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树业被带进去谈话，石又一和舒立秋在外面坐着等。

石又一看着警局里熟悉的配置，熟悉的地方，人生两次和警察打交道，在外地，还是连续两天有点怀疑人生。

舒立秋坐在旁边，手搓着内存卡，卡已经比手干净了，“哥，谢谢。”舒立秋前面急得上火，说话还是哑的。

石又一闭上眼靠着硬椅背，把两只手都揣在兜儿里，搓着兜儿里物尽其用的餐巾纸，“没事，你自己找着的。”

舒立秋以为石又一累了，也没再说话，静静地盯着手里的内存卡。

半晌，石又一叹了口气，“那个小孩儿要怎么办？他家里好像很复杂，你听他开始说的那句话没？”他睁眼看着舒立秋的耳朵，“你丢了多少钱？”

“一百多，他说什么了？”

想也是，那个时候舒立秋的脑子除了找到内存卡，进不去任何东西。

“听着是说给他家里谁买药的钱。”石又一回想起刚把钱包拿回来时，里面一对皱巴巴的零钱，“估计已经拿你钱买药了。”

“行，”舒立秋也把脑袋靠上椅背，腿伸直，盯着天花板，“哥你说要怎么办？”

“这事儿难啊。”说完又叹了口气，难办，难办。

这是一场原则与人情的博弈。两个人就这样，靠着椅背，像一条鱼一样，等待警察的呼唤和置于他们善良的审判。

“你们进来一下。”

听到张同志叫，两人如同找到方向的蝌蚪，忙不迭地走进调解室。

“情况是这样的，他现在还没满14，所以…“负责的警察看着两人，有意停了一下，”动机是给外婆买药，但也不是亲外婆，他是捡的。当然这也不是第一次犯案，查了一下之前也有类似的事情，偷来的钱也只会用二百以内，多的有时候会交到警局有时候就会像这样，被带过来。”警察的言语委婉，像是在说这个小孩不是真想偷钱，不是真的坏。

石又一听到这种话，就觉得有无形的压力，要我退步？

“为什么要把里面的东西丢了？”舒立秋看着在后面坐着啜泣的赵树业的问。

“呃…这个据他说，应该是回去那段路太黑，摸着那块有点突兀，他以为是……”

“他撒谎。”舒立秋直接打断警察边翻笔录边解释的话，“和这个内存卡放在一起的，还有我们家的照片。”

石又一一听，脑子里已经有大概剧本了，这下压力大得他都快站不住了，倒不如就认了那个拙劣谎言的解释呢！

警察把赵树业叫过来，赵树业不停擦着眼泪，避免和两个受害者对视。石又一拍拍赵树业的脑袋，轻声问：“里面的照片呢？”

“什么照片…我没见过。”赵树业说话非常没有底气。

“和我卡装在一起的照片。”舒立秋走到赵树业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白炽灯照下的影子将他淹没。

石又一看这场面，由衷地在心里赞赏，威严，实在是威严。

“你要说实话，你才能回去看外祖。”警察抛出诱惑技能。

赵树业呼口气，吹了个鼻涕泡，仰头看着舒立秋，欲言又止。

“里面的照片呢？”舒立秋又问。

“没有照片……”依然是声若蚊蝇。

“不说实话，就把里面的钱还来，要是花了，就拿你的钱抵账。”石又一说。

“不说实话的话，你会被关在这里，直到东西找到，你才能回去见外祖。”警察趁热打铁。

多方压制下，终于让赵树业战战兢兢的开口，“烧了。”

舒立秋冷哼一声，退开半步，“我要追究。”

石又一凑近小声问为什么，舒立秋看着赵树业，冷静喑哑地回答，“他是故意的，他无父无母，就憎恶别人，所以他就毁了，然后再把和照片放一起的东西，”他咬牙一字一顿的接着说说，“专，门，拿，去，丢，了。”

石又一的视线惊愕地在两人之间打转，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啊，要真是这样的话，那还压力个屁啊。

警察也有些惊讶，他查了赵树业的记录，并不是常客，而且最多就花二百，之前也确实证明了是给外祖买药，加上没到年纪，只能口头教育，但其实每个负责到这种事的警察多少都有点过于包容。

“我要追究。”舒立秋又重复一遍。

“好吧。”警察合上夹笔录的文件，“一会儿你们去那边填表签个字。”

去签字的路上，石又一拽着舒立秋的衣袖，低声细语，“我们谎报金额的事儿怎么办？”

舒立秋看着他，皱着眉，石又一了然，他那个时候魂儿就已经不在了。

“去找卡之前，为了快点，我说了别的金额…”

“说的多少？”

“有点多，怎么办，追究的话是不是就要问那笔钱的事儿了？”

舒立秋想了想，看着值班前台的方向，“给警察解释一下？这属于情有可原的情况吧。”

“可原是可原，但是那个警察…”李同志是个财迷，大半夜的上心得不行。

舒立秋看石又一的模样，八九不离十就是他不想的那样，“那怎么办？”

“要不先不追究了，追究也没个…”

舒立秋深吸口气，有些生气地打断石又一说话，“行。”

石又一楞在原地看着他舒立秋的背影，以为自己幻听了。

舒立秋没有停下来，兀自往前走着。

石又一看着舒立秋直直走出警察局的大门，消失在视线里。白炽灯突然照得他有些晃眼，手里无意识地搓着那张给两人用过，还没想起要丢掉的餐巾纸，搓掉的纸屑粘在他的皮肤上，脏着脸红着眼站在他面前的人影粘在他脑海里。

屋外风起，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