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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往事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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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紫玉不会忘记,三十多年前的盛夏,那天,她刚刚走出余家屋的村口,恰巧碰上一群收工避雨的村民,余良民就在其中。

她被拉住,被围攻,被数落……她深知寡不敌众,人言可畏,她保持沉默,避免吃眼前亏。而心底里,纵然众口铄金,熔不掉她的心高气傲;纵然狂风暴雨,浇不灭她的雄心壮志。她忍一时之气,见机行事,跑了,逃了……回家了,如愿了!

她决意远走高飞,不再相见!

古人说: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可是,现实中,纵然天地之间无穷宽广,有时却会让人寸步难行。生在一个常人难以自由流动的年代,她能去哪里呢?

住在对面的牛志飞要结婚了。

然而,他并没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是愿意助姚紫玉一臂之力。

牛家大姨夫在一家煤矿厂当中层领导,煤矿厂人多事杂,安排一个人做临时工难不难?他也不知道。牛志飞托大姨夫在煤矿厂谋个适合女性的差事。

这年头,农民要去当工人简直比登天还难。牛家大姨夫还算尽力,想方设法,他在食堂里找了个当厨师的活儿,不仅帮姚紫玉解决了吃饭的问题,还能挣几个现钱,生活无误。

姚紫玉成功突围,如同金丝雀逃出了鸟笼,几乎称得上一飞冲天。其实,说起来,这家煤矿厂离姚家并不是太远,不过百里路。因为跨省,相互之间少有人员往来,音信不通,形成了天然屏障。因此,姚紫玉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就不稀奇了。

这是一家小型煤矿,却也有上千人。许多工人的家属在矿上做小工,大人小孩的,热闹得很。工人老大哥吃得不错,一日三餐,一稀两干,油水重,每个星期都有加餐,不是肉就是鱼,时不时还能喝点小酒,是生活较有保障的一群人。他们不仅工资每月按时发放,还有工作服,从里到外都由单位定时提供,衣帽鞋袜,配置齐全,不用自己掏腰包,能节省不少开支。连在食堂当厨师的临时工,一年都能发一件大白褂。

不仅如此,一个星期还能看一次电影,每次放两场,以方便上日班和晚班的工人都能看到。还有一点值得一提,那就是点电灯,不仅开关自如,而且光线充足,有的大灯泡甚至亮得晃眼。因此,尽管煤矿厂在白天看着到处都是黑的,可到了晚上,处处都有路灯,真可谓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如同一个小城市一般。

总之,在这里,工业文明相对于农业文明的优势一目了然。

姚紫玉突然从农业文明走进工业文明,心里的震撼自不待言。一个人出门在外,四周举目无亲,晚上的业余时间怎么消遣?她还没有学会。

以前在农村老家,女性要是有点空闲时间,一定不会闲着,多半要做些女红活,衣帽鞋袜,缝缝补补,哪家哪户都是少不了的。到了晚上,青灯一盏,光线昏暗,一针一线,忙忙碌碌到深夜,实在熬不住了,哈欠连连,方才去睡。

俗话说,安居乐业。一个人到了一个地方,找个安定的住处是第一要务。现在姚紫玉到了煤矿厂,住在哪里呢?这可是个房屋普遍紧张的年代,谁想分间正儿八经的房子,那和登天差不多一样地难呀!至于像姚紫玉这样一个当厨师的临时工,那就更不用说了。

怎么办呢?经过协调,食堂里有间放杂物的小房子,收拾一下,能放张床,姚紫玉就被安排住在这里。

一般的食堂到了晚上,漆黑一团,残羹冷炙到处都是,一定是耗子觅食的天堂。可是,这里的食堂晚上也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因为上夜班的工人会来就餐,厨师也是两班倒。

所以,姚紫玉住在这里,居住条件是差了点,却很热闹,或者说很吵闹。姚紫玉不计较,到了就寝时间,门窗紧闭,蒙头大睡,睡得可沉了。当厨师也是件苦力活,很辛苦的,岂有睡不着的道理?

