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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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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鸢自觉无补天济世之材,亦无利物济人之德。

她原不过一闺阁女子,如今家破人亡,偌大淮氏针灸世家只余她一人。

家规的仁义她可守,若要她不计前嫌效忠这无情无义,恕她不愿,也做不到。

淮鸢跪地,双手交叠伸于胸前,脊背挺得极直。

“父亲一世忠君爱国,万不可能通敌求荣,臣女恳求王爷调查当日之事。”

她虽分明诬害父亲之人大抵便是那位贵妃,可眼前之人同生于帝王家,虽承父亲往日之恩救下自己,可不知他内心作何想,遂隐下不说。

晏屿青垂眸,也无多话,只道:“好。”

“多谢王爷。”

淮鸢道了谢,一时却未起,思忖许久终是有些迟疑。

男人沉默良久,缓缓开口:“有事便说。”

得了催促,淮鸢愈发忐忑,攥紧玉石,抿唇道:“臣女斗胆问句,不知王爷近日烦忧之事,是否有关太妃?”

说到后半句,声音放得尤其低。

四周骤然沉寂。

淮鸢壮着胆子抬眼看去,正好撞进男人比细雪还冰凉数分的眸光之中。

她俯身拜下。

她猜对了。

淮鸢心想。

淮鸢自幼便于针灸天赋异禀。

对医书所举穴位用药举一反三,甚至更胜于她这位太医院新起之星父亲。

淮昀四处广收古籍,亲自教导,实是将她视作下一代传人。

以至淮鸢即便因母亲期许,并不全心钻研,于针灸这一门仍是胜了寻常大夫不少。

太妃之事,淮昀只道几句病情凶险,淮鸢却是记挂许久。

只因太妃之病,离奇凶险,虽救得及时,仍只能终生缠绵榻上。

倒更似中毒之状。

淮鸢顺着父亲只字片语,翻阅古籍推得应是冰息毒。

她能得此结论,父亲定然也知晓几分。

果不其然,父亲听后并无欣喜,反倒再三缄口,让她不可再提此事。

可这冰息毒需得日夜服用连连数月方得此凶险境地,以太妃之尊贵实属少见,如此淮鸢倒是真真将此事记在心中。

到了今日境况,恐无再糟。

淮鸢方推算日子,太妃此时大概高烧不退,病状凶险。

适才见他憔悴,倒有了缘由。

淮鸢不惧男人身上威严之气,目光不偏不倚迎上。

“臣女若能治好太妃,王爷可否答应一件事?”

亲眼见着太妃,淮鸢也算理解了父亲的明哲保身。

清丽的美人模样荡然无存。

太妃眼眶充血,又瞪得极大,双眼失神,直直盯着屋檐,眼眸空洞诡异。

加之全身高热,脸颊脖颈手臂,露出的肌肤全起着密密麻麻的红疹。

丫鬟用凉水浸布小心擦拭,若碰着红疹,太妃便会疼得颤抖。

可红疹遍布全身,想要避开并不是易事。

无数太医来来往往,竟无一人敢做诊断。

如此蹉跎间,太妃已是高烧数日。

晏屿青面上看不出情绪,上前掖紧丝被。

淮鸢带着论断而来,并未过多犹豫,取出银针快而准地在太妃头顶、人中、手臂、腹部等位置扎下。

不过瞬息,太妃神色渐渐松懈,安然慢慢合眼。

果然是冰息毒。

淮鸢暗自松了气。

谁知她虽熟识理论,竟从未亲手医治过病人。

遂太妃实乃她第一位病患。

见淮鸢几针落下,太妃果真好转。

众人或欣喜,或讶异,纷纷看向她。

“照着这方子熬药,切记就熬半个时辰,千万不可过了头。”

淮鸢极快列好药方,递给丫鬟,陈叔知晓此事轻重,连跟着她走出。

屋内留于太妃休息,二人走至屋外。

这才察觉,虽年才过,瑾王府内却一丝喜庆之物也无。

倒像极了淮府。

淮鸢双手垂于身后,迈下院前石阶,偏头斜斜望着晏屿青。

顿了顿。

“……太妃中毒,王爷知道吗?”

晏屿青只默了一瞬,便道:“果真是中毒?”

他果真早有猜测。

淮鸢心下方定,继续道:“此毒唤冰息毒,世间尚无解药,臣女方才施针只暂且将稳病情。”

“可臣女有把握能够研制出解药,王爷可愿相信臣女?”

倏忽间对上女子期许不安的目光,晏屿青一时没说话。

淮鸢连道:“臣女虽比不得太医之能,然自幼天资聪颖,且对冰息毒了解之深世间恐无人能比,父亲也曾言臣女有几分天赋,王爷何不试试?”

本该仔细斟酌,可鬼使神差地,他的嘴第一次快过思绪。

“好。”

话说出口,他自己反倒一怔,似是遮掩般又道:“要我答应你什么?”

不料,女子忽地垂下眼,有些窘迫地将手背在身后交缠着,似是如此方能有几分底气。

“王爷能……借我点银子吗?”

