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疯子。

钟离没有后退。他知道面前的家伙在想什么，甚至知道对方此举有多少是出于试探、又有多少只是单纯玩心大起想看他失态，而他现在的恼火有一半都源于后者。少年的模样太能迷惑人了，对方又实在很擅长装蒜，他经常无法把面前的这张脸和传闻中那个狡猾同事联系起来，控制不住地想要在他靠近自己时放松。

至于另一半——他对于想要接受诱惑的自己也很恼火，他刚刚有那么一个瞬间，真的控制不住地想要顺着血液流下的痕迹舔过少年白藕似的小臂，然后咬上他掌心柔软脆弱的伤口。如果温迪是什么引人堕落的恶魔，那他显然已经成功了大半。可惜老派璃月人的自制力让他抓着温迪的手腕将人拖到近前，弯腰抵住了少年人覆着一层纤薄肌肉的小腹，动作轻松顺畅地将人扛起来就走。

诶？诶？？？

温迪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他像是只要被人带去村头宰了过年的倒霉小羊一样被横着扛在肩膀上，而他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显然对此种境况有各种各样的预计。可惜钟离将他扛到宿舍楼下就放了下来，温迪看上去对此还有点遗憾：“我还想看看这种程度算不算行为反常呢。”

“你不疼吗？”钟离问他。

疼啊。拜托，他又不是石头，当然会疼啊。

只是有意思的东西近在眼前，这种实验简直令人血脉偾张。璃月校长那张英俊昳丽的面庞，就连一瞬间的错愕看上去都如此迷人，那双金色的眼睛在被拉扯进欲望漩涡时更是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他被钟离抓着手腕带回宿舍，寻找纱布包扎伤口，用水打湿毛巾擦干净了他的小臂。

“别把我当成你实验室里的小白鼠。”钟离把沾了血的毛巾叠好收进了储物柜，“你的眼神很冒犯人。”

温迪反而笑着凑了上去：“啊呀呀，真的诱惑到你啦？第一次见你说这么直白的话诶。”

钟离刚想说什么，忽然注意到了窗外的动静。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冲向阳台，看到数个光点从学校的各个角落汇聚向了巨大的神像。神像的双手正托举着一个光球，那些光点逐渐汇入光球又变得黯淡，最终一同消失不见了。

“……”温迪眯起了眼睛，“你觉得那是什么？”

“我的猜测都不太吉利。”钟离说，“要出去看看吗？”

“当然，夜游可是蒙德校区的传统美德。”温迪说，“所以那个宿舍守则也就只有一条是我们蒙德这边的啦，真不知道其他乱七八糟的规矩都是从哪里编出来的。”

钟离：“……”

对不起，璃月校区贡献了大部分。

两个人迅速下楼。这会儿还有学生在陆陆续续地回到宿舍，他们两个的离开并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钟离在快步路过咖啡店时发现里面也似有光点逸出，他猛地停住步子，顺手拉住了温迪。

“呜哇！你下手好重！抓得我好痛！”温迪装模作样地抱怨着，假装站不稳地扑到了他怀里，“又发现什么啦我的大侦探？”

钟离习惯性地揽着他，示意他从自己的角度看：“你看打烊的咖啡店里面。”

温迪闻言仔细看了一会儿，随后摇摇头：“里面好黑，我什么都看不见。”

“里面有个倒在地上的人。”钟离说。

温迪反应很快：“那些光是从他身上飘出来的？”

“很有可能。”

有了一个案例，就要寻找第二个来佐证。钟离的夜视能力很强，他们很快就在一堆烂泥中再次见到了逸散的光点。钟离抿着嘴，捏起了一点泥巴仔细观察，温迪也凑到了他旁边：“你不是经济学教授吗？”

“我能感受到生命力。”钟离说，“这与我的专业能力无关。这些泥土中已经不存在任何生命力了。”

“所以，现在应该换我出马啦。”温迪笑道，“这根本不是土，你以为的石子颗粒，是被碾得粉碎的骨头。

“确实很不吉利，你的猜测没错。这座神像，在收集死亡学生身上的东西。是余下的生命力、还是灵魂呢？……但愿劳伦斯女士铸造的，会如她所说，是深渊中的『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