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亿整理好仪态，转身将粉饼递给后面的人同时上下瞅了眼她，夏栀接过粉饼立马会意梁亿的眼神。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露出一抹笑，随便扑棱了一下刘海儿：“我准备好了。”
梁亿收起视线，丢出几个字：“笑的真假。”
“……”
跟在梁亿后面进去，夏栀看到沙发上的两人时，她步子一顿。
在宽敞的客厅中，那张柔软的欧式沙发上，坐着两个气质截然不同的男人。
右边那位她刚才见过，他靠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优雅交叠，身姿挺直透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
那双眼眸深邃如海，嘴角微微下垂，形成一道冷漠的弧线，比刚刚和她在一起多了疏离感。
他的手指修长而白皙，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指尖偶尔轻轻敲击，整个人周身弥漫着一种凛冽的气场。
左边那位戴着金丝框眼镜，身姿修长，坐姿端正却又透着一股随意的闲适，眼神深邃而明亮，他的手指轻轻搭在沙发的扶手上，修长而骨节分明，嘴角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展现出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与从容。
金丝框眼镜……一些久远的记忆浮现。
是那个学生会会长，许运。
“许总，幸会。”
许运在看到夏栀时，嘴角的笑容微微僵住，随后偏头看了眼旁边的人，见那人没什么动作，忽而他嘴角笑意更浓。
“请坐，梁总。”
梁亿笑着走过去准备坐下时，见某人还在原处发愣，他装作不经意间清了清嗓子，“这是我们项目的实习生，这次和我出来一起谈合作，夏栀。”
后面那两个字像是从齿缝中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夏栀迅速回神，眨了几下眼睛，赶忙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梁亿脸上挂着笑，趁着旁边的助理给两个人倒茶水，他咬着牙低声道：“给我面带微笑。”
夏栀轻轻吸了口气，想要努力挤出来一个笑，但面对顾嘉言那道冷冽且极具压迫力的视线，她怎么都笑出来，甚至有点想哭是怎么回事。
她最终放弃，低下头，拿起杯子小口抿了一口茶水。
“好喝吗？”
夏栀倏而愣住，怎么她喝口水也要被点啊，这下她是真的想哭了。
梁亿见旁边的人半天不回话，主动出声：“夏栀，你怎么回事，许总问你话呢，今天出门没带耳朵？”
“带了带了。”夏栀放下杯子，硬挤出来一个笑：“很好喝。”
顾嘉言似是察觉到女孩儿的紧张和不自在，他垂下眸子，而后起身：“我回避一下。”
许运笑了一下，看着顾嘉言离开的背影，漫不经心打趣：“早不回避，现在装模作样。”
梁亿没有太过在意顾嘉言，他直进主题和许运谈合作事宜，夏栀在一旁补充。
最后许运提出想看看他们之前项目成功的案例，梁亿让夏栀拿U盘出来。
夏栀在她包里翻着了半天，最后往梁亿那边靠了靠，小声道：“梁总，U盘没在我这，昨天我不是给你了吗？”
梁亿压低声音：“我后来不是给你扔工位上了吗，你没带来了？”
“……”
她昨天下午出外勤，根本没回公司。
许运问：“怎么了？没带来吗？”
梁亿看了眼夏栀，冲着许运笑了笑：“不碍事，许总，请问可以借用一下您这里的电脑吗？”
许运抬了下手，眼神示意旁边的助理。
“请您跟我来。”
梁亿对夏栀小声说：“去公司官网下载精简版，回去我再找你算账。”
“哦。”
夏栀跟着那个助理来到书房，一进门她就和坐在办公椅上的人对上视线，心跳猛然乱了一下节奏。
莫名有些心慌乱跳，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
“您在这边稍等，我去取电脑。”
“好。”
夏栀率先收起视线，往旁边的沙发走去。
顾嘉言视线看向沙发上低着头安静的女孩儿，她今天穿了长裙，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穿裙子，衬的她整个人更加白净，且不染世俗。
他收起手里的书，接过助理手上的电脑和U盘：“这里有我，出去吧。”
助理深知此人和他们许总的交情不浅，只是轻轻点了下头便离开。