父亲一生所愿,编写一册集辨证论治、针灸穴位、方剂,并图册大全于一体的医书,勤求古训,博采众方。

他只道:“今风尘禄禄,一事无成,然若成此书,必能解大多因贫却有志之人困境,世间无药可医之人定越将少去。”

那时她尚且年少,虽与父亲共撰,仍暗自腹诽:红尘乐事如此多,市井俗人爱适趣闲文者特多,那番理治之书何来几人翻。

不过到了今日,淮鸢只觉父亲言之有理。

隆盛之邦自然无所谓,然如今圣上怕已沉溺温柔富贵乡,若百姓再无自我救赎之道,如何度日?

何况既是父亲遗愿,她也要于这摊泥泞中踩出一条道来。

然世间方药何其多,大多散布民间各处。

她却是身无分文。

更无需谈及冰息毒之解药,件件珍惜精品,路途跋涉。

淮鸢说罢,迟迟没得晏屿青答复,只道他恐是不信,虽有些沮丧,仍在心中为自己打气。

她刻意道:“王爷不信臣女?或是暗笑区区女儿家却说这般大话?”

“我未有此意。”晏屿青虽看出她的激将,仍出声解释。

“王爷无此意自然最好,何我裙钗不若彼须眉?臣女定会做得比父亲,比所有人都好。”

少女的话自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甚至是大逆不道的。

可他恍若看见年少时的自己,一样狂妄,一样憧憬未来。

暖煦洒落少女脸庞,绒毛清晰可见。

是,她同那时举觥放言道不夺宁云不回京的自己的确一般大。

许是不愿再见同自身一般的悲剧重演,又或是对少女的一时恻隐,他妥协了。

“我同你去。”

嗓音极轻,在风中打了几转远去。

耳畔之余寒风呼啸。

淮鸢怔愣得一时不知该做什么神情,慌慌垂了头,否则这般呆傻模样让他瞧去难免出糗。

只她的沉默到了晏屿青这儿,像极了不愿,他想了想。

“我曾是位将军,早年四处征战,对大成地貌较你熟悉些。”

他是说得谦虚了些。

瑾王晏屿青,是大成最负盛名的少年将军。

闺阁女子哪位不曾暗投芳心,悄然打听他的事迹。

十四岁奇兵击退辽军,十七岁夺回宁云十三城,十九岁又安定南疆叛乱。

莫说较她对大成熟识些。

想是大成再少有人能胜过他。

淮鸢琢磨许久,才明白他方才所言是在表明他的用处。

只觉荒唐。

堂堂大成唯一亲王,陪一介罪臣之女四处寻草药编医书,还得她挑三拣四?何德何能?

“那便明日出发。”

晏屿青等了片刻,见她无异议,便最终下了定论。

淮鸢看着男人远去背影,终是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怎的与传言中温润如玉的闲散王爷不同,反倒有些缺缺心眼呢?

淮鸢连夜推敲出数张药方,叮嘱丫鬟每日按照药程熬制,方能暂且稳住太妃病情。

陈叔对此眼泪鼻涕横流,感动得就差对着她拜三拜。

太妃病了这么些年,哪个太医没请来过?不是摆手离去的,就是连门都不愿进的。

只那淮太医还曾暗中治了几次,太妃才能安然至今。

思及淮太医,陈叔又止不住地将将落泪。

幸得他唯一亲闺女被王爷及时救回,谁也没料到这样一位娇弱女子竟能成解太妃病苦良药。

果真做了善事自有好报!

天刚将将亮,二人伴着初春暖意出了京城,一路行北。

父亲曾道,天山有一花甲神医极擅针术,偏只春日天晴无云时,上山之路方开,若是错过只可再等一年。

淮鸢正急于年少不曾用心,针术尚未精通。

晏屿青前几日问及方向,她一下便思及此。

天山距京城左不过一月路程,晏屿青算了算时间还算宽裕,顾及淮鸢还是在天黑前停在乌河镇歇脚。

对于淮鸢会骑马这事,他的确有几分意外。

出发那日,陈叔特意收拾了适合长途跋涉的软垫马车,正等着淮鸢夸赞。

谁知她一个翻身跨上马背,姿势娴熟利落,显然是个御马好手。

“马车太慢,我们骑马吧。”

女子高高束起马尾,一身便装衬得她精神挺拔,全无前几日颓势。

也许,这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乌河自乌河村中央穿过,四面环山,坐落山谷,方圆数里未有村落。

前几日二人皆在山林间歇脚,今日是第一次寻了正经住所。

这且是淮鸢第一次到京城外的人烟地,正有几分新鲜。

见晏屿青在前头与村长打着招呼,她便默默退了出来,走至河边。

忽地,半人高的丛林倏忽蹿出个孩童,大约七八岁大,正对着她蹲在地上,瞪着眼睛看过来。

淮鸢本被吓了正着,见他生得可爱,又不自觉想要靠近。

就在这时,丛林又蹿出个农妇,一下抱起孩童,眼神警惕。

淮鸢猜想定是自己这张生面孔将她吓着了,忙牵动嘴角笑了笑。

谁知,农妇面向她阴阴地蹲着,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凶狠地张着嘴巴,乍一看,像是护崽心切。

声音却颤抖焦急,如同念咒重复着:“快走快走……”

淮鸢屏息听了片刻,待听清,寒意自脚底发起,违和怪异之感直激得她汗毛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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