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汇演结束，便是为期三天的元旦假期。
四个人约好一起去江边跨年。
夏栀穿了一件淡黄色的羽绒服，羽绒服后面带着毛绒绒的帽子，踩着棕色雪地靴，扎着蓬松饱满的丸子头。
“外婆，我今天晚上要和同学去江边看烟花，可能会回来的很晚，楼上的顾嘉言会和我一起回来的。”
樊采春坐在沙发上看着要出门的夏栀，她说：“嘉言也去？”
夏栀乖巧点了点头。
樊采春默了一会儿：“那你去吧，晚上回来注意安全，别老让人操心。”
“知道啦。”夏栀在玄关处换鞋。
樊采春走过来叮嘱：“今天去江边看烟花的人很多，你跟紧嘉言，你这么小点别走丢了。”
她都十六岁了，又不是小孩子，不过夏栀还是对着樊采春笑了笑：“知道了外婆，我走了。”
“注意安全啊。”
“好。”
一出门夏栀就直直和站在楼梯上的顾嘉言视线相交。
她见顾嘉言勾着唇走下来，“要跟紧我哦。”
是她外婆刚刚说的话。
夏栀和他并排往下走：“你又偷听别人说话。”
“‘又’字是哪里来的？”顾嘉言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你忘了吗，上次在蒋飞沉家里，你站在我后面偷听我和外婆打电话。”夏栀以为他真的忘记了，就详细给他说了一遍。
“那次啊，把我的事情记得这么清楚啊。”
夏栀转头看见顾嘉言一脸得逞的样子，才意识到这人是故意那么说的，她收回视线不再理会他。
“生气了？”两个人此时出了单元楼，顾嘉言歪着头问她。
夏栀连眼神都没分他给半分，径直往小区门口走去。
顾嘉言见女孩儿不说话，也不理他，一时之间脑子里想不到半点哄女孩儿的方法，毕竟在这之前的十六年，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所以顾嘉言也选择了暂时沉默走在她旁边。
两个人到了公交车站，没等几分钟，他们要坐的公交车便来了，夏栀走过去刷了卡就往车内走去。
这一路的公交车经常是人满为患，夏栀走了几步就被迫停住，她找到一个可以扶住的柱子稳住自己的身形。
车内十分拥挤，夏栀被人群带着前后晃动，她死死拉住那根柱子，可奈何有一个人突然从她胳膊下边顶出来，她被迫松开了手。
她下意识认为她后面站的人是顾嘉言，所以眼疾手快抓住她旁边人的胳膊腕，但当她稳住身形，才察觉这个触感好像和她见到顾嘉言胳膊的那个触感不太一样。
夏栀转头，当看到一张陌生人的脸时，她瞬间愣住，那人明显也愣住。
夏栀从那人后面看到了顾嘉言探出来的头，哦买噶，这是什么情况，顾嘉言为什么跑去那里了？
这就要从夏栀没管顾嘉言直接上了车说起。
原本顾嘉言是跟在夏栀后面的，可谁知半路上突然被人插了一脚，他脑子里当时全是想着如何哄夏栀的方法，一时没反应过来。
所以他在站到了那人的后面，和夏栀隔着一个人。
“对不起……”夏栀火速收手，“我……啊！”
谁曾想司机直接来了一个急刹，夏栀双手没有抓任何东西，身体直直扑向那个人，她下意识双手放在胸前，呈现出保护自己的姿势。
那人也抬起手护住他自己，然后第一时间将夏栀推出去。
夏栀被一股力量反弹，她没有扶任何东西，身体由于惯性根本不由她控制地向后倒去。
顾嘉言眼疾手快越过去，拽住夏栀往他怀里拉了一把，车停住，夏栀和顾嘉言也稳住了身形。
刚刚事情发生的突然，夏栀被顾嘉言护在怀里一时之间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当她反应过来时，抬头就看见顾嘉言冷着脸盯着刚刚站在两个人中间的那人。
夏栀也将视线投过去，那人脸色还存着惊恐的余韵，同时还带着一些不知所措和尴尬。
她眼珠子动了动，她觉得自己刚刚动作确实很唐突，所以歪了歪头，绕过顾嘉言，她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那人比顾嘉言低一点，但比夏栀要高，他轻轻垂眸，抿了抿唇瓣：“是我该说对不起。”
那人说完将视线移上去看了眼顾嘉言，便顺着人流往后面走去。
夏栀的视线随着他的移动而动，她刚刚第一时间完全没感觉他推了她一下，她一直以为是惯性，不过再怎么说也是她冒犯在先。
“以为是我？”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她的头顶冒出。