新来乍到,她格外低调,除了上班,平时深居简出,心满意足地蜗居于这间挤巴巴的杂物房里。过了一阵子,发钱了,她就买些针线,和以前一样,晚上做点女红。

煤矿厂男性多,女性少,她的到来无疑使以灰黑色为主色调的煤矿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而且,这道风景会一日三次准时出现在食堂的卖饭窗口,幸福了来食堂就餐的成群结队的工人们,他们不仅可以大饱口福,还能大饱眼福,不免在茶余饭后津津乐道。

自从食堂的卖饭窗口出现了这么一位容光焕发的美丽厨师,众多年轻矿工吃了饭以后,会在食堂里久久逗留,对这些日夜在井底作业不见天日的年轻矿工们来说,美丽的女性和灿烂的阳光一样难得和宝贵。他们想一睹她脱掉大白褂、摘掉厨师帽后的俊俏模样。

时间一长,相互眼熟,不认识也算认识了,就不时地有人跟她打招呼,甚至在杂物房门口转悠,瞅个机会和她搭个话什么的。

其中,有位年轻的技术干部,身材魁梧,相貌堂堂,虽然是刚刚分配来的工农兵大学生,年龄却不小了,名叫白向明。他干活卖力,工作突出,是煤矿井底技术作业组的组长。

有一次,他从井底当班作业回来,工作服也来不及脱下,手脸洗得也不是很干净,邋里邋遢的样子还不如他手中的铁饭盒更惹人注目。他在姚紫玉的窗口买完饭,低头弯腰,满脸堆笑,礼貌地问道:“同志,贵姓?”

姚紫玉听罢,朝他看过去。只见他个头高,微微弯腰站在窗口前,睁着一双大眼睛,咧嘴对着自己笑,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格外醒目,看起来个性分明,热情洋溢,很有亲和力和吸引力。于是,她就腼腆地答道:“姓姚。”

“姚?”白向明重复道。

“嗯。”姚紫玉点点头。

“哦!”白向明也点点头,一边直起腰,一边往嘴里扒拉着饭菜,心满意足地走了。

然后,他每天来姚紫玉的窗口买饭,每次都热情地跟她打招呼,甚至寒暄几句。过了几天,他们就很熟悉了。不久,他就知道姚紫玉住哪里了。要是当天晚上放电影,他就会趁买饭的机会,知会一声姚紫玉。

“今天晚上放电影,你知道吧?”他喜笑颜开地说。

通常,姚紫玉点点头,说:“知道。”

食堂前面是个篮球场,放电影都是在这里。每次放电影,白色的电影屏幕早早地就拉好了,屏幕前摆满了一排又一排的椅子或板凳,大半是矿工家的孩子或老人摆的,这叫占位。这么大张旗鼓的,即使姚紫玉没听人提起过,出门一看,也就知道了。每次看电影的人真不少,除了煤矿厂的干部、工人和家属,周边村子的男女老少也会有很多人过来看。

那时,看电影真的是一件少见的新鲜事。要不是附近住着工人老大哥,偏僻的农村哪里听说过什么电影。所以,每放一次电影,事前事后都要在煤矿厂和周边一大片地区谈论很长时间。

既然姚紫玉知道,白向明就想当然地以为姚紫玉一定会去看的,因为看电影是适合女性的头等娱乐活动呀。除此以外,还能干什么?

可是,每次看电影,他都早早地去,却从来没有看见过姚紫玉的身影。他很奇怪,终于忍不住了,买饭时,顺便问道:“你从来不看电影吗?”

姚紫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摇摇头,说:“不看。”

白向明很吃惊,迷惑不解,问道:“为什么?”

姚紫玉如实相告,说:“我们早晨要起早,睡晚了,早晨起不来。”

“哦!”白向明如梦初醒,想了想,又说:“一般电影就放到九点或十点,这很晚吗?”

“我们早晨四点就要起来做早餐。”姚紫玉说。

“哦!”白向明点点头,朝姚紫玉看了看,笑了笑,不再说什么,拿着饭盒走了。

初冬,天气还不冷,但是,天黑得早。这天,又要放电影了,食堂里吃饭的人早早地就散了。傍晚时分,白向明收拾干净,穿着便服,就来食堂的杂物房找姚紫玉去看电影。

他敲敲门,随即听见姚紫玉在里面谨慎地问道:“谁呀?”

