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随安到底是没赖下去,脸皮还没厚到那种地步。
第二天照常来,理疗室这间小屋都快成了他的专属病房了。
针扎到一半,薛随安接到廖凯打来的电话,让他中午出来一块吃顿饭。
薛随安把手机平放在病床上,耳朵贴上去听着,笑着说:“大中午的谁跟你吃,周末再说。”
他们工作日一般不约吃饭,都忙,那点功夫都不够睡觉的。但今天廖凯的语气听起来挺不对劲,有点颓,情绪不高的样子。
薛随安问他:“怎么了你?”
廖凯沉默了几秒,哑着声音说:“跟我女朋友吵架了,想找你寻点安慰。”
薛随安失笑。他没开免提,但是这屋太静了,电话里的声音很清晰。
“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这又是闹哪样?”薛随安趴在床单上,针尖扎进臀部的时候抖了下,声音带了一丝闷哼。
廖凯听见了,瞠目结舌:“你……你干嘛呢?”
“我针灸呢。”薛随安笑了声,“陈医生在旁边,你小点声嚷嚷吧。”
廖凯随即噤了声。
“我中午腾不出空,扎完针还得回学校看看,要不你跟我去吃学校食堂?”薛随安说。
廖凯嫌附院的饭不好吃,之前经常跟着薛随安回母校吃饭,早吃够了。
他索然无味道:“算了,我再给匡鸿打遍电话,你忙吧。”
挂了电话,陈喻正好给他扎完最后一针。
薛随安摁灭手机,主动开口:“这位也是你们医院的医生,叫廖凯。”
陈喻点点头:“听出来了,声音很耳熟。”
廖凯大烟嗓,一开口就知道是他。薛随安笑笑说:“我俩是高中同学,文理分科前是一个班的。”
陈喻在调烤灯的温度,说:“这个倒是不知道。”
他跟廖凯不熟,两人就没说过几句话。
提起这茬,薛随安又多说了一句:“他跟我说你也是一中毕业的,我前几天还翻到了你那届的毕业相册。”
陈喻挑了挑眉:“这都多少年了,还能找着毕业相册?”
“建校以来的毕业相册都有,在资料室好好放着呢。”
薛随安没好意思说自己是故意去翻的,只说找资料的时候不小心看到的。他跟陈喻开了个玩笑:“我是不是得叫你一声学长?”
这称呼一下就能把人拉回校园,陈喻低低笑了笑:“理论上说是。”
薛随安于是就叫了声“学长”,叫完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屋里就他俩,说说笑笑的很放松。就算不说话也不会觉得不自在。
陈喻把烤灯往下摁了摁,又看了眼他身上的针。
“有点烫。”薛随安出声道。烤灯温度稍高,烫得皮肤有点痒,薛随安挣动了一下。
陈喻把温度给他调低了一档,手掌放在灯光下试了试,低声问:“这样呢?”
“舒服多了。”薛随安笑了笑说,“谢谢学长。”
他一口一个学长,陈喻弯着嘴角说:“别这么叫了,不太习惯。”
“那就陈医生。”
陈喻说:“叫名字也行。”
一个母校出来的,有很多可以聊的话题。
陈喻其实不太喜欢回忆高中生活,他父母是在那个时候离开的,回忆起来情绪没那么高。
这事薛随安不知道,陈喻情绪表露得没那么明显,他笑着问:“你那时候的班主任是谁?”
陈喻说了个名字,薛随安道:“巧了这不是,他也教过我,我数学能考好还得亏这位老师。”
说起成绩,薛随安当年在班里也算是尖子生,但跟陈喻一比还是差了点。两人一个文科生一个理科生,也就语数英能比。
陈喻听完他的语文成绩,感叹道:“语文考这个分,你在我们班能横着走。”
他是理科尖子班毕业的,他们班别的都是拔尖,就语文不太行。
不过差也差不到哪去,放在普通班都是数一数二的。
高中生活离他们已有十多年的光阴,很多细节都记不清了,也就那些印象比较深刻的事还能唠两句。
薛随安入学的时候一中还翻修了教学楼,食堂也添了不少新菜品。
陈喻说:“真好,我那时候没有这些。”
薛随安看向他道:“等有空可以回去吃一顿,刷我的饭卡。”
陈喻笑笑说:“行。”
最后一天针灸结束,陈喻叮嘱他:“以后要多注意腰部,坐久了就站起来活动活动,尽量隔45分钟变变姿势。别受凉,平日可以做点康复锻炼。工作不要超负荷,身体最重要。”
薛随安认真听着,点头:“知道了。”
陈喻把他送到门口,没再说别的。
薛随安回头看了眼理疗室,每天来这补个觉都成了习惯,还挺舍不得的。
康复大厅人来人往,很多患者都是被轮椅推进来的。路过的护士跟他俩打了个招呼,推着病人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陈喻还有其他事要忙,薛随安没耽误他的时间。他双手插在风衣兜里,眼睛微弯地看向陈喻:“那就下次见,陈医生。”
之前每次走说的都是“明天见”,比起“明天”,“下次”是个不确定的词。但也正因有不确定性,所以令人心怀期待。
陈喻在他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薛随安的眸子温柔而平和,认真看一个人的时候更显得深邃。陈喻跟他对视两秒,片刻后说:“下次见。”
