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听得见我说话吗?”
那声音不耐烦地哼了几声,却听起来有些微弱。
江昭宴晃了晃神,这才发现昏迷前一直紧紧缠绕着自己的红色警告字体居然已经消失很久了,他有些不明所以,又暗暗警惕,不知道对方这次来又打着什么坏主意。
蓝球看出了少年的戒备,气的跳脚,理不直气也壮地开口:“我要走了!”
没等江昭宴反应过来,他又噼里啪啦地倒出一大段文字。
烦死了那个姓陆的天天扰乱我的学业现在我不及格了他开心了我老师还骂我做的烂得要命好吧我知道自己做的有些问题所以我带着我的赔罪礼来了。
江昭宴:?
下一秒,眼前闪过一道白光,蓝球球声音得意洋洋:“老师说,人类最喜欢的就是钱了,说吧,你想要多少?”
江昭宴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
“你刚刚提到了陆先生?”少年目露疑惑,昏迷的这些天来,他只知道陆先生似乎在做什么事情,但却一直不知道对方到底在干什么。
现在看来,似乎是和自己有关?
小蓝球结巴了一下,然后兀自咳嗽了一声,“啊?什、什么?”
“你、你听错了!我才没有提到他!什么姓陆的、哪个姓陆的,我根本不认识!”
江昭宴静静望着空中,那团若隐若现的蓝色虚影正浮在半空,试图装傻。
少年狐狸眼微眯,轻声道:“你任务失败是因为陆先生做了什么,对吗?”
“你不要瞎联想!”蓝球破罐子破摔,大声喊道,“反正就是他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特别厉害的坏蛋,哎呀烦烦烦!他上一次就找了那个坏蛋,我早就该把坏蛋藏起来的但是我忘记了,那个坏蛋不知道干了什么我反正作业是完不成了!”
江昭宴一怔,敏锐地捕捉到球球话里的意思,“什么上一次?”
蓝球哼哼唧唧:“你不知道?哦对了你肯定不知道,算了反正都这样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
据蓝球所言,这个世界是一个由他创造的小说世界,而他创造这个世界,其实是他那个世界的学校布置的一次实践作业。
类似于当今的大学生作业,但更加正式,如果不合格就无法毕业。
小蓝球看起来有些愁眉苦脸。
“原定的世界的主角其实应该是陆砚青,上一世我想写的是竹马比不过天降,你会在二十岁那年病死,然后江逸尘会趁着陆砚青悲痛欲绝时趁虚而入,治愈他、爱上他,经过一系列的虐恋情深,两人最终达成he情节。”
他振振有词,“大家都好这口,我做过市场调查的!”
“我想的很好,但奈何陆砚青居然萌生出了自己的想法,你一死,他就彻底疯了,谁都接近不了,更别说江逸尘了。”
“后来第二次,我吸取了经验,觉得肯定是因为你俩两小无猜感情太好了才会导致天降不敌竹马,所以我特意将你俩从小就分开,让他和江逸尘培养感情。”
“但谁想到!”他咬牙切齿,“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人生道路,他却没有同样地爱上江逸尘,反而爱上了半路出现的你!”
江昭宴久久没有说话。
他早就从点点滴滴的细节中察觉到世界的真相,但仍为此感到不可思议。
“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他低头望向自己的手掌,曾无数次被病痛折磨得颤抖不已的指尖,此刻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恢复了生机与活力。
“所有人的存在其实都只是你一个作业的一部分?”
小蓝球明显被这句质问噎了一下,漂浮在半空中,有些心虚地往后缩了缩。
“你也不用太难过嘛。”它嗫嚅着,“你现在不是挺好吗?我不是也给你安排得很幸福吗?虽然是虚构的,但你生活得挺像真的啊……”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咔哒——”
江昭宴猛然回头,面露惊喜。
男人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大约是一接到江知许发来的信息就赶了过来,眼神却极其专注地落在他的身上,仿佛此刻这世上再没有其他事能令他分心半分。
蓝球像是见了鬼似的一个激灵,“哎哟我去他怎么来了!不是还有半小时才会回来吗?”
话没说完,它瞬间飘到江昭宴耳边,语速飞快地道:“我先撤了我先撤了!你、你不要告诉他我来过啊!”
说罢,它伸出一只虚拟小爪,在江昭宴掌心拍了一下,“赔罪金放你账户了,人类不都喜欢钱吗!这点算精神损失费!”
