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然闻言睁大了眼睛，脑袋四处摇摆。

“你想找什么？”

“镜子！快给小爷镜子——”吕然神情激动。

“哈哈哈哈哈哈！”吕然抱着镜子狂喜，这叫什么，丑小鸭变白天鹅啊！这样貌比他以往在街上遇到的人间贵公子帅太多。

谁敢信他吕然在魔界就是根老树皮，人界果然是风水宝地啊，这样的他与俊美的魔王也不遑多让。

看美人癫狂犹如暴殄天物，二十三觉得乏味极了。

“你偷着乐吧小鬼，捡个帅气哥哥回来。”吕然非常美滋滋。

……

二十三没了母亲，身边只有冷冰冰的侍女，见不到的老爹，各式各样的兄弟，横眉竖眼的教书夫子。

吕然每天都为二十三感到揪心，他窝在二十三房间里非常烦闷，好在那侍女并不尽心，因此没发现过吕然。

但吕然非常不爽，他每天等二十三下学归来，然后他俩对着桌上二十三带来的凄凉的“美食”叹气。

直到有一天，吕然怒拍桌子，大吼：“这种日子不能再过下去了！我都要饿死了，我要吃肉！吃肉！”

悲伤的泪水盈满了吕然的眼眶，他在魔界的时候虽然拮据时常吃饼子，但偶尔也是能打点野味尝点荤腥的，哪像现在都是些乱七八糟残羹剩饭，干巴巴的糕点比饼子还噎。

二十三也双眼一红哭起来，“对……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没让你吃饱，我好没用……”

小可怜用衣袖擦眼泪，袖边是磨花的毛边。

两人相对而泣，何止一个惨字了得。

吕然哭完又羞愤起来，他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妖怪，怎么能靠人类小孩豢养。

在魔界打工可以，在人界打工他也做得，在哪打工不是打工呢。

吕然再次跑路，二十三看着他的背影伤心欲绝，满心都是这个人要抛弃我了，因为我的无能，他想说你不要离开我，但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口。

隔日，吕然摇身一变成了十皇子的入幕之宾，羽扇轻摇，冠戴整齐。

十皇子久居宫中为帝王桢效力，那日途径后花园，即使在周身莺莺燕燕的簇拥下也难免心中烦闷。

他那愈老而愈愚的父亲又在朝堂上提起那个早夭的大哥，众人纷纷如老僧入定，等帝王桢怀念完后继续探讨国事。

玄十盯着白发丛生的父亲，恶毒的想：“如此思念，为何不尽早死了去见他呢！”

后花园中姹紫嫣红，娇艳美人簇拥着十皇子穿过海棠树，海棠花垂坠，在微风中轻轻摆动。

视线一转，一人站在海棠花后，垂着眉眼，似有些踌躇一般。

那一瞬间，十皇子仿佛置身云端，看到了悲悯天人的神仙。

那是思索着该如何谋生的吕然。他从二十三那出来后就不知去哪是好，皇宫太大太陌生了。

玄十抛弃一众美人，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吕然身边，轻声细语地问：“不知谪仙是何人之客？竟让我在此遇见。”

有人过来了，吕然看他气血亏虚，眼下青乌，心中不想搭理，可深知他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便避重就轻地道：“这里太大，我不知该往何处去。”

“在下玄十，不知你如何称呼？”

“吕然。”玄十？人帝第十子，吕然皱眉。

美人皱眉，何人无罪？

十皇子在这种滤镜下怕是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慌忙为吕然带路，一路带到了自己宫殿，徒留下那些莺莺燕燕暗自跺脚。

吕然看这阵仗心中嘀咕，我现在虽俊俏，不至于让人男女不分吧，他难道是喜欢男人？

望着比二十三那破败的小屋豪华太多的宫殿，吕然心想管他呢，捞一笔就走。

似乎是看出了吕然的窘迫，十皇子道：“吕公子是否无处可去？不如留在我这，做什么都好。”

十皇子隐秘的笑，仿佛把他当作后宫里被抛弃的玩意。

吕然顺势应下，看着十皇子色眯眯的样子心想以后有你好受的。

二十三再见到吕然是在皇帝举办的家宴上，当时天气晴朗，微风和熙，好不惬意。

帝王玄桢召集他的所有儿子已经各个年龄段的妃子共同参宴。

刚出生的五十一弟还窝在他娘的怀里，而最大的玄二已经冒出丝丝白发。

玄桢已经一百多岁了，虽白发苍苍，依然生龙活虎，全靠站在他身后的长须道人支撑。

二十三坐在尾席，听到前面的某位哥哥与人讨论。

“南阳观的道长真是有本事，我要是老了不想死那么早也找他给我续命。”

