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这儿？

护士：？？

这里，哪儿？沙发，还是——

瞬间，护士脑子里展开了激烈的头脑风暴。

发现穆知节往沙发走，沙发上还放着枕头跟毯子，护士放下心来，沙发虽然比不上隔壁的病床，但总比跟病号挤一张床来得好一些。

她转过身，忽然，她又转回来，她看到了什么，穆先生怎么把枕头跟毯子抱起来，往病床走来了！

“穆先生——”她小声唤，被飞了一记冷眼，护士心里哭唧唧。

这这这——她劝不住啊！

“小慈，哥哥跟你一起睡，好吗？”

穆慈已经迷糊了，只觉得耳边有蚊子在吵，胡乱拍了拍，还“嗯”了一声。

穆知节笑了，摸了摸穆慈头顶立起的呆毛，压了下去：“乖。”

他转过头，看着杵在门口瞪圆眼张大嘴的护士，冷漠的眼神分明在说：还不走？

护士：……

她撒腿跑了。

走廊里，护士长看她出来，严肃道：“7809病房的病人呢？”

护士指了指穆慈的病房，“在这里。”

护士长：？

“跟7810的病人睡一张床上了。”

护士长：？？？

……

“小慈，往里边一些。”穆知节轻声在穆慈的耳边道。

穆慈动了动，捂着耳朵翻过身，屁股顺带顶了穆知节一下，排斥他这个不速之客似的，穆知节看乐了，躺下来。

vip病房的床格外宽敞，穆慈又瘦，躺两个人刚刚好，不挤也不宽敞的程度，穆慈睡了一会儿，不舒服，又转回来，埋进穆知节怀里，他哼哼两声，把脸贴到穆知节胸口。

穆知节合上眼，抬起手臂，环着穆慈的腰，闭眼睡了。

楼上某间vip病房，陈清蓼醒来没看见穆知节，正在闹脾气。一屋子人，其中就包括小五跟小潮，大家伙看得皱眉。

陈父陈母觉得丢脸，尴尬地一一道谢后，把亲戚朋友请出病房。

“伯父，给清蓼请个心理医生吧。”人群散了，小潮真心建议。

陈母急了，脸立刻拉下来：“我家孩子好着呢，你别胡说八道。”

“伯母，我是真心的，你不觉得清蓼再这样下去，精神就坏了吗？”

陈母更气了，在陈母抬手打人前，小五赶紧把小潮拉走。

“你说什么呢。”小五抱怨。

“清蓼是咱们的朋友，你忍心看着他陷进死胡同？”

小潮推了小五一把，自己走了，看方向，是往精神科的方向去。

小五摸了摸后脑：“怎么还冲我发起火来了，神经啊。”他也气呼呼地走了。

陈清蓼闹着要见穆知节，陈母陈父被闹得烦躁，也走了，特地留了一个强壮的护工，让他看着陈清蓼，不许他出去闹事，也不许护工告诉他穆知节就在这家医院。

夫妻俩径直下楼，来到穆知节的病房前，俩人对视，陈母抬手敲门。

没人应。

她还想敲，来查房的护士道：“你们找谁？”

“这间病房住的是穆知节穆先生吗？”

“你们找穆先生？”护士神色古怪。

“穆先生救了我家儿子，我们来感谢他。”

护士的脸色更古怪了，大半夜的，都快十二点了，空手来感谢？

“我们夫妻俩太心急了，不好意思啊护士，我们明天再来。”说罢，陈父拉起妻子的手，向外走去。

“你干吗？”陈母扭着身体，不认同丈夫的话。

“咱们过来不就是想试探穆知节的态度吗，都跳下去救人了，肯定对咱儿子有意思。”

“别说了。”陈父呵斥一声，强拉着妻子离开。

护士路过穆慈的病房，透过玻璃窗，往里瞧了一眼，俩人抱得紧紧的，爱人似的，那一瞬间，好像有一道灵光击中她的身体。

难道说——

她捂紧嘴巴，跑回护士站。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睡得太多，早早醒来的穆慈睁开眼睛，他如往常一样，张开胳膊跟双腿，活动身体。

咦，施展不开？

他的手臂好像碰到一坨硬硬的东西，触感像皮肤。

他仰头，看到穆知节的睡脸，吓得往后仰，这一后退，后脑重重撞上护栏，“砰”一声，痛得他迅速佝偻起身体。

等他缓过来，缓缓舒展身体时，一抬眸，就装进了一汪深潭。

他坐起来，大声质问：“你，你无耻！”

穆知节昨晚睡得香，眼下心情不错，他撑着床，也坐了起来，朝穆慈看过来时，略微挑眉，那副神态好像在说：“何至于此？”

穆慈炸了：“谁让你睡我床上的，这是我的床！”

“你的吗？你确定？”

