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骆钧和姜文玉做了笔录，从派出所里走出，外面已经排起了长队。
姜文玉疑惑:“这是在排什么呢？”
一个婆婆道:“听说在镇上摆摊子骗钱的那个江湖道士被抓了，我们都来当证人。他之前唬我说家里进了小鬼煞气缠身，还会传霉运给在外地打工的子女，叫我花原价两千现价两百的玉佩拿回家供着驱小鬼，结果买回来更倒霉了，院子里的鸡一个星期被黄鼠狼叼走三只，差点把我气死。”
另一个婶道:“我是在霞山山脚的庙碰到他的，他说买了他家的符，家里的小夫妻保准三年抱俩，结果那三百的符买回来的第二天，我儿子和他媳妇儿就离婚了！”
“这几个月里假道士在附近乡镇到处骗钱，本就要瞒不住火了，”一个叔神秘道，“听说他打算买了今早的车票要走的，结果不知道碰上了什么大买卖，鬼迷心窍留了下来准备做最后一单，没想到就被抓着了，不知道是哪个大功臣做的。”
“大功臣”骆钧讪笑道:“谬赞谬赞，为霞山镇破除封建迷信献出一点绵薄之力……”
姜文玉有些无语，默默走开几步假装自己不认识这人，听到叭一声鸣笛，转头看去，一辆眼熟的黑色桑塔纳停在路边。
林昶朝她招手，笑问道:“你口供录完了吗？”
姜文玉走近了，道:“录完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霞山镇小，有点什么事就满天飞了，”林昶道，“我想着既然你来镇上了，要不要顺便回二中一趟看看老师们？”
骆钧小声问小狗:“这谁？看起来这哥们儿对你家文玉有点意思，需不需要我帮你挡挡。”
顾亭渊当骆钧在犯病:他怎么没看出来林昶有什么别的意思？喊什么文玉，骆钧这自来熟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小狗目不斜视，踩过骆钧的脚走到姜文玉身边。
姜文玉道:“好啊，今天中午我可以蹭吃二中的食堂吗？”
林昶道:“可以，我还能带你去教师食堂感受一下。”
“那不用，我就想吃学生食堂，看看有什么变化。”姜文玉笑道，抄起小狗坐进车后座。
哐一声，骆钧同时拉开了副驾的门坐了进来。
“你坐进来做什么？”姜文玉疑惑问。
林昶一愣:“这位是……？”
姜文玉不情不愿地介绍:“准备在霞山镇开发度假村的总裁顾亭渊的朋友，叫骆钧。”
骆钧热情道:“我准备长住霞山镇感受一下风土人情，听说霞山二中钟灵毓秀人才辈出，想过去见识一下。”
姜文玉蹙了眉，骆钧转头看姜文玉脸色不好，立刻道:“其实是顾亭渊委托我考察一下霞山镇中学的师资力量教学设备，看有没有需要资助的地方！”
顾亭渊:？
他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骆钧对着后排的小狗一挑眉，暗送眼神，很是得意的样子。
林昶低头发了个短信，温和一笑:“既然是顾总的朋友来莅临考察，那就来吧。”
姜文玉满心疑问:不是说顾亭渊就短暂地醒了会儿处理工作吗？龙渊集团旗下这么多产业，顾亭渊还有余力关注霞山镇的一个不出名的高中？
桑塔纳转向霞山二中开去，一路上骆钧的嘴就没停过，打听着林昶的家庭背景和恋爱经历，问得林昶有些招架不住。
姜文玉问:“你做人口普查工作的？”
骆钧打哈哈道:“交个朋友不得多关心几句了解一下状况？”
顾亭渊不知道第几次生了悔意，问自己怎么就联系了这个不靠谱的损友，拉他的名号扯大旗，丢人丢双份。
姜文玉看骆钧的眼神更警惕了。
骆钧只好解释道:“我真有正经工作，是个模特，平时接接杂志封面和广告，微博上一百多万粉丝的那种。”
“那你怎么和顾总成的朋友？”林昶问。
“我们两家是邻居，我和顾亭渊一路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同班，”骆钧笑道，“顾亭渊虽然智商变态了点、性格不近人情了些、说话以自我为中心、只知道埋头工作没有娱乐活动，但是对朋友还是不错的，我当时高中毕业说要去当模特，被家里赶了出来，只有顾亭渊支持我，赞助了我两千块的路费去经纪公司面试。”
顾亭渊:……这真的在夸我？
还有那两千，是你妈让我给你的钱，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车开到了校内的停车场里，副校长和教导主任早早得了消息等着了，一脸喜气笑容迎上骆钧，邀请他参观学生上课的情形，一左一右夹着人走了。
姜文玉和林昶站在后面，看领导们以对待财神爷的架势把骆钧热情地架往教学楼的方向，姜文玉问:“你通知的领导？”
