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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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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师专毕业后,林咨瑶被分配到镇上的小学任教。工作第二年她遇到了许久未见的程荣笙,这时候的他已经是大学生了。

程荣笙放假时会到林咨瑶工作的学校门口等她下班。高高的个头在一大群小学生中极其显目,学生都好奇这大哥哥是谁?来做什么的?

等林咨瑶出来学生散得差不多了。他们一起吃饭,吃完饭程荣笙送她回学校宿舍。

一来二去,一个心思细腻的老师发现了程荣笙的存在,很快全办公室的老师都知道了,他们调侃林咨瑶:“是不是恋爱了?”

会来事的学生也问:“老师,那是不是你男朋友?”

林咨瑶连连否认,但还是红着脸和程荣笙一起吃饭,吃完饭,依旧由程荣笙送她回去。

一次,他们偶遇回乡镇府办事的蒋劲忠,蒋劲忠问:“你们经常见面?”

程荣笙应该是沉默了。

林咨瑶记得自己说的是:“没有啊,偶尔吃顿饭。”

蒋劲忠说:“偶尔的一次还让我遇到了。”

他没有流露出多大的情绪。

那次他们匆匆相遇,又匆匆分别。

毕业后的第一次三人相聚就这样发生又结束,林咨瑶想不起当时他们都是什么表情,更记不得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记得蒋劲忠指着她和程荣笙的手微微颤抖,嘴边的笑容略带嘲弄。

工作的第三年,林咨瑶又和程荣笙在县城遇到,两人相约在县城玩。那天,天色渐晚,程荣笙提议去他家借宿。不知道怎么的,林咨瑶就答应了。

她见到了程荣笙的父母,程荣笙的爸爸只朝她点了一下头,他的妈妈依旧热情。饭桌上很安静,只有碗筷轻碰和咀嚼的声音。饭吃得差不多了,程荣笙的妈妈问她:“是哪家的姑娘,家里做什么的?”

林咨瑶端着饭碗没回话,酥脆的炸鱼淋着酸甜的酱汁,不太家常的一道菜,她吃得不够谨慎,被鱼刺扎中了牙龈。

程荣笙:“妈——”

“怎么了嘛?”

程荣笙的爸爸翻了翻报纸,他什么话都没说。

程荣笙:“吃饭,吃饭,问那么多干什么。”

这晚,林咨瑶并没有留下,她跟程荣笙说:“得赶回去备课,马上开学了。”

程荣笙拗不过她,把她送到车站,好在还有三轮摩托改装的客运车,林咨瑶一上车,程荣笙就帮她把车费付了。

林咨瑶跳下车从包里翻出钱币还到他手里:“我已经工作了,我自己有钱,不花别人的钱。”

车开了,尘土洋洋洒洒,汽油味冲入鼻腔,她和程荣笙的距离随着车速越来越远。

后来的一天,林咨瑶记得那几天雨下得很大,那天中午雨停了,可是学校门口的河水却突然漫上来。她的学生有的很早就来学校等着上下午的课,他们跑到宿舍楼喊醒正在午睡的她,“林老师!林老师!发大水了!快逃命!”

就是这天,蒋劲忠打电话到她单位,告诉她:“程荣笙要结婚了。”

他问林咨瑶:“要不要一起去。”

林咨瑶握着电话筒,电流声淌过,她说:“不去了,学校工作忙,没时间,请假很麻烦。”

那头说:“好。”

那天下午学校停课,送完学生,林咨瑶在宿舍改作文,题目是《幸福是什么》。

学生写:

幸福是吃饱饭……

幸福是穿上新衣服……

幸福是改革开放富起来……

幸福是有钱,有很多钱……

幸福是做自己的主人,每天自己安排学习任务,好好学习,将来成为有用的人……

幸福是我捡到一颗糖,它不脏,很甜,草莓味的…

幸福是老师表扬我……

幸福是亲了XX一口,但是被她打了,她说我好自(划掉),自大(划掉),cou……

林咨瑶帮他写上:chou臭。

周末她回了一趟家,跟陈春花要回自己的生辰八字。

陈春花说:“不行,已经被媒婆拿走了。”

林咨瑶说:“拿回来。”

陈春花说:“给人家就不能拿回来了,亲事定下来了,不能反悔。”

林咨瑶问:“我没答应,亲事怎么就定下来了?”

刚毕业那会儿陈春花就忙着张罗林咨瑶的婚事,希望她赶紧嫁出去,但林咨瑶工作后都住在学校里,陈春花管不着。

突然有一天,陈春花开始到学校闹,全校老师都知道这事,林咨瑶不得已答应相亲。

媒婆介绍的大多是家里有点钱,但又矮又丑的男人,有的甚至是二婚。学校老师也帮忙介绍,向她保证:“比你之前的男朋友好。”无论林咨瑶怎么解释,他们就是不信她和程荣笙不是那种关系。办公室的老师闲了就爱谈论她,谈论她的穿着,谈论她的相貌,谈论她的家庭,谈论她的私生活……

相亲大半年,林咨瑶一个都看不上。每次媒婆都劝她:“你们这种家庭配这样的刚好。”

林咨瑶不妥协。

陈春花越来越急:“你看不上人家,人家还看不上你呢!瘦巴巴的,别家姑娘屁股多大,多好生养,你一个崽都下不出来!”