“你想得倒美，你知道父王每年给南阳观多少奇珍异宝吗！那可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不然你以为父王吃的丹药从何而来。”

“听说南阳观后面是仙官啊……”

“要么说做神仙好呢，活得又长，法术又高明。”

“……”

二十三听他们乱糟糟的讨论，眼睛盯着桌几上的木头花纹走神。

他越发削瘦，身量却莫名高了起来，他并不想参加这个所谓的家宴，因为每次都像是大型表演现场。

出众优秀的皇子在父亲面前露脸，得到几句嘉善就像是得到天大的便宜。

默默无闻的皇子们只是过来坐冷板凳的。

几十个皇子，能出头的也就那么几个。

吕然跟着十皇子参宴站在前排，一眼就看到了某个小鬼的头顶。吃个饭头也不抬，好不容易能吃顿好的他却百无聊赖的看桌子。

他附在十皇子耳侧说自己去方便一下，十皇子欣然应允，他等会还要仰仗吕然为他大展身手，获得帝王青睐呢，看过吕然的本领后，他早已将吕然当作真正的座上宾。

“少年，请问你掉的是这根金筷子呢还是这根银筷子，还是这根平平无奇的木筷子？”

二十三懵然地抬头转身，吕然一如初见那日般出现在他的眼前，被光笼罩着。

只是与当初不同的是，他身上穿着上好的月白色长袍，腰间佩戴着美玉，头发梳的整齐漂亮。

“宫里坏人那么多，你跑哪去了？”这样喧闹的人群中看见吕然，二十三有些难言的怨怼与委屈。

发现十皇子在宴席中张望，吕然慌忙把筷子全扔了，挤到他身边，借前方的人遮挡住自己的身影。

“你躲什么？”二十三说话带着鼻音，嗓子里被哽住一般。

“哎，一言难尽。”吕然悄声道：“我现在跟着十皇子混，那小子真是富啊！”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几块金子和上好料子的玉全塞给二十三。

风清霁月的公子如贼般作风真是让小小年纪的二十三看呆了。

他愣愣捧着那些金银软玉，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吕然语速极快的说：“拿好，咱们现在可算是富了，我等会还得去为十皇子办事，先走了。”

十皇子，二十三突然面色焦灼，他伸出一只手拉住吕然的衣角，急切地道：“十皇子是好色之人，你……你没吃亏吧？”

吕然痞痞地冲他勾唇一笑：“放心吧，哥哥我厉害着呢。”

二十三看他急匆匆离开，对着那道姣好的背影默默的想：“如果你真的是我哥哥就好了。”

趁着没人注意他这个角落，他便把金玉塞进怀里，那玉还带着吕然的体温，二十三突然感觉到极大的慰贴。

乐师敲着悦耳的节奏，舞者翩然若飞，白鸽从屋檐飞过。

席间推杯换盏，一曲毕，舞者退。二皇子持剑上前，醉醺醺的脸泛着潮红。

摇摇晃晃的耍了一套剑招，所有人停下动作看向他。只是这剑耍得着实算不上美观，高台上的帝王桢面无表情。

直到二皇子下场，又一皇子捧着纸墨上场。吕然对这些大都差不太多的脸着实印象不深刻。

他摇头晃脑的喝着酒，看向那个生了五十多个孩子的皇帝，这么大年纪还能造人，人界的出生率何愁不高！

神界魔界都该向他看齐。

高台上，玄桢突然看向身后的道长。

道长注意到玄桢的瞳孔有些涣散，赶忙取出一粒黑色药丸，以己身为遮挡，送进帝王口中。

药丸下肚，帝王桢的瞳孔又重新聚集。

帝王桢淡然开口：“多谢道长的神药。”

高台下的吕然顿时眉间紧蹙，眼神凌厉地看向高台，刚刚一瞬间，他似乎嗅到了极浓郁的魔气，掺杂了怨念与痛苦。

下一瞬又消散了，是那长眉道士？

吕然凝目去看，那道士已经退回皇帝身后，而皇帝的额头上浮现出丝丝邪魅的黑气，转瞬间又消失无踪。

他俯在十皇子身边问：“殿下，陛下身后为何会有一位道士啊？”

十皇子闻言望去，道：“那是南阳观的道长，数年前被父王请入宫中为他搜集世间灵丹妙药，炼制不死神药，父王对他极为信任和尊重。”

又是南阳观？他一路上的听闻似乎说这观专门是斩妖除魔，备受人界百姓推崇，甚至一些修仙世家也不及此观声誉高。

难道是因为这道长除妖魔太多，染上味了？

且听说南阳观背后有一位仙界至高神官坐镇。可仙界众神不是已经荡然无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