没有多余的话,两人简单道了个别。
回到学校薛随安又投入到了工作中。临近月底,学校要组织月考,卷子需要老师们自己出,中午吃完饭老师们在办公室里开了个会,组长给每个人分配了任务,薛随安负责诗歌鉴赏和文言文阅读。
组长说:“难度适中就行,别弄太难的。期中考试刚过,给他们点甜头吧。”
期中考试是市教研员出的题,难度前所未有,考得学生们叫苦不迭。这次月考就是来帮他们找回自信的。
除了月考,这两天还要迎接上头的检查,各教研组都忙着整理材料。
班主任更忙,班里的卫生和纪律要抓好,宣传栏也必须换点新鲜的。薛随安午饭都没空吃,连着三天在办公室吃泡面。
其他班班主任都找了学生帮忙,薛随安一向不爱麻烦学生,活都是自己干的。累是累,看着焕然一新的宣传栏和后黑板还挺有成就感。
那天跟陈喻道别后,薛随安就没再去过附院。
确实是没空,他原想着给陈喻发条消息刷刷存在感,点开聊天框又不知道发什么合适。
他俩的聊天记录全是预约时间,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内容,滑两下就看完了。最顶上是那条520转账。
当时追尾都当是意外,谁能想到他俩会有这么多后续。
大休前好不容易把上级领导盼来了,这些琐事总算告一段落。
吃饭的时候组长跟薛随安说,暑假支教那名额不出意外就是他的了。
不过最终名单还没出来,这个得经过层层审批。但组长既然这么说,那这事基本就算稳了。
薛随安心里踏实下来。
这次大休薛随安没布置作业,周一要考试,他贴心地给学生留出了复习的时间。
月考成了悬在学生头上的利剑,大休回来考,学是学不进去,玩也玩不痛快。
一中老师惯来喜欢这么折磨他们。
薛随安连着监考两天,感觉时间都慢了下来。监考其实挺无聊的,老师只能干站着。
一中的学生大多很自觉,各自埋头做题,用不着老师盯着。
人一旦无聊下来就容易想多,薛随安也没什么好想的,思绪转着转着就转到陈喻身上。
说来也挺奇妙,第一眼看见陈喻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人很对胃口。无论是矜贵禁欲的气质,还是完美无缺的长相,都让薛随安印象深刻。
接触之后发现这个人也没想象中那么冷,也会有耐心体贴的一面,尤其是面对病人的时候。
这样的人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
陈喻正在病房检查病人的康复情况。
之前转来的那个小姑娘正在练习起身,陈喻俯身轻握她的胳膊,给她借了点力,声音很柔和:“慢慢来,好,腿放下。”
约莫过了两分钟,小姑娘终于艰难地把两条腿搭在了床边,上身直了起来。
她妈妈惊喜地捂住嘴:“菲菲,你太棒了!”
从卧床到床边坐,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让满屋的医生护士为之欢欣。
陈喻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递给她说:“今天的奖励。”
菲菲仰头看着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谢谢陈医生。”
陈喻每次来查房都会给她带颗糖,有时候是巧克力,有时候是奶糖,菲菲很期待他能来。
小姑娘心态一直很好,每天都很积极地接受训练,治疗师在一旁夸了两句。陈喻摸了摸她的头,说:“继续加油,会越来越好的。”
五分钟后,陈喻从病房出来,一开门就看到薛随安站在那里。
两人已经一个多周没见了,天气较热,薛随安衬衫最顶上的纽扣松着,两手插进西裤兜里,整个人清瘦挺拔。
阳光透过窗户落进来一小片,薛随安就站在那片光亮里,嘴角噙着笑:“陈医生。”
陈喻“嗯”了声,叫他:“薛老师。”
查房还没结束,薛随安跟他打了声招呼就没再去打扰。
过了会陈喻忙完走过来,薛随安坐在长椅上抬头看他。
“久等了。”陈喻在他面前停住脚步,问,“来找我有事?”
薛随安扬起眉梢:“没事就不能来了?”
陈喻看着他,笑了笑:“腰最近还好?”
薛随安点头:“挺好的,针完就没疼过。”
“那就好。”陈喻说,“还是要多注意。”
薛随安目光瞥了眼他白大褂上的口袋,忽然问道:“我之前扎针表现得怎么样?”
陈喻没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说:“表现得不错。”
薛随安脸上笑意加深,站起来靠近他一点,轻声问:“那我有奖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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