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又一拉着没了魂的舒立秋，辗转到附近的警察局，说明来意，通过四舍五入往高了报的行为，值班的李同志二话没说立马就开始着手监控的调取。
看舒立秋的状态不对，石又一让他坐着休息，自己先跟李同志看监控。舒立秋点点头，走到外面的椅子坐下，无神的看着外面，两只手放在腿上，焦虑地扣着手指。
石又一越过屏幕看着舒立秋的样子，无比揪心，他是想让舒立秋坐办公台里面的凳子的。
“这一块儿比较黑，摄像头老旧，估计看不太清啊。”负责的李同志分析着石又一跟丢的那段路咋舌，报的金额不小，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怪心疼的。
石又一把眼睛凑得更近了，用力盯着画面里偶尔闪过的白点，他真想钻进去，他要是个摄像头就好了！
舒立秋垂头看着自己被抠起皮的手指，又把翘起的皮压回去，深的地方被压出血丝。
照片不跟在身边，他就觉得心里悬吊吊的，所以他都习惯的把内存卡都装在小分袋里，再放进外婆亲手给他做的钱包，这是他最安心最舒服的方式。而且他裤兜儿都有拉链，但是今天吃米线的桌椅太矮了，拉链拉上就磨大腿，他才没拉上，难道还要怪那个热情的大叔？
可是照片是他出门在外的一切，也是他能带回家的一切。
舒立秋回想起那个帮他追人追得满头大汗的石又一，他转头看了眼石又一的方向，因为离屏幕太近，现在只能看到支起来的手臂。
他努力的让自己恢复冷静，一遍一遍重复别麻烦人，重来，没关系的话，压抑着倾泻而出的不安全感。
“这小子往那儿去了！”
“这ken du ruo往这儿跑了！”
石又一和李同志异口异声指着电脑，石又一直起身看向舒立秋，看着他看着自己这边，扯出个笑容，“找到了，我们现在过去？”
舒立秋叹了口气，把手指已经压下去的皮又抠起来，脸上没有血色，“我自己去吧。”
“这得一起去的。”李同志站起来，拨了个内线电话，装好证件就和另一个张同志领着两人出发。
去的车上，石又一看到舒立秋抠破的手指，“一会儿包一下。”
副驾驶的张同志转过来，“受伤了？”
石又一打着哈哈，“小问题，抠破点皮。”
舒立秋没说话，手指磋磨着起皮的地方，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短暂的保持住冷静。
石又一不知道要怎么调节舒立秋的情绪，这种情况也不需要调节，这么难受的事难道还要人家笑吗？他伸手握住舒立秋的手腕，目视前方，内心逮着那臭小子的想法更坚定了。逮着了给我等着，他在心里冷哼一声。
舒立秋看着一车人开始自责，越是到这种他需要的时候，他就越怕麻烦别人，偏偏就得麻烦人，糟糕的死循环在他心里打转。
要是放酒店里，要是吃完饭把兜儿装好，要是穿了件有内袋的衣服，无数个办法又像针一样扎着他，要是小偷看里面没什么东西就随手丢掉，丢掉又被拾荒的捡走，收垃圾的处理了，要是找不回来了……
照片本身不是重要的，那是一个容器，他需要这个容器和他一起被装进坟墓，他觉得这样自己这一生才不会短暂，去往来生的路上不会因为这短暂的时间而无聊，他不想在去往来生的路上可怜自己生来就被神遗弃。
石又一看着舒立秋快打结的眉头，眼底湿润，感觉轻轻一碰那眼泪就会夺眶而出。
连着两个晚上都没好事，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已经在怀疑他们俩的八字是不是到晚上就会不合。石又一伸手搂过舒立秋的脑袋，让人靠着自己，轻轻顺着卷毛，他找不出别的话，只是重复地说着“会找到的，别担心。”
“别担心，肯定会尽量帮你们找的，那么多钱呢。”李同志打着方向盘说。
张警官笑着附和，“是啊，我们李警官出了名了财迷，那么多钱，李警官也心疼。”
这话让石又一握着舒立秋手腕的那只手，开始冒汗了。
到地方后，两位警察支着手电往巷子里走。石又一这才发现这个地方距离他们吃饭的夜市很远。
两位警察在前面带路，走到监控显示小孩进的那条道，舒立秋摸了张纸递给石又一，声音有些哑，“你在外面等我们吧。”
石又一接过纸擦擦汗，“我这不是害怕。”
“我知道，我怕里面危险。”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刀。
石又一笑笑，把擦了汗的纸装进兜里，“有警察叔叔在呢，我们一起吧。”