顾嘉言将电脑拿到沙发那边，顺势坐在了女孩儿旁边，他修长的指尖翻开电脑推到她那边：“又被骂了？”
旁边人的语气意外有些柔和，和刚刚坐在沙发上透出的那股子疏离和冷漠的气质完全不一样。
夏栀垂着眸子，将U盘插进电脑，开始捣鼓，语气有些低：“你好像很幸灾乐祸，要不是你，我第一次就不会被骂。”
“怪我啊？”顾嘉言靠在后面沙发上，语气莫名宠溺：“你要是不躲着我，我也不会那样。”
夏栀不说话了，捣鼓一阵后，开始等待下载的进度条。
可能是这里网不好，进度条的速度很慢。
慢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夏栀能够一点一点听见她心跳渐渐慌乱的节奏，她抬手按住左心房，在心里说，别跳了，别跳了，哥们，我知道你还活着，你能别这么惊慌吗！你慌什么啊！
你到底在慌什么啊！啊！
“怎么了？”顾嘉言忽而起身，看着女孩儿的动作，语气变得认真：“不舒服吗？”
夏栀感受到旁边人的气息喷洒在她头顶和额头，她闭了闭眼睛，放下手，往旁边挪了挪，顺带将电脑移过来，她没看旁边的人。
“你别离我这么近。”
顾嘉言看着女孩儿的动作，眼眸闪了闪，继而低头笑了声，他跟着往那边挪了点。
不等夏栀再次挪动，他伸手环住她柔软的腰肢，将她禁锢在怀里。
“你干什么，顾嘉言！”夏栀推搡着，可奈何怎样都挣不开，瞬间急红了脸：“你放开我啊。”
“你别乱动，我不做什么。”顾嘉言强迫她与自己额间相抵，等到女孩儿安静，他抬手用手背轻轻附在她滚烫的脸颊：“帮你降降温，稳稳心跳。”
夏栀闭了闭眼睛，神他哥的降温，稳心跳，他难道不知道就是因为他在这里才会这样的吗！
“别躲着我，好不好？”顾嘉言温声道：“夏栀，你别总逃避，怪我可以，我们可以从头再来，我不逼你，但你别把我推开，我真的会伤心。”
“真的很伤心。”
夏栀安静听着，额间传来的明明是温热感，但却好像犹如一股一股的清凉剂灌入她全身，心跳缓慢趋于平稳，脸上的热浪也渐渐褪去。
顾嘉言松开她，嘴角挂着浅笑，抬手替她整理了一下刘海儿：“出去吧，下载好了。”
夏栀扇动了几下眼睫，看着眼前的人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是多看了几眼他鼻侧那颗美人痣，而后拔出U盘走了出去。
顾嘉言靠在沙发上，抬手挡住双眼，宁愿多看几眼那颗痣，也不愿意回应他说的话。
他无奈扯了一下嘴角，竟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和一颗痣争风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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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房间里出来，梁亿就开始了“碎碎念”：“夏栀，你怎么回事啊，关键时刻掉链子，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次合作对你来说有多重要。”
夏栀低着头：“知道。”
梁亿：“那你还不带U盘！这种小事情现在还要我跟在你屁股后面提醒你吗？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夏栀：“对不起。”
梁亿：“别，你别跟我道歉，你给你自己道歉，看你对得起你熬的那几个通宵吗？”
夏栀鼓了鼓脸颊，低头挨“训”。
梁亿最后重重叹了口气：“要是这次合作不成功，你做好天天住公司的准备。”
夏栀静静伫立在原地，目光随着梁亿的身影。只见梁亿动作娴熟地点燃了一支烟，而后迈着沉稳的步伐朝着前方缓缓走去。
他的身高看上去不算特别高大，但即便如此，也仍然要高出夏栀整整一个头。梁亿的年龄比她年长三岁，是从海外学成归来，一回国便直接就任经理一职。
最开始很多人都不服，直到他一个人拿下了好几个大单子，公司再也没人敢在背后议论他。
为什么像他这样的人还会专门抽出时间来带实习生？
夏栀记得梁亿是这样给她说的，他在国外实习的时候有幸遇到过一个上司，那位上司在企业里极具话语权，地位举足轻重。但他每年都会从众多的实习生当中挑选出一个，专门带在自己的身边教导。
正巧，梁亿被选中了。
梁亿说，那位上司告诉他，之所以选择他，并非是认为他具有潜力，而是想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带着他去见识更多之前从未接触过的事物和场面。