夏栀收回视线，抬手稳稳扶住离她最近的扶杆，她轻轻点了点头：“你还好意思说，干嘛不跟紧点。”语气之中带点责备意味。
顾嘉言这次站在她旁边，和她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他突然横插进来，我没来得及反应。”
夏栀：“那你不能告诉我一下吗。”
顾嘉言：“我倒是想啊，你不是不理我吗。”
夏栀：“……”说的也有点道理。
自知理亏，夏栀也没继续和他说话。
……
等两个人到达江边的公交车站时，蒋飞沉和陈西柚还没有来，他们俩找了一家烤肉店坐着等蒋飞沉和陈西柚。
时间还早，他们还可以一起吃个饭，逛一逛。
两个人刚到店里还没来得及点餐，陈西柚便来了，她一屁股坐在夏栀旁边：“栀栀，想我了没？”
西柚总是会这样逗她，夏栀已经习以为常。
夏栀翻着菜单，敷衍她：“想你想你，我最想你了。”
陈西柚不满意，把她头掰正面向她自己，嘟着嘴以表示不满：“栀栀，你都学会敷衍我了，不行，重新来一遍，我要那种发自内心的。”
夏栀深吸了一口，闭了闭眼睛，等再次睁开时，双眼装满了星星：“西柚小仙女，我可想你了呢。”说完还故意眨了几下。
陈西柚松开手，满意弯了弯眉眼和唇角：“这还差不多。”
在对面看着两个女孩儿互动的顾嘉言扯着嘴角无声笑了笑，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翻阅餐单。
陈西柚和夏栀看着一个餐单。
陈西柚的确是个小公主，像点餐这种事情，她不太会，一般出去她都是坐着等吃的那个人。
她百无聊懒将头靠在夏栀的肩膀上，看着夏栀和顾嘉言点餐，她甚至还打了一个哈欠。
“没睡醒？”夏栀一边拆着餐具，一边询问靠着她肩头的人。
“可能吧。”陈西柚语气焉焉的，像是一个饿了很久的小猫，“也就是昨天晚上和陈南梨打了一晚上游戏，从早上睡到了刚刚。”
夏栀吃惊：“南梨哥和你打了一晚上游戏！”
听到夏栀口中叫出的“南梨哥”，对面的顾嘉言挑了下眉，默默竖起耳朵听着两个女孩儿的对话。
陈西柚靠着她点了点脑袋：“对啊，他经常打游戏，还经常通宵打游戏，之前在家里因为我爸妈在还会收敛一下，现在我爸妈不在南城这边，他就更放肆了。”
夏栀没想到，看起来文质彬彬且温润如玉的陈南梨，居然也会打游戏，还通宵打游戏，果然人是真的不可貌相。
“不过我也挺佩服他的。”陈西柚抬起头忽而认真道。
夏栀将拆好的餐具经过热水烫了烫往陈西柚面前挪了挪：“佩服什么？”她回应道。
“为什么，他如此糟践自己的身体，居然还可以活蹦乱跳的。”
夏栀：“……”确实该佩服佩服。
“栀栀，蒋飞沉给我发消息说他找不到地方，我去接他。”陈西柚一边起身一边回微信。
“好。”夏栀收回看着陈西柚离开的背影视线，当她准备拆另一份餐具的时候，顾嘉言已经将他弄好的餐具推到她面前。
虽然很意外，但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让夏栀心里泛着暖意，就像是心里被放进了一个小太阳，温暖着她全身。
“谢谢。”
礼貌道了谢的夏栀，一抬头就看见陈西柚和蒋飞沉往这边来，两个人还在交流着什么，陈西柚皱着脸，蒋飞沉则舒展着眉眼，夏栀眼眸微眯，脑海里闪过很多个画面。
四人落座后，就像往日那般聊着天，顾嘉言还是最少说话的那个，蒋飞沉会挑起各种话题以及附带他说话特有的风格，陈西柚和夏栀会顺着他的话题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顾嘉言一个人专心烤肉，弄好了之后就给三人盘子里分，只不过每一次都是第一个给夏栀。
夏栀自己也发现了，但她选择装作毫不知情。这种小女生的情绪她不常有，不知道她是想骗过顾嘉言，还是想骗过她自己。
四个人吃完饭后围着旁边的商业街逛了逛，这种商业街不比京西高档奢侈，大多都是小商小贩摆的小摊，当然也有实体营户，过往的人很多。
陈西柚左看看右买买，三个人跟在她后面见她一脸兴奋和喜悦，没好意思扰了她的雅兴。
“栀栀，你快看这个！看起来很不错诶。”陈西柚拿起一个晶莹剔透的白玉镯子对夏栀道。
虽然说这里的东西不全是假货，可陈西柚手里拿的这个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假货，夏栀心里想。