白向明响亮地答道:“小姚,是我,白向明。”

姚紫玉打开门,抬头一看,眼睛不由得一亮。她借着从房间里照射出来的灯光,看见白向明脱掉了工作服,换上了一件灰色的长长的风衣,头上的黑发梳理得纹丝不乱,脚上的黑皮鞋擦得锃亮发光,整个人看起来干干净净,文质彬彬,一点都不像一个每天都要下井挖煤的矿工。

姚紫玉笑了,说:“你像个读书人!”

白向明得意地一笑,说:“我算半个读书人,我是工农兵大学生。”

“哦……”姚紫玉应了一声,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明白了。

“走,看电影去。”白向明邀请说。

姚紫玉本能地想去,又本能地不想去,犹犹豫豫,支支吾吾,最后问道:“几点钟放完?”

白向明肯定说:“今天大概七点钟就可以放了,九点钟就结束了。”

姚紫玉又“哦”了一声,未置可否。

白向明劝说道:“今天的电影一定要看,就是不睡觉也要看!”

姚紫玉听罢,半信半疑,好奇地问道:“什么电影?”

“越剧--”白向明故意拖着长长的腔调,“《红楼梦》!”

“《红楼梦》?”姚紫玉重复道。

“对,《红楼梦》!”白向明高兴地答道,“这电影可是难得一见哦!听说在上海也才刚刚开放。听说特别感人!”

“哦,好吧!”姚紫玉终于被他说动了,同意了。随即,她锁上房门,跟着白向明去了。

白向明边走边说:“我给你占了个位子,我们一起去,我告诉你座位在哪里,然后,你看你的,我看我的。”

姚紫玉点点头,心里明白了。

走到半路,姚紫玉想起她还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呢。可是,相互认识这么久了,连个名字都叫不上来,要是直接询问,多尴尬呀。她思来想去,半天,终于想到一个办法,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这样,她就巧妙地把责任推给对方了。

果然,经她这么一说,白向明也觉得是自己考虑不周,说:“哦,对了,我叫白向明,黑白的白。”

“哦,白。”姚紫玉重复道。

快到篮球场,白向明走在前面,适当地拉开了距离。他自己看电影都是站着的,从来不坐。今天,他特意早早地搬来一把椅子,靠后排摆着。他都想好了,到时,姚紫玉坐着,他就站在旁边,就不会引起别的人过多关注了。

越剧《红楼梦》真的非常感人,跟他们有生以来看过的任何一场其他的电影都不同。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知道还有越剧这么个传统戏曲,悠扬婉转,情深意切,非常符合江南人的性情和口味。从此以后,贾宝玉和林黛玉的悲情故事在平民百姓中广泛地流传开来。

值得一提的是,在白向明和姚紫玉有了这一次近距离的接触和交往以后,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同样地,自从人们看了越剧《红楼梦》,一发不可收拾,紧接着看《梁山伯与祝英台》《柳毅传书》《碧玉簪》《追鱼》,诸如此类,不一而足,社会越来越开放了……

不论如何,不得不说的是,年轻人看见漂亮姑娘就追,不问青红皂白,是多么危险的举动。白向明不明就里,想当然地以为姚紫玉单身未嫁,不知道她已经身为人妻了。

姚紫玉稍显迟疑,犹豫了那么一阵子,毕竟婚约尚在。很快地,她就想明白了,出来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抗婚吗?最重要的是另嫁他人吧?想到此,她灵机一动,始觉天助我也,机不可失呀!于是,她下定决心,不再含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错就错,什么都不说。

岁末年关,要过农历年了,煤矿厂放假,食堂也停火几天。有条件的人,很多都回老家过年去了,尤其是年轻的单身汉们。

白向明问姚紫玉回不回家过年,姚紫玉说:“家在外省,出来时间不长,暂时不回,节省点路费。”