江昭宴怔了一下,手机屏幕亮起,一条短信通知映入眼帘。
【交通银行】您尾号2899的帐户于202x年6月28日16:40,转账存入人名币500000000.00元,当前余额为人民币60002530.43 元。
他还没来得及出声,蓝球已经“嗖”地一下消失在了空气中,连虚影都不见了。
房间里,只剩江昭宴和陆砚青两人对视。
片刻的沉默之后,男人走了过来,坐在他床边,嗓音依旧平静,像是没有看见刚刚病房中少年对着空气说话的模样:“宴宴,身体好一点了吗?”
江昭宴看着他,一时间胸腔里翻滚起无数情绪。
他忽然开口:“陆先生,如果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呢?”
陆砚青一顿,随即抬手,指尖触上少年的发丝,轻轻替他理好,温柔轻笑:“怎么突然说这个?”
江昭宴望向男人眼里的自己,内心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安静,他蓦然摇了摇头。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其实已经不需要再确认些什么了,陆先生所有的所作所为其实都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病房里静悄悄的。
他突然张开双臂,轻轻将脑袋埋入男人的怀中。
陆砚青先是一愣,随即用力回抱住他,掌心贴在少年瘦削的脊背上,“宴宴……”
江昭宴却仰起头,双臂不放,轻轻贴近了那张熟悉的脸。
唇瓣贴上去的那一刻,他清楚地感受到陆先生的存在。
吻轻而缓慢,唇齿相缠间,天色渐渐暗了,风从窗外吹进来,将窗帘吹起一角。
病房的灯光氤氲中,他们紧紧相拥。
江家彻底倒台了。
新闻登上热搜头条,轰动了财经圈乃至整个上流社会。
江父因挪用资金、操纵市场、职务侵占等多项罪名被立案调查,旗下企业纷纷停摆,曾经名噪一时的江氏集团顷刻间崩塌。
江母名下名贵的珠宝、房产、海外资产全部被冻结,豪车被法院强制拖走,连她最爱的私人会所也被查封。
江逸尘更是从豪门小少爷一夜变成负债累累的过街老鼠,所就职的公司第一时间将其辞退,曾经的朋友和仰慕者全都避之不及,昔日的风光被唾弃与嘲笑取代。
他终于后悔,找遍了曾经的追求者,想让他们帮帮自己,却没有任何人为他打开大门。
更有甚者眼神鄙视,话里话外全都是嘲笑之意,“你不是和高程的未婚夫吗,怎么不去求求他?”
江逸尘咬着牙,他早就找过高程了,但对方在江家没有倒台之前就对自己爱搭不理,更何况现在。
高程冷笑着看着眼前的江逸尘,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眼里满是讥讽。
“江家大少爷,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怎么现在也会低声下气来找我?”
江逸尘站在客厅中,脸色难堪,他的西装已经穿得发旧,头发不再一丝不苟,连以往骄矜的气息也像被现实碾碎了大半,只剩下小心翼翼和隐忍的希冀。
“高程……”他眼圈泛红,曾经的高程最看不得他这副模样,“可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我可以做你的情人,只要你愿意帮我渡过这次难关。”
高程轻笑一声。
“情人?”他吐出这个词,像是在思考,片刻后忽然站起身来,手中的酒杯一甩,砰地一下摔在江逸尘脚边。
碎片四溅,酒液飞溅到他的裤脚上。
男人逼近一步,眼神变得冰冷,“你以为你还有资格当我的情人?”
江逸尘怔住了,一瞬间像被狠狠扇了一巴掌,连身子都晃了晃,男人的声音却还在继续。
“你不是喜欢陆砚青吗?对我百般拒绝,甚至在我们订婚后还主动去爬他的床。怎么现在不去找他?你不是在他和江昭宴之间横插一脚插得很开心?”
江逸尘脸色涨得通红,像是被人剥光了尊严赤裸裸地扔在地上。
他张嘴想要辩解,却被高程挥手打断。
“滚吧,我看见你就恶心。”
……
江家不得不搬出原本的豪宅,住进城郊一栋破旧的老公房。墙面剥落,电梯停运,夜晚能听到楼上传来砸墙般的噪音,天台上晾的衣服还经常被邻居顺走。
江母一边用破抹布擦拭地面,一边气急败坏地冲着江父发火。
“你这个死老头,当初非得不停劝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事!现在好了,我们住这种地方了!丢死人了!”
江父蹲在阳台边,手里点着根廉价香烟,满脸的灰败与憔悴,听着老婆的数落一言不发。
江逸尘坐在破椅子上,翻看着手机联系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接听他的电话。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屋内陷入死寂,风从破窗缝里灌进来,吹得旧窗帘啪啦作响。
他愣愣看着屏幕上倒映着的自己——狼狈又可笑,再没了从前的意气风发。
他突然站起身来,自顾自地离开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