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昀没想到婆婆徐氏的眼神这么好，一眼就瞧出了自己脑门上的肿包。

姜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看了眼裴士安，还没开口解释，就听徐氏责备裴士安。

“士安，你不会是打了姜昀吧？我早上瞧着你们两个和和气气地来，以为……”说着别过脸去，似有委屈，“你是不是还是怨我，怨我挑的媳妇不合你的意。”

世子阴下脸色，他最听不得儿子怨恨继母。“新婚之日就殴打新妇，这像什么话！徐氏好歹是你的母亲，为了你的婚事，徐氏费尽心思，你不知感激，还心生怨怼。真是不知好歹！”

原本好好的给公婆行拜舅姑之礼，话题一下子跑偏了，还偏的离谱。

姜昀连忙解释：“阿公、阿婆，你们误会了！昨晚是我撞了小郡公的脑袋。”

说着，姜昀给小郡公使眼色，让他快点把事情讲清楚。可裴士安早就习惯了这种事情，仍旧纹丝不动地跪坐着，好似这热闹跟他半点关系没有。

徐氏上前拉起姜昀的手，疼惜道：“昀儿别害怕，士安脾气不大好，是不是他对你莽撞了？他若是欺负你，你只管跟我阿婆说。”

姜昀想，这婆婆倒是有意思，非说自己儿子不好，怎么解释都不听。

其实吧，小郡公这人一上来就扯人家衣服，是粗鲁暴力了点。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三代单传，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媳妇还长得挺白幼瘦、软萌甜。男人的心思，他懂。姜昀咬了咬牙，本着要和小郡公处好兄弟关系的原则，道：“小郡公没欺负我，是我有点紧张，一紧张就拿脑门撞了他。”

“老爷，你瞧瞧这孩子，真是懂事。士安以后可得好好待他，不可再欺负他。”

“我还朝他胸口踹了他一脚。”姜昀缩回手，“第一次，实在紧张过了头。”

这话说的，又叫徐氏有些替儿媳妇害臊。房里的事情怎么能当着长辈的面说出来，这舅姑都在的，也不知道忌讳。

“我错了，我不该反应那么激烈，伤了小郡公。不过，阿公阿婆放心，我那一脚并没伤到他，倒是小郡公被踹下床的时候磕到了后背。”姜昀一时正色起来，恨恨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胆大包天，把小郡公的后背打得那叫一个惨，新伤累着旧伤，一道道的血棱子，好好的后背留了疤。”

世子霎时脸上白一阵红一阵。

裴士安憋笑憋得辛苦，只得假装咳嗽，端正的姿势也散了，全靠一手虚虚撑着身子才没歪斜。

姜昀沉浸在愤慨之中，“这个人实在是太狠毒，下手……”

姜昀被裴士安一把捂住了嘴巴，哼哼唧唧出不了声。

“阿爷阿娘若是已经训完话了，我这就带姜昀回去。”

世子脸上很不好看，就像憋了上千年的火山只等爆发的一刻，却硬生生被堵上，还被焊得死死的。

这时，廊外突然来了人，婢女传话进来：“世子、世子夫人，小郡公、郡公夫人，老国公醒了。”

徐氏如释重负，方才尴尬的神情仿佛从来没在她脸上出现过，又惊又喜道：“老国公醒了？！真是上天保佑！老爷！老道士说的没错，冲喜果然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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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国公醒了是国公府天大的事情，比小郡公被谁打了还重要。

姜昀作为给老国公爷冲喜的新孙媳妇，是必须到场的。姜昀十分配合地跟在小郡公身后两步的位置，一起去了老国公爷住的寿康院。

一进寿康院，扑鼻而来的便是浓郁的汤药味。

守在老国公榻边服侍的府医和老仆见世子和世子夫人来了，乖觉地让出位置，侍立在一旁等候问话。

老国公闭着眼，肩下放着两个隐囊微微抬起上半身，呼吸平稳，像是在熟睡。

世子跪在床榻边，轻轻唤他，不见老国公有反应，便问府医情况。

一年多前老国公一时气急攻心，晕了过去。经过医治，时而清醒，时而昏迷。近来清醒的时候少，又时常有高热，请了御医来诊治，下了猛药也没治好，全靠府里珍藏的百年老参吊着一口气。

方才婢女来报，说老国公醒了，这会儿又是这样昏睡，府医不敢把话说死，世子心里没底，不由抽咽起来。

老国公苍老而又含糊的声音低呵道：“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老国公刚清醒不久，力气不济，说话又含糊不清，世子见老国公有话要讲，膝行到近前听训。

只见世子刚与老国公说了没几句话，老国公就开始不耐烦，拳头把床捶得啪啪响。

“士安成婚了？士安呢？孙媳妇呢？”

老国公一说到自家孙子，就来了劲，口齿也清楚了不少。

裴士安连忙带着姜昀过来给老国公跪拜请安。

老国公咧着豁了牙的嘴，牵着姜昀的手乐呵。“士安啊，阿祖想你啦。你都娶媳妇儿了，阿祖心里高兴啊。”

裴士安忙上前拉过老国公的手。“阿祖，我才是……”

老国公不悦。“孙媳妇，你着什么急。”说着，示意贴身老仆给裴士安个大红包。

老仆无奈，被老国公盯着，从柜子里抓了一把金饼，给少了老国公不高兴，塞进个大荷包给裴士安。

老国公见“孙媳妇”裴士安收了红包，高兴了，抓着姜昀的手越发有力，姜昀抽都抽不出来。

“阿祖，我不是小郡公，我是你孙媳妇。”姜昀拉过裴士安推到老国公面前，“这个才是你孙子。”

老国公拧了拧眉：“你这个小子，还跟阿祖闹别扭呢？”说着瞥眼看裴士安，虎着脸数落徐氏：“儿媳妇，你怎么给士安找了个比他还高大的媳妇啊，万一吵架了，士安打不过怎么办？你看这个大手生的，打上去得多疼啊。哎，我们士安命苦啊。”

别看老国公说话含糊，精神倒好，嘚呗嘚说得起劲。数落完徐氏，老国公又把小郡公上下打量了一番，补刀道：“这屁股也干瘪了些，一看就是不好生养的。”老国公愁苦地拉着姜昀。“我的宝贝孙子哎，裴家三代单传，开枝散叶就靠你啦。要是孙媳妇生不出来儿子，阿祖给你多纳几个小妾，保准是肤白貌美奶大屁股大的。”

姜昀无语地看向小郡公。

得，看样子小郡公的阿祖得了老年痴呆症了吧。

姜昀从小郡公的脸上看到了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