这番话，安下心来，“是奴才多心了，没理解主子的良苦用心。”

江月裁笑道：“无妨，你能安排好宫中的事务，已是替我分忧了。”

安抚好敬安，江月裁带人进了寝殿。

纤云还想着刚才的事，问道：“主子说要开铺子卖薯片？”

江月裁点点头，让翠微去把那间小铺子的地契找出来。

“前两日便有了想法，摊子上一直有事，给耽搁了。等明早把事情都安排好，我便去这铺子看看。”

——

第二日一早，众人乘着马车出了宫。

元溪跟着陈轩坐在外面赶车。

翠微和纤云起初还推辞着不肯上车。

江月裁劝道：“要了这么大的马车，就是让大家一起坐的，你们若是跟在外面，出了宫不是引人瞩目吗？”

两人觉得有理，只得上了车坐下，方丘紧随其后。

众人在快到摊子的地方下了车，像往常一样背着菜篓走过去。

江月裁给陈轩指了指方向，好让他安顿好马匹后找过去。

翠微和纤云手挽着手去买菜，元溪和方丘打水烧火，将锅支上。

江月裁前两日便注意到，总有半大的孩子站在离摊子远些的地方，眼巴巴地看着这边。

大约是还没到自己赚钱的年纪，囊中羞涩。

江月裁冲着他们的方向招了招手。

为首的孩子警惕地退后两步。

江月裁笑道：“有点事要你们帮忙，事成之后请你们吃麻辣烫，行不行？”

那孩子谨慎地问道：“你要我们做什么？”

江月裁道：“在市场里逛一逛，到处跟人讲故事。”

说着，他将昨天那个官员所说的，吴大人在御书房吃烧饼的事讲了一遍。

小孩皱起眉，“可以是可以，但你说的太长了，记不住。”

江月裁道：“记着大概的就行，其他的可以自己发挥一下，跟人夸夸这烧饼好吃也可以。”

那小孩点点头，“行，你不许耍赖。”

江月裁笑道：“我摊子就在这，怎么耍赖？只管去说，午时回来找我，定让你们吃饱。”

他跟这些孩子说话的时候，何三娘家的小女儿也在旁边听着，有些欲言又止。

待孩子们走了，江月裁摸了摸她的头，问道：“怎么了？”

小女孩看了看他，没说话，转身跑了回去。

江月裁去何三娘铺子里买了把粉条，之前的用完了。

出来的时候，被她家的男孩子拦下了。

男孩看了看身后的小妹，回头对江月裁道：“我们也能出去讲故事。”

江月裁明白过来，笑道：“那你们就待在铺子门口，跟路过的人讲吧，中午我给你们煮麻辣烫。”

孩子还小，可不能往外跑。

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们要一碗就行了，多了吃不完。”

江月裁道：“给你们一碗麻辣烫，一碗麻辣拌，到时候跟你阿娘一起吃。”

三个孩子都高兴地笑了起来。

何三娘正巧从里屋出来，听见了他的话。

“你们又缠着小老板干什么，怎么还能管人家要吃的呢？”

江月裁忙解释道：“没有，他们帮了我的忙，该给报酬的。”

小女孩也道：“对，我们要去帮哥哥讲故事。”

何三娘点了点她的额头，“真是小馋猫。”

这么小的孩子能讲明白什么。

她心里打算着，到时候存着锅具的费用便少算一些吧。

江月裁指了指旁边的旧木板，“这个能不能借我用用？”

何三娘自然是答应。

江月裁将木板拿了出去，用抹布将上面的灰擦干净。

找了块顶端稍尖的炭，在上面写起字来。

元溪过来看了看，“主子在写什么？”

江月裁头也不抬地道：“广告牌。”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将木板立在摊子前，只见上面写着五个大字——吴大人烧饼。

江月裁满意地点点头，现在就只等着慕名而来的人了。

果然不出所料，没一会儿就有人找了过来，绕着摊子转了转。

江月裁正搅着芝麻酱，笑道：“汤还要煮一会呢，您等等。”

来人皱了皱眉，“你这小破摊子，还能引得朝中官员排起长队？”

江月裁一愣，他也没这么说啊。

看来这群孩子发挥得确实挺自由的……

他很快反应过来，开始自卖自夸。

“摊子破是因为银子都拿来研究汤底和调料了，您尝尝就知道了。”

“至于大人们呢，不想被人认出来，都是便装出行，说不定这摊子前的哪位就是呢。”

他说话的时候，鸡汤已经熬得差不多了。

元溪将盖子打开，往汤里下入调料。

来人听他说得有理，又闻到了味道，顿时信了几分。

“行，那我就等着尝尝。”

江月裁指了指摊子前的位置，笑道：“您最好来排个队，我有预感，今天的人会很多。”

那人也笑了，“你这小老板，倒是自信。”

事实证明，他的自信不是没理由的。

到了午时，摊子前已经排起了长队。

众人都忙了起来。

新来的陈轩也没闲着，在后面帮着择菜洗菜。

新老食客们聚在一起，聊了起来。

新客问：“这摊子上的吃食你们吃过没，好吃吗？”

老客答：“好吃啊，我都来吃好几天了。”

“听说有朝中官员也来这吃，你见过吗？”

“我好像确实看见过衣着贵气的，不过是不是官员就不知道了。”

后面的人听见他俩的对话，插嘴进来，“这个我知道，说是有大人自己不好意思出面，差了下人来买，还带到了御前。”

那新客惊奇道：“你也知道这事？我刚听说，特意来尝尝是什么味道。”

那人笑了笑，绘声绘色地道：“我还知道，皇上闻到那吃食的香气，都忘了责罚，直让人说说具体是什么味道。”

新客点点头，“能让天天山珍海味的皇上过问的，想必是味道极好。”

有个一直听着众人说话的，转了转眼珠，小声道：“你们说，皇上吃没吃到这东西？”

旁边的人思索片刻，“应当没有吧，那位轻易也不会出宫啊。”

“嘶，那岂不是皇上都没吃到的美味，先让我们尝到了？”

有位官员身穿便装混迹其中，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轻咳一声，“慎言，慎言，这也是能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