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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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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校长心里藏着事,吃不下饭。

在另一个饭桌上的孩子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吃完便有一个女孩子来问耿妩什么时候能回家。

纵使铁牛再不情愿,孩子们还是要送回家的。

一路上铁牛的脸臭得可以,一直在嘀嘀咕咕念叨着还完打深井的钱就不在这里干了。

耿妩不知道怎么开解他,一路以沉默回应。

她口袋里放着余校长刚刚发给她的五十块钱,说是方躬行给的上个月的工钱。

三天前,她以为自己拿到工钱后会第一时间交给爸爸,而现在回到家,她将那五十块钱用塑料袋裹住沉到谷仓的最底处。

不知道是不是方躬行在后面的努力,第二日到学校的孩子有二十多个,和当初他给余校长的名单相较,只差六个孩子没来。

耿妩又洗了一天孩子和衣服,依旧没时间上课。

幸好今日余校长没再出去,他带着一群光屁股的男孩子唱拼音字母歌,另外一群女孩子则由刘奶奶带着,在隔壁的房间唱得更大声。

耿妩在厨房里忙前忙后,好不容易在中午前将孩子们的衣服都洗完,水缸也见了底。

她急忙去井里打水,碰上放牛回来的铁牛。

不得不说不为牛儿打抱不平的时候,铁牛还是很勤劳,很会看眼色。

他立即从耿妩手上接过水桶,根本不需扁担,一只手提一个满满的水桶,三四趟便将水缸填满。

耿妩干活又快又好,再加上这里原本是卫生院的设置,光灶台就有四个。耿妩速度快得几乎长出四只手,二十多个小孩子的午饭用三个灶台一起上。

一个多小时饭熟了,菜也炒好,她甚至还炖了一锅芋头汤。

孩子们根本没有建立起按时吃饭的习惯,耿妩和铁牛将饭菜送过去时,他们还光着身子到处跑,尖叫和打闹不绝于耳,没有一个人过来。

耿妩也不急,将碗一个一个在地上码好,盛饭加菜。有几个寻着饭香味磨磨蹭蹭地过来,坐在地上大口吃。

耿妩摸摸他们的头,又转身去女孩子那一边。

刘奶奶那里明显有秩序多了,甚至有几个大一点的女孩子还在帮刘奶奶按摩肩,锤着腿。

见耿妩来了也自觉帮她提饭桶分发碗筷。

下午才洗完一大堆碗筷,收好衣服分发下去,又剪了十几个孩子的指甲和头发,孩子们也到了回家的时间。

有几个孩子经家里交待留校住宿,另外十几个孩子并着耿妩一起坐着铁牛的牛车往回走。

牛车没有特别大,孩子们人堆人,挤在一起哈哈笑,通红的小脸上布满天真烂漫。

耿妩到自己村口便下车,她急着回家做饭,喂牲口。

果然还没到家门口,便听见耿家旺在家里叫嚷:“水都没得喝,耿妩死哪里去了?”

耿妩进院后,闪身进厨房先烧火做饭。

锅还没有洗,早上她熬的菜粥黏黏糊糊地粘锅底上,柴也没有了,她忙了一个多月学前班的事,根本没时间去捡柴和劈柴。

耿妩在牛棚里偷薅一把稻草,又从牛栏的木棍中挑出一根粗壮点的,先当柴抵一顿,今天回得早,吃完饭应该有时间去捡柴,到时候捡根合适的木棍插回去。

家里新收的米已经去好壳,安安静静珠圆玉润地堆在米缸里。

耿妩舀上两大杯,晚稻散发出特有的清香,比起早稻更显诱人。

每年也就是丰收的这几天,耿妩才敢煮白米饭,不需要往里面添加红薯土豆之类的滥竽充数,更不需要顿顿稀粥、菜粥。

厨房灶台上放了一堆野生水芹,可能是妈妈顺手在哪个水渠里拔的。耿妩飞速摘完,混点辣椒炒得咸辣一点,一碗菜便可以下三四碗饭。

耿妩一家四口正吃着饭,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耿家旺端着饭碗撒开脚丫子跑去凑热闹。

原来是耿妩和缺牙佬家之间的围墙倒了。

耿家旺骂骂咧咧地回饭桌上,一口咬定是缺牙佬家搞的鬼,绝口不提他自己整日用鱼雷烟花炸缺牙佬家茅房的问题。

缺牙佬家的茅房靠着分开两家院子的围栏搭建,围栏另一边则是耿妩家的猪圈,牛棚还有鸡舍。

耿家旺隔几天炸上一回,隔几天炸上一回,一些土砖崩坏开裂是难免的事。

当真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而此刻心里最忐忑的是耿妩,她害怕没了围墙的阻拦,缺牙佬半夜三更再跑进她的房间。