也许这样能够激发他潜力，但倘若不能，那么这一段特别的经历对于他而言，也一定会受益匪浅。
因为那个上司带他所见到的，都是与他处于不同社会阶层的人物。与其教他那些步入社会后自然而然就能心领神会的人情世故，倒不如直接带他去领略这个世界真实的生存法则。
毕竟，人情世故在日后的社会磨砺中总会逐渐领悟，然而不同阶层之间跨越层级的生存法则，却不见得是人人都有机会懂得。
“在想什么？”
一个声音打断夏栀的思绪，她转头看见顾嘉言歪着头，脸上挂着柔和。
她的视线下意识被顾嘉言鼻侧那颗浅棕色的美人痣吸引。
顾嘉言偏过头直起身子，有些烦躁的“啧”了一声，绕到她另一边，他垂眸看她：“能不能不盯着它花痴啊？”
夏栀眨了几下眼睛，她穿着高跟鞋站的有些脚疼，干脆靠在另一边墙上，仰头看着面前的人：“它长出来不就是给人看的，你干嘛藏着掖着。”
顾嘉言见女孩儿没有再刻意回避他，心情舒畅了不少，他站在她面前，微微俯身：“可是你关注它远远超过关注我了，看来我得考虑把它点了。”
也不知为何，听到顾嘉言说要把那颗美人痣点了的时候，夏栀下意识不愿意让他这么做，可明明那是长在人家鼻侧上的痣，她在这里不情愿个什么劲儿。
“不行。”她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顾嘉言追问：“为什么？”
夏栀支起身子：“你要是把它点了，我更不会关注你了。”
说完她就要走，结果身体猛然被人腾空抱起。
她下意识搂紧顾嘉言的脖颈找寻安全感：“你干什么！”
顾嘉言一脸坦荡：“不是脚疼吗，带你去处理一下。”
他怎么知道……
夏栀甩掉脑海里想要继续往下深究的想法，她说：“我可以自己走的，你放我下来，要是被人看到了，我怎么解释啊。”
顾嘉言没由她，抱着她往前走：“该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高中同学，同桌，班长，好朋友，或者，男……”
夏栀立马捂住顾嘉言的嘴：“顾嘉言，你别说话了。”
顾嘉言眉眼舒展，轻轻点了下头。
夏栀以为顾嘉言说的带她去处理，是找个没人的休息室简单处理一下，结果没想到这人将她直接抱进了刚刚他们谈合作的地方。
夏栀满脸通红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抓着沙发边，礼貌道：“许学长。”
许运面上依旧带着笑，但夏栀觉得他此刻脸上的笑有些不太妙。
许运：“我还以为你们俩个玩什么陌生人play呢。”
夏栀：“……”她就知道。
许运饶有趣味看着顾嘉言接过助理递过来的医药箱，蹲在小姑娘面前的给她处理脚伤，小姑娘脸上挂着红晕，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弯下身子想自己处理，但却被人拒绝，她也没放弃，一直坚持着，两个人都不肯退让。
他收起视线，品了一口红酒，漫不经心出声：“小同桌，别和他争了，好不容易可以在我面前秀一下，由着他吧。”
夏栀闻言，手下一顿，顾嘉言顺利拿过棉签，她叹了口气，直起身子，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水杯，小声道了谢。
许运：“好喝吗？”
又是这个问题。
夏栀这次没发愣，喝了一小口后，眉心微蹙了一下，一本正经回：“很好喝。”
许运笑了，单手扶了下眼镜：“那让顾学弟给你带回去点。”
夏栀闻言看向蹲在她面前的人，那人眸子透着认真，不说话的样子很冷。
她忽而想到刚刚第一次进来的时候，顾嘉言坐在许运旁边透出那股冷漠、疏离和凛冽的气场。
他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没变。他在面对她的时候，脸上明显要温和很多，笑容也很多，他以前好像也是这样，但现在好像又有点不一样……
顾嘉言处理完后，抬眸就看见夏栀盯着他发呆，不过这次她的视线聚焦点不是他鼻侧那颗痣，而是他。
“发什么呆，真喜欢喝？”顾嘉言将手里的医药箱递给旁边的助理，而后很自然地坐在她旁边。
对于这个问题，夏栀下意识摇了摇头，等摇完头对上许运那双笑意不明的眸子时，她倏而一愣，抬手扶了扶额头，深吸一口气，“挺喜欢喝的，谢谢许学长。”
时隔多年，许运还是被夏栀这一本正经的样子给逗笑，他拿起旁边手机点了点：“紧张什么，现在又不是谈合作。”
能不紧张吗？刚刚在这里谈合作的时候就已经汗流浃背了。
夏栀手机铃声忽而响起，她掏出手机一看，上面映出两个字：【梁亿】。
她后背下意识一紧，轻吸一口气：“抱歉，我去接个电话。”