见那个老板孜孜不倦给陈西柚介绍着，这个手镯是有什么加持，开过光什么的，夏栀有点看不下去了，主要是因为它一个“赝品”，还要四百多块钱，纯纯的骗钱。
“西柚，烟花要开始了，我们先过去，等会儿过来买吧。”夏栀上前想要拉走陈西柚，但陈西柚却不走，甚至还松开夏栀拉住她的手。
“……”
蒋飞沉见此状况，叹了口气，双手插兜往前凑过去，站在陈西柚旁边：“老板，这个多钱啊。”
那个老板见蒋飞沉和陈西柚熟识，便回答他：“本来要卖520，但看你们人多，如果买两件给你们算500一个，两个给我1000块钱。”
夏栀：“？？？”刚刚不是还说四百多吗？
“刚刚不还是四百多吗，怎么现在涨价了。”蒋飞沉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端倪。
“四百多的是这个手镯。”那个老板拿出一个棕色的手镯，看起来很丑。
蒋飞沉一副老练的样子：“这样啊，那便宜点呗，我们四个人呢。”
老板：“四个人，那你说多少你们能够接受。”
蒋飞沉拿过陈西柚手机的镯子掂量了几下，又认真反转着看了看，报出一个价格：“50。”
老板：“那行，再给你们便宜50，450，你们四个人一人拿一个。”
“我是说，”那个老板准备弯腰拿东西的姿势停住，蒋飞沉继续说，“一个手镯五十块，卖不卖。”
旁边的陈西柚都看呆了。
那个老板直接暴怒，拿过蒋飞沉手里的镯子：“我看你们几个是来捣乱的吧，快走快走，别在这给我捣乱，五十块钱你想买到这么好的镯子，放屁去吧，赶紧走。”
见老板下了逐客令，不等陈西柚反应，蒋飞沉直接一手勾住她的肩膀将她带走，背着身对后面的老板说：“50你都赚了30块，还不卖，我看你今天是骗不到人咯。”
身后传来那个老板的破骂声，夏栀赶紧跟上他俩，顾嘉言一个人慢慢走在后面。
陈西柚被强行拽走还有些不太开心，她一个劲问蒋飞沉是怎么知道那个手镯是假的，蒋飞沉一脸无奈，一副不愿意和傻子解释的模样让陈西柚更加生气。
在蒋飞沉那边问不到，陈西柚就来找夏栀问，夏栀给了她一句话：“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陈西柚还是不理解，但她也不再执着那个手镯，毕竟她并不缺，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
四个人来到江边，和天空中的无人机一起进行新年倒数。
“3”
“2”
“1”
“0”
“砰！”随着烟花腾空而起，江边看烟花的人一齐说：“新年快乐！”
凛冬已至，烟花炸空，新年来临。
顾嘉言见站在他前面的夏栀拿着手机录烟花，他微微俯身到她耳边：“栀栀，新年快乐。”
拿着手机的夏栀轻颤了下，少年在她耳边说话的气息还有存余，一瞬间她耳朵的温度迅速发烫。
栀栀……这是她的小名，她第一次听见他这样叫她。明明身边这样叫她的人不在少数，可偏偏顾嘉言这么叫她，就像是仿佛要把她灵魂勾走一般。
周围很多人都在大声说着自己的愿望。
夏栀装作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将手机对准蒋飞沉，蒋飞沉也看见了夏栀的镜头，和陈西柚一起对着镜头打招呼。
蒋飞沉大声呼喊：“新年快乐！希望顾哥，栀妹，西柚小仙女还有我，在新的一年里都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
陈西柚学着他的样子：“希望我们在明年都能金榜题名！”
夏栀关掉手机，双手成祈祷状放在胸前，闭眼对烟花许愿：希望我爱的，和爱我的人都能平平安安。
烟花承载人们的愿望上升最高空，绚丽炸开，意味愿望终会成真！
……
烟花秀表演完，已经没有公交车了，道路拥堵，打车都打不到。
最后还是陈南梨将四个人接到，并且送回了家。
一路上顾嘉言只字不提刚刚那句话的事情，若不是夏栀听着视频录进了那句话，她都要以为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
夏栀洗漱后坐在床上将视频剪辑好后发到四个人的物理学习小组群里，她特意截掉了顾嘉言说的那句话。
顾嘉言：【还没睡？】
顾嘉言私聊信息弹出来的那一刻，夏栀的心都跟着颤了下，很难形容她现在的感觉，有些惊慌失措，但又夹杂着开心。
夏栀回消息过去：【准备就睡。】
那边秒回。