耿爸听了耿家旺的话明显想得更多,他将碗筷一扔,立马跑出去。

只见满院子乱窜的鸡鸭,猪已经跑得不见影子,牛儿也慢慢悠悠到了缺牙佬家的院子里。

耿爸先急吼吼地牵回母牛和牛犊子,耿妩和妈妈忙着捉鸡赶鸭。缺牙佬家的狗嘴里已经叼住一只老母鸡,上下牙一用力,嘎嘣一声响,老母鸡魂归西天。

耿家旺拿出扫把撵狗,一边骂一边去夺狗嘴里那只死了的老母鸡。只要抢回来,他们明天至少可以加餐一顿鸡肉。

缺牙佬的老娘拍着大腿嚎,不准耿家旺打他家的狗,而缺牙佬被耿家旺残害得怕了,缩在堂屋里不敢出来。

一时间被天意和人为打通的两家院子里鸡飞狗跳,叫骂之声不绝于耳。

这是耿妩家里第三年养猪,第一年遇上猪瘟,养到半大死了。第二年的母猪因为生猪崽的时候难产,一只大猪合并着五只小猪也死了。这是第三年,买回来的小母猪顺利长大,也顺利生崽,耿爸原本想着就这样养到过年前能宰了换点钱,没成想院墙坍塌,母猪带着六只小猪仔一溜烟地跑没影。

眼见着要接连三年赔钱,耿爸当机立断家里几口人全部去找猪。

耿妩看着耿爸气得满脸通红,剩下的鸡鸭也不敢继续逮,只仔细看了看牛有没有拴好,才匆忙地跟着一起出门。

才走两步,耿爸像是想起什么,对耿妈说:“你去喊村长帮忙,然后回家锁好门呆家里,要是敢出门,我就打死你。”

耿妈脸色一白,沉默地朝反方向走。

这是耿爸第一次在耿家旺和耿妩面前如此对待耿妈。耿家旺将耿妩拉得远一点:“不就丢了几只猪,至于打妈妈吗?”在他记忆里,家里只有耿妩能打骂,爸爸妈妈那是万万不能的。

耿妩没说话,她早已知道妈妈肯定也遭到不少打骂,只是没有被放到明面上而已。

不过一会儿,村里大部分人家听闻消息,都派出一两个人来帮忙。

大家都是农村人,知道猪牛对一个家庭的重要性,即便是到了半夜,也没人提出放弃,或者是说找不到了之类的话。

耿妩跟着耿家旺在西边的山脚下逡巡。耿家旺一口咬定自己看见了猪蹄子在地上奔跑的痕迹,拉着耿妩要进山。

耿妩因为上次离家出走的经历,对西山畏惧得很。她起先跟耿家旺走了几步,眼见着快到那处坟地,她拖住耿家旺的衣角:“我们跟爸爸他们一起吧。”

耿家旺挣开她,骂她胆小鬼:“不就是一堆坟包么,都是黄土一捧,有什么好怕的。”

他大力推搡耿妩:“你要怕就回去,等下我找回猪再跟爸爸告你的状,说都是你猪才会跑掉。”

耿妩被他推得一个踉跄不稳,摔在不平整的山道上,等她在坡面上滚两圈再爬起来已经不见耿家旺的身影。

黑暗的山里树影婆娑,到处都是树叶沙沙作响,仿佛隐藏在山间鬼怪的低语,阴凉的秋风从脚底吹起,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布满耿妩的后背,低矮摇曳的青草摩擦着耿妩的脚脖子,像一只只从泥土里伸出的小手将要把她拖进泥土里去。

耿妩的脚像是被钉在泥土里,她逼着自己往耿家旺的方向走,却动都动弹不得。

不知愣了多久,耿爸和着一群村民也一起找到了这里。

耿妩看见大人们手电筒的光线,绷紧的心头终于一松,眼泪不争气地跑出来。

耿爸看见她先是一愣,问:“你不是和你弟弟一路的吗?”

耿妩结结巴巴:“他,他说猪进山去了,他就……就自己去找,我不敢。”

耿妩声音越说越小,到后面自己都差点听不见,耿爸反倒听个一清二楚。

这下他着急的不是猪,而是耿家旺:“这西山有野狼你晓得不?你让你弟弟一个人上山?”

他朝前走两步,又转回来踢耿妩一脚:“他朝哪边走的?”

耿妩根本没有看见耿家旺冲出去的背影,哆哆嗦嗦说不出来。

耿爸原本不耐烦的神情变得更加狠戾,他蒲扇大的巴掌挥下来,一下子抽肿耿妩半张脸,耿妩摔在地上,又迎来好几脚。

其实耿妩已经习惯,甚至在爸爸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蜷缩身体,做好被打的准备。但是和耿爸同来的村民被吓了一跳,七手八脚去拦耿爸,嘴里嚷着找孩子要紧,找孩子要紧,一边隔离开两人。

耿妩其实痛得很,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她忍痛的能力早已提升一大截,所以即使她眼泪不停地流,却紧咬嘴唇一声痛苦的□□都没有。

耿妩缩在地上,被踢到的胸口疼痛还没有缓过来,她深吸着气,调整调整姿势,还是要努力站起来,等下人群都走了,又只剩她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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