林昶点头道:“他不是代表顾总考察我们学校吗？当然得请领导们出面招待，介绍霞山二中的情况了。我们早就想给学生们换一批多媒体设备，正愁要不来钱呢。”
姜文玉惊讶道：“现在用的不会还是我们上学时的多媒体设备吧？糊得只有前排能看清，后面半个班的人都得挪板凳到前面过道来。”
林昶笑起来：“可不是，学校一直没批下来钱呢。”
年轻的男女站在校园里的梧桐树下说着话，脸带轻松笑意，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觉得赏心悦目。
顾亭渊却心生出几分古怪:不会真照骆钧说的，林昶对姜文玉有意思吧？
远远的，有一位巡校的保安大叔道:“哪来的狗！学校里面不能进狗的！”
姜文玉一愣，懊恼道:“我忘了校园不让进狗了。”又扬声对保安道:“叔，不好意思这我家的狗，我现在就带他走！”
林昶拦道:“没事，可以把狗放车里或者门卫室，我们去看了老师再回来接他。”
顾亭渊看向姜文玉，姜文玉的神色倏地冷淡下来，道:“谢谢，不过不用了。来镇上的机会多，不缺这一次，我下次单独过来拜访老师们吧。”又低头对小狗道:“元宝，我们走。”
一人一狗朝大门走去，林昶追了几步，道:“我今天下午没课，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姜文玉再迟钝，也意识到了林昶态度的不对劲，客气拒绝道:“不麻烦了，我坐班车回去就行。”
“你生气了吗？”林昶道，“是不是我说话冒犯到你了？我道歉。”
“我没生气，你也没有冒犯到我，”姜文玉语气缓和下来，“是我的问题，元宝丢过一次，我有些敏感，不想单独留他在陌生环境。看老师的事也不急在今天，下次再说吧。”
林昶犹豫了下，想说什么还是没有说，最后笑道:“也好，那欢迎你有空的时候再来。”
姜文玉点点头，带着小狗出了校门，道:“正好元宝你的小熊玩偶和狗牌到快递点了，我们去取吧。”
顾亭渊脸色一僵:狗牌到那么快？
待到了快递点领了快递，姜文玉借了剪刀，在隔壁关了门的店面前把包裹拆了，拿出一块吊着骨头形状银牌的皮革项圈，催道:“元宝过来，躲什么躲。”
小狗藏在一个纸箱子后，爪子刨地，显出几分焦躁。
原来戴的是条银链子，松松地坠着块小圆牌，像一条精致的装饰性项链，新买的皮带项圈约莫两指宽，深棕色的革面充满着冰冷严肃的臣服意味。
“这个和你以前戴的项链差不多的，只是更显眼一些，”姜文玉道，“里面加装了定位，能显示五十米内你的位置。超过五十米，狗牌正面刻着你的名字，还有我的电话号码和微信二维码，好心人看到狗牌就能尽快联系我。”
小狗又往箱子后藏了藏，黑豆眼睛写满不情愿。
“要是两个联系方式都联系不上我，那可能是我出了什么事，”姜文玉半蹲在地上，对小狗认真地解释道，“狗牌背面的二维码能扫出来你的名字、年龄、狗证号、疫苗接种记录和医疗史，碰到下一任好心的人收养你……也能知道你的状况。”
小狗愣住了。
姜文玉蹲得有些腿麻，但依旧耐心地等待着，小狗慢吞吞地从箱子后走了过来，低下了头，用毛绒绒的脑袋轻撞了一下姜文玉拿着项圈的手，又嗷叫了一声。
是顾亭渊在道:别说胡话。
姜文玉弯了眼眸，伸手摸上小狗的颈间寻找着银链的搭扣，小心地解下。
顾亭渊忍受着避开和反抗的冲动，任姜文玉的指尖拂过后颈，似一阵轻风带来时有时无的触碰。
银链取下，微冷的皮革带围拢、收紧，一寸寸束缚在颈间。
面前的人靠得太近了，温热轻缓的呼吸落在敏感的耳尖，几缕乌黑发丝垂下，仿若羽毛的末梢轻柔地扫过颊边。
顾亭渊再也忍受不住，小小地挣扎了下。
“乖元宝，”女孩子带着安抚意味的温柔声音响起，“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小狗闭了眼，喉间呜咽一声，尖锐爪子探出肉垫抓着地面，对抗着自己的本能。
姜文玉反复确认扣好的皮革圈保证在既不会勒疼小狗，也不会松垮掉落的程度，几次调整，终于满意地退开来:“好啦。”
几乎是在姜文玉退开的瞬间，小狗就伸了爪去挠颈间的项圈，喉间溢出受到威胁时的焦躁低吼。
姜文玉制止道:“元宝！”
小狗不再去挠，耳朵竖立，脊背高高弓起，控制不住地抓着地面。
姜文玉哄道:“没事的，就和戴链子一样，刚开始有些不适应，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又赶紧去拆了另一个包裹，拿出毛绒绒的小熊玩偶，在小狗面前摇晃着，笑道:“是元宝你想要的小熊玩具，开心吗？”
顾亭渊闷闷想:碰上姜嵘承认砍树都没想到保留证据的傻子，那是你再遇着事，帮你录音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