“你以为读书当老师就有什么了不得了?就是文化人、人上人了?我呸!”

“还指望你赚钱帮帮家里,结果读个什么专业,工作几年半个子儿都没有,一点不赚钱!人家都会收礼,你怎么不会?假清高,穷酸命!”

“我告诉你,只要我们林家户口本上还有你的名字,你就是我们林家的人,结婚的事由不得你做主!赶紧给我定下来。”

林咨瑶依旧我行我素。

直至相到那个男的,叫什么名字林咨瑶不记得了。相亲前陈春花说:“我在市场见过这个人,很老实,家里是卖猪肉的,以后结婚了,全家都能免费吃肉。”她嘻嘻地笑着,三角形的眼睛里露出精光。

林咨瑶拒绝了这个猪肉男,谁能想到他竟然提着刀到林咨瑶家,扬言要砍她全家,骂林咨瑶“你这个臭婊子竟然看不上老子?”,还说林咨瑶“装清纯?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睡过了?经常和男人在外面约会……勾引家长勾引领导……”

猪肉男被警察拘留了几天,可能是受教育了,出来后真就成了老实人。

惊魂未定的林家人连着几日闭门不出,周围的邻居也遭殃,整日战战兢兢。

家里开起批斗大会,陈春花抹着眼泪跟老公哭诉自己歹命。林咨瑶的爸爸不怎么发表意见,只是时不时黑着脸间杂几句诅咒,但大多含混听不清,他像臭烘烘的粪便,陈春花将他搅和进清水里,失了形状。

林咨瑶说:“不是你逼我相亲的话,就不会遇上这种人。”

陈春花说:“不是你非要挑挑拣拣,也不会碰上这么个家伙。”

“你到底要怎么样?”

“是不是要全家给你陪葬你才肯嫁?”

“是不是要我们死,我们都去死!好!都去死!都去死好了!”

这次陈春花拿起了菜刀。

林咨瑶的爸爸阻拦她,并狠戾地,威严地,如高堂庙宇般压倒林咨瑶:“不结婚你就给我死出去!不要待在我家,我家没有你这种人!”

他凶光乍现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从妻子手里夺来的刀向女儿劈去,没有半点怜悯。

林咨瑶默了半晌,摔了碗,说:“好,我嫁,我嫁!满意了吧!”

到了学校,办公室同事们的神状她分外熟悉,指指点点,切切察察。和林咨瑶说话时比一般时候还要客气,闲谈之间有意无意地旁敲侧击,难得糊涂地,“哎呀,我不该问的,林老师你不会生气吧?”

课间,校长把林咨瑶喊到办公室谈话,原来是有的家长听风就是雨,跑到校长这里投诉林咨瑶行为不检点,会带坏学生,要求换掉她。林咨瑶问:“是哪个家长?”校长说:“这你就不用知道了。”他让林咨瑶:“安心工作,不要害怕。”除了感谢,林咨瑶也没有别的话可说。

曾经有学生拿着珍惜的糖给林咨瑶,她说:“林老师,我好喜欢你,这颗糖送给你吃。”

有学生问:“老师,你怎么不回家?哦,我知道了,老师的家肯定很远,不方便回去。”

还有学生说:“老师,我也想像你一样留长头发,穿漂亮的连衣裙,穿有跟的鞋子。”

忽然间,她发现林咨瑶读了书,有了工作,换了行头,却还是林咨瑶。

她有好多次选择的机会,蒋劲忠说“走,跟我去市里”,王姐姐问“要不要来京市”……免费师范,稳定安宁……她依旧选到了小镇。

答应结婚嫁人后,经人介绍,林咨瑶和一个县城的家电老板见了一面,这人叫徐为明,县城有房,但是跛脚。

陈春花急不可耐地问:“怎么样?怎么样?”

林咨瑶:“是个正常人。”

她知道她不能拒绝了,她得妥协了。可残存的自我让她不能在嘴上答应,她收拾收拾东西回了学校……

陈春花在看电视,边抖腿边嗑瓜子,林咨瑶挡住她的视线:“你不是说拿我的生辰八字去算跟那个人合不合吗?”

陈春花歪着身子越过她,视线集中在屏幕上:“是啊。”

林咨瑶再挡住她的视线:“算完要八字要还回来啊,合不合都不知道亲事为什么就定下来了?”