白向明怦然心动,眉开眼笑,说:“英雄所见略同。与其回家,不如将路费省下来寄回去,家人收到的钱还能多点。”

“对!对!”姚紫玉连连点头称是。

实际上,她的钱并不需要寄回去,只要假他人之手转回去就行了。她写了封简单的家书,装进信封,里面塞了些钱,托牛家大姨夫转交给牛志飞,再让牛志飞转交给她母亲。

这样,既稳妥,又隐蔽,不易暴露她的行踪。因为牛志飞过年肯定要到大姨夫家拜年的,顺便把姚紫玉的家书带回去,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煤矿厂放七天春节假,真是天赐良机,天赐良缘。白向明和姚紫玉一天都不愿意浪费,彻底放飞,整天形影不离,游遍周边的山山水水,寻找春天的足迹,拥抱即将开始的新生活。假期虽短,两人玩得尽兴,增进了解,情感上越来越水乳交融,夯实了谈婚论嫁的必要基础。

假期结束,繁忙的工作又开始了,两人继续交往。

这年年底,过了寒冬腊月,又迎来岁末年关。

经过一年多的持续交往和了解,白向明和姚紫玉利用春节假期,结婚了。

白向明轻而易举地就娶进了他人之妻,解决了自己大龄单身的老大难问题。

对此,他一无所知,还蒙在鼓里。他只知道,花好月圆,满心欢喜。

又过了一年,他们的女儿出生了,夫妻和睦,生活充满希望。

这是春风化雨的一年,不同凡响,改革开放,农村由大集体生产劳动转向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家家户户分责任田,农民们开启了自由耕种自在劳作的新生活。

有件事姚家必须面对,那就是姚家屋催姚紫玉转户口了。

尽管他们对她身在何处一无所知,但是,她已经出嫁了,这是众所周知的。因此,村里不能给她分责任田了。可是,她的户口还在,不分责任田似乎又讲不过去,所以,只能催她家转户口了。姚母只装作没听见,爱理不理。

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很快地,机会来了。

姚紫玉独自带着孩子回了一趟老家,悄悄地把户口转走了,转到煤矿厂去了。她和孩子是干部家属,从此吃上商品粮了,过上了过去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等她走后,姚母就去万家摊牌,要求和余家解除婚约。

姑姑和姑父听罢,大为震惊,觉得这事实在荒唐,岂有此理。可是,那边两人情投意合,孩子都已经快两岁了,才是真的生米煮成了熟饭,再论孰是孰非,还有什么意义?

该怎么办,不是一目了然吗?

更何况,姚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姚家真看在眼里,悔恨在心里,觉得姚家和余家这桩婚姻原本就违背紫玉意愿,确实大错特错。姚家只有姚紫玉这么一个后代,怎么可以连婚姻都不幸福呢?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时代变了,那就顺应时代的发展吧。

余家都是老实人,姚紫玉这么多年杳无音信,早就消耗了他们的耐心,不论他们经历了多少的伤痛和愤懑,不论他们是多么的不愿和无奈,婚约终究是解除了。

姚紫玉单凭一己之力摆平了一切,没有任何纠葛,没有任何后遗症,一切顺利。

夫妻离婚,自古就有。唐朝最浪漫,至今流传着“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的佳句。

余良民和姚紫玉离婚了,传说中的“各生欢喜”并没有发生。

姚紫玉是欢喜的,余良民喜从何来?

在婚姻的鄙视链上,姚紫玉是珠穆朗玛峰,余良民是山底溪,溪水不论多么辛苦地流淌,都不可能流淌到山顶去,只会越流越低,越流离山巅越远。余良民在婚姻的鄙视链上是仰视,是攀登,他选错了攀登的目标,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吃尽苦头,却半途跌落,跌回原地,摔得鼻青眼肿,遍身是伤,晕头转向,浪费几多好时光。

对姚紫玉来说,特殊年代特殊人物的媒妁之言,让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嫁给了余良民,真是苍天跟她开了个残酷的玩笑。所幸她意志顽强,敢打敢拼。上天关上了一扇门,她为自己打开了一扇窗。一切如愿以偿,她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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