她还没站起来，旁边的顾嘉言先一步抽过她手里的手机帮她按了接听键，放在她耳边。
夏栀愣是没反应过来顾嘉言这一系列操作。
耳边传来梁亿的声音：“夏栀，你个小兔崽子，又给我乱跑是不是，说你两句，你就给我乱窜，跑哪去了？”
夏栀闭了闭眼睛，接过手机低着头，小声说：“梁总，我一会儿给你回过去。”
她不等梁亿说话直接按灭电话，直起身子，面带微笑：“许学长，我还有事，先走了。”
夏栀一把按住旁边人的肩膀，将他刚半起的身子重新按回沙发上，她转头看向他，咬着牙轻声说：“不许再跟着我了。”
夏栀走后，许运看向对面沙发低着头情绪不明的人，他缓慢启唇：“顾学弟，人还没追到啊，可真够慢的。”
顾嘉言低头不语。
直到姜黎拿着包拎着裙子风尘仆仆进来，她一进来就在桌面上给自己倒了一大杯茶水，艰难下咽：“这么苦。”
许运笑着摇了摇头，抬手示意助理去拿水，“顾嘉言的小同桌还挺爱喝的。”
姜黎接过矿泉水仰头灌了好几口，她坐在地毯上，仰头询问：“小同桌人呢？你不是说小同桌也在这儿。”
许运回：“你回来晚了一步，小同桌刚被她领导喊走了。”
姜黎将视线投向另一边，顾嘉言淡淡和她对视一眼，他知道她想问什么，先一步开口：“还没追到，走了。”
姜黎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她将下巴放在矿泉水瓶上，小声嘀咕：“还没追到，就这性格，真是够呛。”
许运此时凑近：“姜姜，现在是不是觉得，还是我的性格好。”
姜黎看都没看一巴掌将旁边凑过来的脸推开：“小同桌不在，我下去了，许总您忙。”
许运嘴角噙着一抹无奈的笑，抬手将金丝框眼镜扶好，躺在沙发上：“行，今晚上别睡了。”语气之中满是威胁。
姜黎刚起来的身子一顿，她转过身眯了眯好看的双眸，一脚踢在许运小腿肌肉上：“威胁我？我今晚不回去了，我回我家。”
许运忍住小腿骨传来的麻木感，嘴角笑容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强行扬着一个弧度：“回你家也行，我都可以。”
姜黎：“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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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栀找到梁亿的时候，他正在和人交谈，她一个人乖乖在不远处等待，拿起手机给梁亿发了消息，安静等待“发落”。
过了五分钟，梁亿拿着一瓶香槟酒朝她走过来，那架势就像是下一秒就要把她架起来生烤。
夏栀低着头，头顶传来梁亿的声音：“我让你来参加太子爷成人礼，你就给我乱窜是吧，你知不知道这里没你想的那么安全。”
“我知道。”
梁亿：“你知道个屁你知道，一转眼的功夫你就给我没影了，你不是说你那个舍友也在这吗，人呢？我怎么就只看见你一个人。”
“她，被长辈叫去叙旧了，我，我也没乱跑。”夏栀抬起头，带着职业假笑：“梁总，您找我什么事儿啊。”
梁亿眯着眸子看她，板着脸：“把你这笑给我收了。”
夏栀立马放下嘴角。
梁亿轻轻叹了口气，他站在夏栀旁边：“饭吃了没。”
夏栀点了点头：“刚刚谈合作之前就吃了，和我舍友一起的。”
旁边的梁亿冒出一句话：“那你吃的还挺早，我都没吃。”
夏栀：“……”遭了，好像说错话了。
她酝酿了一会儿，语气带着诚恳：“梁总，你是不是不知道在哪里吃饭啊，要不然我带你过去？”
梁亿：“我需要你带？我是怕你没吃，饿着肚子回去，还在心里骂我，说我不近人情，带你来参加宴会，只顾着让你和我谈合作，连饭都不管饱。”
夏栀反驳道：“我哪有这样过？上次抱怨的明明是另外那个实习生，他都辞职了。”
“哦，不是你，那是我记错了。”梁亿扫了眼旁边的人，他说：“本来想带你去见太子爷的，但太子爷先走了，你没这福气了，让你乱跑。”
夏栀：“哦。”
梁亿：“行了，我不是让你带了外套吗，把外套穿上，打车离开这里，车费我报销，能自己回去吗？”
夏栀点了点头：“能的，我真的可以走啦？”
梁亿：“你还想留在这儿？”
夏栀摇了摇头：“我想走。”
梁亿嫌弃看了眼她：“走吧走吧，赶紧走吧，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夏栀：“好的，谢谢梁总体恤员工。”
梁亿转边走边嘀咕：“怎么就选了个这么让人不省心的。”
夏栀：“……”能不能走远点说，她还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