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打球。”
老大抱着篮球,站在门口喊我。
五个人里,只有我和她有这个兴趣。
但也只是偶尔。很多事情我觉得对女生是有偏见的。
篮球,它的先天优势就是身高。
NBA人均两米。少见的矮个子球员需要付出比高个子更多的努力才能达到他们出生时的水平。
所以我一米七多一点的个子,根本不适合打篮球。
但兴趣这个东西,我想玩就玩喽。
天空成群的云,一朵朵盖住蔚蓝,挡的太阳透不出一点光隙。
我舔了舔嘴唇,还是往门外走去。
从教室到篮球场,离开教学区,再经过一条小路。
走路接近五分钟的距离。
课间十分钟,刚到球场玩了两局。
上课铃就响了。
周边不少人往教学楼跑,我也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老大等在三分线外。“下节英语课,懒得回去。”
我没多说,走过去阻挡她的攻方。
我就说吧!有的时候天赋比努力更重要。
刚才老大有要上篮的举动,我先一步往上跳。
我身高比老大高,手臂也比老大的长,直接就挡开了老大的球。
球偏离方向,直直的砸在地上。
我们前后脚落地,同时半蹲在地上喘着气。
“上课了。”
声似绵绵细雨,缓慢,温柔的打破身后的悄静。
我回头。
云边一线金色的光,照亮地下每一处。
唯有她,背身而立。
“不想上。”
老大的语气中透着厌烦。
与下一道女生的细柔对比鲜明。
“回教室上课。”
老大站起身,仰起脖子,“我说不上。”
她没有多余的动作,站在那里。
开口说话还是轻轻的,“现在在我的课堂上,保护你们的安全是我的义务。”
这在学校里哪有什么安全问题?我觉得她就是在瞎编。
老大也没有一丝让步,“与你无关。”
然后两人不再多言,就这样着。
篮球场的划线像是将她们分为两个派别,而我恰好站在了中间。
我看了眼老大,目光阴冷,喘着粗气。生人勿近的样子。
而此刻的她,温和的脸色失去,更多的是平稳。
我起身过去搂住老大的肩膀,“算了,别和她计较。”
老大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
我又拍了拍老大的肩头,“先回去,等会儿把老王招来了,麻烦。”
我只能半拽着老大把她拉走。
临近教学楼我才想起球没拿,让老大先走,我才返身去取球。
刚转身,转角处走出一个人。
她今天没有穿裙子。白色西装外套,水洗牛仔裤。活力依旧甚至增添几分干练。
只可惜抱篮球的姿势不对,白色衣服染上一大圈灰色污渍。
我走过去、想伸手,又想起打过篮球的手像水泥一样又脏又黏。
她以单手环抱的姿势将篮球紧紧圈住,另外一只手扶着篮球的一面,稳住球。
我观察了一会儿。
照着她两手间的空隙,用力一按。
球脱离了她的控制,拍在地上。
等它再弹起,我才单手拖住篮球。
她还保持着怀抱空气的姿势。
“谢谢。”
我礼貌道谢后才转身跑开。
明天的月考,是高一下学期第一次考试。
我是不知道有什么好紧张的。
成绩就是一张纸,说明不了什么。
我随便抄起一本书乱翻,数学书上的鬼画符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学英语。
我把书关了,开始闭目养神。
她不知何时走到了我桌前。
正低头看着我,我读不懂她的眼神。
不甘示弱,我也抬头望向她,看什么看?
她长睫轻扇,“明天考试加油。”
说完,便走开了。
我不禁咽了一口口水。
加什么油,学都不学的人还加油。
结果不出所料,倒数十名榜上有名。
她找了个人来叫我去办公室。
我故意拖的很慢往她办公室走。
她早已把椅子准备好了,推开椅子方便我坐下。
然后,她开口,“你觉得学习是为了什么?”
又是这个老套的问题。
耳朵都听出茧了。
为了给我爸妈长脸,为了考大学,为了打工,找工作。
我不耐烦的表情被她看见,她反而笑起来。
然后,我听见她说:“我以前拼命学习,是为了我自己。”
这是什么操作?不打感情牌了?
