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半,钱错一个人驱车到了开发区丰润路37号B6。比约定时间早了半个小时。
看起来,像是一个年度久远未经使用的工厂。
钱错抬手想要推开有些破财的大门,口袋里的手机却在此刻弹出了消息的声音。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
【距离五点还有二十四分三十七秒,钱队长,别太急。】
钱错收回踏出去的脚步,退到一米外,握着手机的手太过用力关节处都泛着白。
这一刻,他没有任何的主动权,他只能像牵线木偶一样,在对方的操作指令下,完成既定的行为。
哪怕心里焦急难耐,火烧一样灼热的疼,他也不能冲进去,不能把他的瑞瑞救出来。
【钱队长,时间到了,游戏开始。】
游戏?
钱错再次尝试的去推门,对方没有再发消息过来禁止。
和钱错想的不太一样,说是工厂太拉低了这个地方的档次,看着更像是一个庞大的实验室。
各种巨大精密的仪器虽看起来有些老旧,可仔细观察,每一处地方都被擦拭的十分干净。
“半个小时的时间,钱队长,逾期不候。”
自钱错踏入这里开始,原本开放着的门已经关上,对方也不再通过消息和钱错交谈,这个庞大的建筑里,有些完善的播音系统和隔音系统。
“需要我做什么?”钱错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叫喊。
“咯吱。”原本闭合着的墙壁破开了一道道口子,冰凉的机械从墙体中伸出来。
一只只机械手连接着的是一台类似于长方体的舱门,透明的玻璃罩里,躺着一头蓝色长发的人。
原本一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钱错,在看到滕瑞雨的那一刻,再也忍不住的冲着舱体冲了过去,却被其他机械阻拦着。
“放开!”他挣扎着,吼叫着。
“钱队长,不要太着急。”扩音器里的声音不疾不徐,“不要破坏游戏规则。”
“知道你心爱的滕瑞雨现在在经历着什么吗?”
“放心,他只是睡着了,现在应当和梦中的你相遇了。”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不过是让他陷入自己为自己编织的梦里而已,梦里的内容如何,全是他自己说了算,我们能干什么呢?”
“要我做什么!”他浑身颤抖着,恐惧,担心,愤怒,无力,各种情绪交织缠绕着,勒紧割破皮肤深入血液。
“当然是……”另一侧的墙壁上也出现了一台机械舱,“走进去。”
按住钱错的机械手臂松弛开,一条机械臂上挂着一把枪,“诚心邀请钱队长过来,身上带枪械可真令人寒心。”
“钱队长,请吧。”
钱错依言走进机械舱。
“别说不给你们机会,半个小时内,你能带着滕瑞雨脱离幻境,今天你们就能毫发无损的回到警局,并且“观花派”全体成员任你们处置。”
“若是没成功,下一个试验品,就是钱队长你了,至于滕瑞雨,他将成为我最成功的容器。”
“soxnfjosn有着完美的记忆更替系统,可以伪造记忆深处刻意遗忘的场景,进行轮回放映,增添细节处理,甚至可以放大内心恐惧之处将之化为“现实”,梦中之人,不可能意识到自身所处之地皆为幻境。”
“钱队长,在滕瑞雨梦中属于局外人的你,该怎么让他相信,你才是钱错。”
关闭舱门的那一刻,钱错有无数个问题想要问清楚,最终也只能侧头通过玻璃看着身上插满仪器沉睡中的滕瑞雨。
容器吗?是想往他的瑞瑞体内植入他人的记忆吗?可他的瑞瑞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也不会成为任何人,他只会是他的滕瑞雨。
soxnfjoson给钱错打造的梦境是一片雪地。方圆视线所看到的地方,除了白色就是天空的蓝色。
没有植物,没有动物,没有生命。
如果这是他的梦境,那他该如何去到滕瑞雨的梦里。
在钱错思考之时,他的周边从雪地里开始网上冒出了各种颜色的水泡,一团一团的拥挤在他的身边,不再往上飘动。
水泡里开始浮现出景物,紧接着开始倒放着一个个画面。
画面的内容,全是滕瑞雨。
小时候的,上学期间,和他相遇后……
这些难道是滕瑞雨的回忆?
红色——热烈的,蓝色——抑郁的,紫色——痛苦的,黄色——喜悦的……
好的,坏的,悲伤的,开心的,桩桩件件都展现在钱错的面前,那些他不曾了解,不敢轻易触碰的滕瑞雨的内心,都毫无遮挡的映入他的眼里,刻在他的心里。
每一个蓝色,紫色的水泡都在向他求救,红色,黄色的诱惑着他走向美好。
他为什么进来会在这里,为什么他的身边那么多个瑞瑞……
钱错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用力掐了一下手臂上的肉,有点疼。
这,是真实的吗?
他在哪里,他要做什么,身边的那些一幕幕的水泡又是怎么来的?
脑海里一阵的晕眩地转,各种画面不断切换,交融,真真实实,虚虚假假。
记忆的错乱令钱错头疼欲裂。
他到底怎么了?
“钱错,钱错……”
记忆深处的声音拉扯着钱错,熟悉又带了些陌生。
那声音有些颤抖,带着害怕,失措,崩溃的声线,无望的呼唤着他的名字。
“不要走,钱错……”
那道声音在恳求。
“钱错,钱错,你在哪?”
在嘶声力竭的吼叫。
“不要丢下我,带我走,带我走!”
在苦苦哀求。
不对,他的瑞瑞是这样的人吗?他的瑞瑞会将情绪展露出来的人吗?
钱错眉头紧锁,真实与虚幻他再也分辨不出来。
“如果现实令你痛苦,为什么不愿意永远沉睡于幸福的梦境?
想要什么,就能打造出什么。
舍弃滕瑞雨悲惨的童年和出身,从小就把你带到他的世界里,陪伴他长大。
他不会有抑郁症,更不会有精神病。
他会对你坦露心声,你会是他的唯一。
他会爱你!”
“爱我!”
红色和黄色的水泡开始向下滴落水珠,外围的水膜开始塌陷,有黑色的丝线开始伸出拉扯着钱错的肩膀,腰腹,手臂。
原本透出的画面开始模糊消散。
“跟我走吧。
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多停留一秒都是在浪费你和滕瑞雨相处的时间。
看!他在那边等着你。
走吧,走吧……”
“不要走,不要走,别丢下我!”
脑子里的那道声音更加尖锐,刺穿钱错的中枢,撕扯他的神经。
“半年了,你是不是早就玩腻了?也对……原本你就不愿意,是我不放手,非要跟你扯上更深的关系,就像喜欢,都是我自愿的。”
这……是他说的吗?
“只有我,才能受得了你啊,才会把你放在心上小心呵护,生怕你伤了痛了。”
这不是他!
“是谁?”
钱错猛的抬头,眼眶红的可怕,血丝爬满了白色的巩膜。
黑丝感受到了攀附着的人的变化,开始加速滋生出更多的丝线,绕到钱错的眼睛前,即将刺穿。
“走开!”
钱错挣扎着脱离束缚,将黑丝尽数扯裂。
“把他还给我!”
“是哪一个,哪一个?”
他用力的锤着自己的脑袋,嘴里喃喃道,“我是来找瑞瑞的,我是来找瑞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