穆慈呆住。

严格意义上说，床是确实不是他的，归属权在医院。

“那你也不能跟我躺一起，孤男寡男的，让人看见了多不好！”

穆慈话音刚落，门外响起轻巧的敲门声，护士进来了。

穆慈：！！！

他急着下床，差点儿摔跤，穆知节抱住他，把他抱回床上，他挣扎，腿在空气中踢腾，穆知节无奈按住：“别闹。”

那宠溺的语气，护士磕疯了。

她忍着笑走进来：“穆先生，小穆少爷，给你们抽血，麻烦配合一下。”

因为这是穆慈的病房，护士先给穆慈抽，穆慈不肯配合，非要穆知节下去。

穆知节叹气，那眼神，分明像在看一个调皮傲娇的爱人。

他下床去，没有走远，反而绕到穆慈这边，帮他把袖子撸起来，在穆慈造反炸毛前，他挡住怀中人的眼睛，他轻抬下巴，示意护士动手。

护士赶紧采血。

“别怕，很快就好了。”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针头刺入的刹那，穆慈一哆嗦，手臂连带着也抖了一下，可怜极了。

停了几秒，本应该流入血液的采血管里空荡荡。

第一次采血，失败了。

低着头的护士明显感觉到，那一道目光变成山，压在她肩膀上，她的额头渗出冷汗。

“小少爷的血管太细了，我再试试。”护士轻轻按压针头，针头在肉里碾来扎去，疼得穆慈小声呜咽。

瞬间，护士肩膀上的大山变成了千万把利刃，冷汗流到脸上。

“对不住，血管真的太细了，小穆少爷，您上次采血是这条胳膊吗？”护士询问着。

“我不记得了。”

“体检呢？去年没有体检吗？”

“我没体检过，不对，有一次，那是在十年前了。”

被领养进穆家时，穆家人怕他有病，让人带他去体检，这些年他生病，都是靠吃药挨过去的。

穆知节的眼神暗了暗。

护士赶紧把针头拔出来，拿消毒棉轻轻按压着，等止了血，她换了条手臂，这一次她没有草率地入针，轻轻拍打两下，掌下的皮肤柔嫩细韧，隐约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但太淡了，压在皮下，看不真切，护士放弃了。

“穆先生，小少爷，可能——只能采集手腕血了，这儿皮肤薄，会更痛一些。”护士一脸为难。

“我抓着他。”穆知节的声音冷得像是能吃人，小护士心下一颤。

“快点儿。”

“是是是，我马上。”

换了一套采血工具，小护士平息了一下，针头刺入血管的刹那，穆慈猛地扎进穆知节怀里，张开嘴巴，咬着穆知节腹部的衣裳，但呜咽声还是不受控制地溢了出来。

太疼了，太疼了，手腕好像要被针头刺穿了，怎么会这么疼。

护士压力山大，怎么还不出血，怎么还不出啊，没办法了，护士再次拨弄针头，在皮肉里浅浅戳刺，旋转，穆慈细细地尖叫一声，疼出一身汗。

穆知节也忍耐到了极点：“还没好吗？”

出血的刹那，护士的心都空了：“好了好了，我拔出来。”

把工具收拾好，护士头都不敢抬，火烧屁股似的跑了。

把采血管交给交接的护士，她赶紧收拾东西下班。这住院部，她是一分钟都不敢呆了。

病房里，护士走了，穆慈跟被抽走了精气神一样，软塌塌地靠在穆知节身上。

“好痛。”他呜呜叫唤着。

穆慈何时在他面前露出脆弱的表情，穆知节怜爱不已。

他一会儿摸摸穆慈的头顶，一会儿又揉揉他的后颈，左手则给他按压着小小的针口。

“你松开，好疼。”穆慈推他。

穆知节抓紧了，不让他挣脱开：“会渗血。”

“就让它渗，太疼了，你快松开。”

穆知节不理他，刚才穆慈挣扎得厉害，消毒棉移位，伤处立马涌出两滴血，穆知节压下眉眼，神色变凶：“老实点儿！”

被吼了，穆慈委屈，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坏蛋，我救你，你还吼我。”

“唔——”

“坏蛋！”

“没人性。”

穆知节无奈，给他擦眼泪：“怎么变成小哭包了？”

穆慈抬起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恶狠狠”地瞪他。

“好好好，不是小哭包，是宝贝，是哥哥的珍宝。”就这么顺着、哄着，手腕不出血了，穆知节把消毒棉扔掉，转身坐到床上，拖着穆慈的屁股，让他岔开腿坐到自己大腿上，大掌沿着他的后背，柔柔地、轻轻地来回抚摸。

刺猬一样的穆慈老实了，乖乖趴在他肩膀上。

他心想着，如果穆知节是他的亲哥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