我不禁抬头。
她低垂的眸中含着看不清的悲伤。
她只是唇角轻扬,“人总是被划分三六九等,周围不断有人告诉你上面的人有多高级,他们有多优越,他们有多高不可攀。”
“于是我变得向往,我想见识那样的生活,我也想过上那样的生活。我开始努力学习,拼命工作。可是越来越多的人来提醒我,他们对我说。”
“你不要妄想跨越原本的阶级,你就应该待在合适你的地方,人要知足,别人的生活是你不可嚣想的。”
“这个世界,始终是富人控制穷人。”
“只有掌握了更多的知识,得到了更多能力,你才能让别人闭嘴。”
她轻抿嘴唇,直视我的眼睛。
“人最后的归属都是脚下那片土地,所以你的人生故事又与他人何干。”
她的鸡汤,我没听懂。为什么努力过还是没有走上去?反正都会归于尘土,那就随意活好了。
我也没细想,这种话大差不差,听了也是一笑而过。
像我这种人,属于被老师放弃的人。
考完试其他同学拿着试卷找老师复盘,总结。
我的试卷,直接丢进桌柜皱成咸菜。
起初以为她找我是聊成绩,我还有点担心。
这试卷都没有了,怎么聊?
结果她苦口婆心好一会儿,我一个字也不懂。
也好在她不聊成绩,正合我意。
老大最近又在谋划怎么整她。
从篮球场开始,我就感觉到老大对她强烈的敌意,比一般老师都严重。
平时也就故意在课堂上吵吵闹闹,但是面对她的时候尤其轻蔑。
其实我自始至终不明白,老大为何对她有如此大的敌意。
只是因为上课睡觉被她叫起来了?
“上次举报我们的是她?”
老大说完我们都震惊了,面面相觑。
“谁告诉你的?”
老三总是在关键时刻尚存理智。
老大说了一个名字。
隔壁班的班长,她好像也教她们班。
那个班长就住我们寝室隔壁,老大之前因为和她们班一个男生谈恋爱的事情所以认识那个班长。
寝室挨着,教室也挨着,关系自然而然地变好了。
“你怎么知道她说的就是真的?”
老三问出了我想说的话。
“她说她看见了。”
传闻中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有人看见了。没有你没有我,出了事情推给第三方。
“我就问你们做不做?”
老大直接问我们。
之后,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
“你想怎么弄?”
我问老大。
老大把计划告诉了我们。
我听了没敢想象最后的画面。
她一个女老师,不太合适。
好在老大的计划被另一件大事阻拦。
我们年纪一对小情侣谈恋爱,闹分手。
男方把女方的裸照爆出来了,害得女方现在连学校都不敢来。
照片流到了其他年纪。
最近老王因为这件事情忙的焦头烂额,便生还有更多人给他添堵。
老大也算个热血青年,听完小情侣完整的故事。
被男方恶心到了,跟着小情侣班上的男男女女去找男方说理。
男方在学校这条街是混黑的,认识不少社会人士,拉上许多小混混就去打架。
别人我不知道,反正老大参与打架进了医院。
我们只去看过一次,老大就出院回家了。
回家,回的是其他城市的家。
那时我才知道,老大是来学校借读的。犯了事,直接就被劝退了。
也是那时开始,我们的小分队逐渐走向解散。
老大不在,没人再陪我打球。
我坐在椅子上,完全不知道前面的老师在讲什么。
我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每次无聊我就踮脚往后蹬。
靠着椅背摇来摇去体会失重感还挺好玩。
“小心一点。”
门外温声传过耳朵。
我瞬间收回脚,人向前倾。凳子底砸地的声音响遍整个教室。
我木然的接受着同学们好奇的目光。
然后悄悄地回头。
走廊里只剩太阳留下的乳白亮光,她已经离开了。
不知为何,我越来越习惯往后门看。
有时是用余光轻轻瞥,有时是正大光明的回头看,走廊萧条的冷风吹的我发抖,但那扇大门却依旧敞开。
老三又交了一个新朋友,合她妈妈的心意。
这次的月考全班第三。
女生瘦,但没有老二瘦,全班女生中最高的。笑起来的时候,两颗畸形的门牙就会被暴露出来。
两个人凑巧做了同桌,相处起来发现性格也契合。
老三把女生介绍给我们。
说完你好,基本上就没话了。
老三还是经常和我们待在一起,只是课间时间紧张就和新朋友聊天。
我右脚勾着桌子底下的横栏,左脚一下一下的点地。
翘椅子的习惯还是没改。
椅背突来的重量使我整个人向后倒,不论我四肢如何扇动也无济于事。
要丢脸了,这是我脑子里出现的第一反应。
我的脸已经在用力,五官挤成一坨。
最后却没有倒下。
我被安稳的放在地上。
我回过头,她就站在我身后。
柳眉轻抬,眼角似含笑意。
红唇轻启,“拿上试卷,来办公室一趟。”
她走的潇洒,却全然不顾我的狼狈。
我没有整理的习惯,所有纸张直接往课桌里塞。
要找,只能把里面一堆废纸全部倒出来一张一张摸。
好在开学不久,老师们还没来得及发太多试卷。
只是,试卷太皱了。
我尝试把它撑平,还是折掉了许多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