“有危险你站我后面。”可能是觉得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舒立秋的冷静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对麻烦别人还有些自责。
石又一点点头，可能都不需要他自己站后面，有些人是天生就会保护人的。
越往里走风的声音越明显，路两边的建筑都成老式平房，很多房屋也已经没人住了，只要路的尽头还有扇窗户亮着点光。
警察把电筒关掉，对着后面俩人说：“应该就是那家的，我们先去看看。”
石又一和舒立秋跟在后面几米的位置停下，看着警察敲门和里面的人交流。
石又一抬手搓搓舒立秋的脑袋，到这个时候，他还是放心不下，但看着警察和里面的人说话的样子，至少找对人了。
舒立秋抽抽鼻子，深吸两口气，希望那个人没把他的内存卡丢了。
舒立秋看到警察手里接过钱包，脚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他想知道里面的东西还在不在。
警察拿着钱包走过来，李警官眉头紧蹙，“这钱少很多啊。”
石又一瞥着里面只有一些揉得皱皱巴巴的零钱，连张五十的钱都没有，直感一阵心虚，赶忙让舒立秋看看内存卡还在不在。
舒立秋接过钱包，翻着装内存卡的小袋，摇摇头。
石又一看着他摇头，心下一沉，他想，这是不是就是天塌了，“你再找找，里里外外都看看。”
“对，都看看。这些零钱也不像是本来就放钱包里的，是不是你的？”
“不是，我的钱是新钱。”
“那是我给外祖买药的钱！”一个声音从身后还没关的门里传出，“外祖你怎么拿给别人了！”说话的人从里面跑出来，看起来十来岁，身后跟着一个拄着棍的老人。
石又一看着就来气，上手揪着人衣领问，“里面的东西呢？”
“把钱还我！那是我的！”小孩根本没管石又一，手朝舒立秋的方向伸。
“不说是吧，那就让警察把你带走。”石又一威胁道。
“里面的东西呢。”舒立秋话语变得没有温度，眼底锋芒毕露，他的目的只有这一个。
石又一看着跟上来的老人，看着还没见过这副模样的舒立秋，看着警察不知道先劝谁的等待，看着面前乱动的小孩，场面真的好混乱。
“这个钱包是我外孙今天捡的，不知道失主，就捡回来了。”老人佝偻着背，双手拄着木棍。
“失主是他们。”警察开口。
这时候，谁又忍心说是偷的呢。
“里面的东西不见了，需要您孙子的配合，我们得找到失主不见的东西。”
“好好，赵树业，快跟警察说。”老人又咳了两声，才让挣动的小孩停下。
“钱可以给你，但是你要告诉我，里面的东西去哪里了。”舒立秋死死盯着赵树业，似要把他盯穿，把他脑子盯出洞，他自己去找那段记忆。
赵树业咬咬牙，“外祖你回去休息，我告诉他们。”
老人担忧地点点头，张警官把老人送回破旧的屋内。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就随手丢一个空屋里了。”
“带我们去。”
赵树业点点头。
到他说的那个空屋门口，两位警察的手电往里一照，空气里全是灰尘，屋里也是各种被人搁置的废弃东西。
“手电能借我吗？”石又一问。
李警官把自己的手电递给他，石又一推着赵树业一起进去找。
舒立秋拿着手电，蹲在地上，一点一点认真找着内存卡的身影。
看着他的样子，石又一又觉得生气，轻轻推搡了一把赵树业，“你丢哪里了？年纪轻轻的当什么小偷，不学好。”
“就往这块儿丢的。”赵树业说话的声音很小，石又一一把按着赵树业，让他蹲下一起找。
几个人就像只有半头的苍蝇，蹭着光线找希望。
舒立秋从到这间房子开始，就没期待会轻易地找到，他开始在伸手摸索，生怕是什么东西盖住了没注意到。
他的手在积满灰尘和无数虫子爬过的地上摸，在呲着裂缝的一大堆木材里找，在碎掉的厚玻璃和很多破烂玩具里翻，他的手划过了“这块儿”所有的地方，一无所获。
他开始扩大范围，沉默着，在整间屋子里，支着手电寻找他丢了一半的魂。
半晌，舒立秋拨开挡在他搜索范围里的赵树业，终于在一堆泥巴上，两块立起的木板中间的缝隙中，找到内存卡的小袋子，眼泪瞬间落到袋子和手上，他擦擦眼泪，转身冲着石又一笑，“找到了。”
石又一把兜里用过的纸巾摸出来，擦着他脸上被手蹭脏的地方，“找到就好。”
温情时刻还不算开始，张警官起身，揽着赵树业的肩膀，清了个嗓，“回局里吧。”
作者有话要说：好孩子不要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