顾嘉言：【嗯，明天一起去图书馆？】
元旦三天假期的作业不少，她的确还没写完。
夏栀：【好，但我要睡一个懒觉。】
顾嘉言：【好，明天去叫你。】
夏栀：【好啊。】
顾嘉言：【早点休息吧。】
夏栀捧着手机，稳了稳心跳，缓慢在手机键盘上面敲字：顾嘉言，新年快乐。
敲完之后，做了一个很大的深呼吸，闭着眼睛按了发送键。
她火速按灭了手机，将房间的小台灯关掉后直接缩进被窝里面，就如同强制关机一般，瞬间黑屏。
她有些不敢看手机的消息，就这么一直在被窝里平复情绪。
她不经常熬夜，加上今天玩的很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等她早上起来的时候，顾嘉言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和樊采春以及程康德在聊天了。
夏栀顶着杂乱的头发，穿着小狐狸的毛绒睡衣，睡眼惺忪和沙发上的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什么情况，她还在做梦吗？
“我还在做梦吗？”她迷迷糊糊道。
顾嘉言闻言低头轻笑了下，樊采春也配合着笑了笑：“你这丫头，嘉言都来家里喊你一起去图书馆学习了，你才起来，赶紧去洗漱去。”
“外婆。”夏栀揉了揉眼睛，“你怎么不叫我起来啊。”她走进洗手间去洗漱。
樊采春：“还不是嘉言给我说，你要睡个懒觉，让我不要叫你，等你自然醒，他和我们唠会嗑，还想着你估计那个点就醒了，结果人家等了你一个多小时了。”
顾嘉言：“没关系的，樊婆婆，正好很久都没和程爷爷下象棋了。”
樊采春笑呵呵道：“还是嘉言懂事，比那丫头让人省心。”
程康德：“小言啊，该你了。”
在厕所听着他们对话的夏栀：“……”
她一边洗漱一边想，如果外婆知道顾嘉言在学校那副样子，会不会更喜欢他啊，毕竟长辈都喜欢乖巧且学习好的孩子，这样的话，那她还挺有危机感的。
想到这里，她加快洗漱的速度，收拾好书包就和顾嘉言一起去了图书馆，两个人在图书馆待了一天，把所有作业都写完了。
此时夏栀捧着滚烫的关东煮和顾嘉言走在路上，天空蒙黑，凌冽的冬天，街上行人很少，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
夏栀咬了一口丸子，她看向走在她旁边的男生，顾嘉言手里还拿着那杯她刚刚买的奶茶。
似乎是察觉到夏栀的视线，所以顾嘉言转头和她对视：“怎么了？”
夏栀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说：“你不饿吗？”
两个人中午一起随便吃了一点中餐，顾嘉言刚刚也没有给他买东西吃，夏栀严重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偷偷在减肥。
顾嘉言握着她的奶茶想了一会儿，随后说：“有点饿，你的关东煮能分我吃吗？”
不是在减肥啊，那这人为什么刚刚不自己买呢，夏栀一边想着，一边将手递过去：“喏，我很大方的，允许你拿两串。”
顾嘉言勾着唇，他说：“我想吃那个丸子。”他用下巴指了指夏栀另一只手。
“可是我刚刚咬过……”了。
后面的话被堵住，因为顾嘉言握着她的手腕将那只手上剩下的那个丸子吃了，夏栀呆愣看着眼前发生的画面。
顾嘉言将丸子咽下去后，对愣住的夏栀说：“味道还不错。”
他推着夏栀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夏栀整个人还略显僵硬，大脑好像被冻住了无法思考，一直无法消化刚刚的画面。
“再不吃就凉了。”顾嘉言在她耳旁提醒。
夏栀晃过神来，她耳尖充血，整个人冒着热气，舔了舔唇瓣，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吃着。
顾嘉言也没继续逗她，等她吃完关东煮就将吸管插进奶茶里递给她。
夏栀接过奶茶，咬着吸管喝了一口，怪甜的，她评价了一下：“好甜。”
顾嘉言回她：“嗯？什么好甜？”
夏栀：“奶茶啊。”
“啊……”顾嘉言拖长语调，随后道，“栀栀也很甜。”
“……”
她怎么感觉顾嘉言变得有点不对劲，这还是她认识那个顾嘉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