陈春花啐掉瓜子壳:“媒婆说没问题就定下来了,你不要挑了好吧。”

林咨瑶:“我现在不管合不合,我想把生辰八字要回来。”

陈春花推开她,继续看电视:“啧,你……反正你的八字在媒婆那里,拿不回来。”

林咨瑶把电视关掉:“那个媒婆住哪里?我去要。”

屏幕暗掉,陈春花把手上的瓜子扔回袋子里,大声道:“我哪儿知道她住哪里?这么大个县城你上哪儿找去?人家理不理你还不知道!上周你不是答应的好好的,过了一个星期你就反悔了,哪有你这样子做人的?”

林咨瑶:“对,我反悔了,我不要嫁给瘸子,你不可能不知道那个媒婆在哪里,赶紧告诉我,我自己去找。”

“瘸子?”陈春花并着食指和中指,摆出诅咒的手势朝林咨瑶不停地抖,“配你足够了!你还想配多好的?你在外面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

林咨瑶脸色煞白:“我做什么?”

陈春花:“因为你我脸都丢尽了,街坊邻居都来问我你是不是跟别人,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

她像是不忍说出口,转而哭出来,似在哭丧,又念又唱。

林咨瑶眼泛泪花:“我没有!”

陈春花捶床,捶胸:“你要我死啊,要我死……”

红色的纸上写着林咨瑶的生辰八字,五行属相,流年大运,仿佛这张红色的纸才是真正的林咨瑶,林咨瑶的命运就这样被人拿走了。

后来林咨瑶又见了徐为明一面,因为跛脚,走起路来他的身体像坏掉的时钟,指针走一步又弹回来,走一步又弹回来。

上次他们坐着喝了一杯茶,不到十分钟结束了相亲。这次他们相互问了几个问题,把亲事定下来。不到一个月他们就成了要相守一辈子的夫妻。

结婚那天,蒋劲忠和程荣笙都来了,那是他们三人毕业后的第二次相聚。两人西装革履,仪表堂堂,林咨瑶觉得他们真像个大人。

那天真是忙得晕头转向,送他们走时,蒋劲忠已经醉得有些不知东南西北了,多亏程荣笙扶着他。

正如此刻,他站在林咨瑶面前,一桌桌地敬酒,已经有些醉了,林咨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少喝点,少喝点,喝一口就好。”

蒋劲忠还是那么高,微醺的眼朝下看时多出几分柔情,他喝了三杯,兴许是被酒辣的,喝下这三杯酒后他的眼睛里有盈盈湿润的光,他说:“吃好喝好,招待不周,老同学多包涵。”

程荣笙是几乎不喝酒的,难得的场合他会喝一点,跟蒋劲忠碰完杯,他说:“哪儿的话。”

婚礼很热闹,新郎很帅气,新娘很漂亮,站在台上很般配。林咨瑶不禁感慨他们居然都成家了,同窗的日子恍如隔世,像一场梦,好不真实。

酒席结束,蒋劲忠和新娘在门口送客。

林咨瑶在他面前站定:“我走了。”

蒋劲忠喝得全身泛红,“你怎么回?”

“我送她。”程荣笙走出来,走到林咨瑶旁边。

林咨瑶看了他一眼,对蒋劲忠说:“他送我。”

蒋劲忠目光掠过程荣笙,对林咨瑶说:“那你们慢走,有空一起吃饭。”

林咨瑶客气地笑笑,又和新娘打了招呼,便和程荣笙一道离开。

程荣笙叫了一辆出租车,他们坐进车后座,司机问:“去哪儿?”程荣笙先跟司机说了林咨瑶的地址。

林咨瑶头朝窗外,她应该和程荣笙聊点什么,回忆过去或者说说今天的婚礼,再谈谈婚姻生活,育儿经验。但是她感觉很累,不想说话,默契地,程荣笙也只字不提。沉默着,车开到小区楼下,林咨瑶和程荣笙道别。

车门关上,司机问程荣笙接下来的去处,程荣笙目送林咨瑶走进楼房。司机又问了一遍,程荣笙张了张嘴,思考了一下,最后说:“去康胜花园。”

车子掉头,开往家的方向。街景倒退,程荣笙想起林咨瑶结婚的那天,宴席结束后,他对林咨瑶说:“我们走了。”

林咨瑶涂着红豆的赤色,嘴唇饱满,牙齿如贝,她说:“你小心些。”

蒋劲忠抢上前来:“没事,没事……我清醒着呢……”

程荣笙把他扛到车上,蒋劲忠瘫倒在车座上不省人事的样子。车开了一段路,程荣笙听到他支离破碎的醉话。

指示灯跳转到红灯,车急停。三人在座椅上弹了一下,车厢里安静下来。

蒋劲忠倒向程荣笙的身侧,他的呼吸很重,断断续续发出一些不舒服哼声。等车子再次发动,程荣笙听清了蒋劲忠似梦中呓语,“咨瑶……林咨瑶……”

车子驶过喧闹的农贸市场,司机烦躁地按着喇叭,避让行人。蒋劲忠倒向另一侧,程荣笙保持不动,他湮没在酒气里,跟现在一样呆看着前座的椅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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