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高悬,月华满地,巍峨耸立的青竹峰静立于月光之下,地上结了一层梦幻的薄纱,远看像霜,近看是光。
峰中后山,对凌霄来说不是什么隐秘之处,对他们这些修士来说,却是最隐秘的地方。他们经常坐在这后山,看着月色与花色,笑着谈天说地,有时谈论儿女情长,有时谈论家仇旧恨。
如果回想起来,这在后山偷偷聊天的日子,彼此的愁容与笑脸,未尝不是值得回忆的记忆。
怕就怕到最后,不值一提的回忆看不清了彼此的眉眼。
桃花林中,两道身影背道而驰 。
季书淮踩碎地上的光,青色的衣摆在绯色的桃花中随风而动,眼底映着花色与月色,带着几分愁:“君临,我虽然平时能说会道的,但其实我一点都不会说话,我不会哄人,我只会拍拍人的肩膀,说,别难过了,别难过了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真的能好起来吗?”季书淮想起封落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心中蛮不是滋味的。
一个小姑娘竟然背负那么多。
一个小姑娘竟然要背负那么多。
君临用脑袋蹭了蹭季书淮的脖颈,道:“很好了,已经很好了。”
季书淮垂下眉眼,不再讲话。
两人沉默着回到屋里,季书淮就开始翻翻找找,不知道找些什么。
君临斟酌着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季书淮抱了一大堆钱袋子出来,扔到地上:“君临,把你的领域开了,把这些银两放进你的领域中。”
他想多了。
季书淮的性子根本不会受这些事情的影响。
君临道:“我的领域不放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季书淮道:“这可不是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是我跟人打赌,用命换来的银两。”
碧绿色的眼眸一沉,君临语气不悦:“你跟人打架了?”
季书淮无所谓道:“打着玩。我现在已经无情道结丹,又有煞气护体,没人能奈我何。”
君临从季书淮身上爬下去,爬到桌子上,盘成一团蚊香,叹息:“没受伤就好。”
“君临,”季书淮靠窗而坐,目光望向远方,耳坠垂落,泛着柔和的光,“我最近眼皮总跳,我感觉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想多了,那是你眼睑痉挛。”
“……”
季书淮气笑了。
君临沉默着开了领域。
季书淮坐在蓝色的花海里,看着旁边那一堆钱袋子,忍不住笑:“不是说不放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
君临道:“下不为例。”
他拿着玉箫,站在悬崖边,吹奏起来。
又是那首曲子,带着绵绵不绝的哀伤,吹曲的人投入感情,听曲的人忍不住伤感。蝴蝶带着莹蓝色花粉飞向半空,围着季书淮翻飞,形成一个蓝色的温情的漩涡。
莹蓝色的花粉落在纤细的指尖,季书淮低头一看,指甲盖竟有些发光,两三只蝴蝶落在他手指,静默的看着他。
季书淮穿着青衣坐在蓝色的花海中央,视线穿过发着光的蓝色蝶海,看向月光下吹曲的人,一切都朦胧不清了,他甚至看不见君临的表情。
“花粉里有东西……君临……”
季书淮头晕眼花,倒下去的一瞬间,蝴蝶振翅而散。君临来到季书淮身后,将人接到怀里,柔声说:“只是让你睡一觉,你不想睡也没关系,我陪着你。”
听见君临的话,季书淮瞬间放下了心,安静枕在君临腿上,双眼微闭,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没睡。
“君临,你为什么总是吹这首曲子呢,又是你哪个故人教的……”他声音低低的,若不是距离近,恐怕都听不清。
知道他神志不清,君临才敢肆无忌惮,轻笑一声:“因为你就教了我这一首啊。”
季书淮模糊间听见君临说故人只教了一首,他有点不太开心,下意识蹙眉,嘀咕道:“你故人怎么那么多啊,又是送你剑又是教你吹箫的……”
“我的故人不多,就你一个。”
听见君临的话,季书淮像没有安全感一样蜷缩起来,努力躲进君临怀中。
君临抚摸他的头发,眸中温柔缱绻:“你也从没送过我东西,而我却成了你留在这世上的唯一遗物。”
阿淮就是个小气鬼。
君临握住季书淮纤细的手腕,放在自己的胸口,心脏正一下又一下鲜活的跳动着,仿佛在迎接他的第二个主人。
“感受到了吗,我们共同的心跳。”
体内的灵力疯狂躁动,在灵脉中乱窜,叫嚣着,吻下去,吻下去。灵力爆乱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他修无情道走火入魔了。
果然,像他这种六根不净的人,无法修无情道。
君临俯下身,在季书淮唇上轻轻一吻。
霎那间,蓝色的流光花海万蝶翩飞,海浪翻涌,流萤铺天盖地,围绕着坐在花海中央的两个人,形成蓝色的绿色的漩涡,犹如滚烫炽热的河将人溺毙其中。
那么梦幻美好的场景,所有亲热在这里都仿佛顺理成章。
但是,那吻并没有落下去。
脑海中名为理智的弦忽然紧绷,君临拔了剑横在两个人近在咫尺的唇间。
他坐在流光花海里抱着故人,只吻了故人留下的剑。
君临睁着眼睛,长而黑的羽睫,擦过季书淮的脸颊。巴掌宽的长剑挡住季书淮的半张脸,他只能看见那双宛若琉璃的眼睛紧闭着,眼皮微微颤抖着。
那是他们第一次最近的最毫无保留的距离。
君临的唇在剑上停留五秒,然后直起身子。
面无表情把剑插在地上,翻腾的剑气震得流光花抖了抖,花粉碎了一地,好像蓝色的星星。
君临温柔看着季书淮,轻抚季书淮的眉眼,似乎这样就可以把季书淮的样子刻画到心里。
流光花颜色温柔,君临看向季书淮的眼睛会说话。
小吞天化形,趴在君临身边,嘲讽道:“胆小鬼,他都睡成这样了你还不亲。”
归愿从剑中出来,指责吞天:“不许这么说恩人!”
归愿是白色的,跟吞天长的一模一样。
不过,她的眼睛很清澈,像一弯月牙泉,一看就知道被保护的非常好。不像吞天那么混沌,一看就是凶兽。
吞天眼睛都直了:“媳妇儿!”
归愿高傲的扬起下巴,踩着矜贵的步子,双爪交叠趴在吞天身边。
吞天一激动扑了上去,像百年前那样,亲热的帮归愿舔毛。君临抬起头,手掌拍到地上,涌起灵力,两小只被震飞了。
“滚远点。”
“恩人,对不起。”归愿道。
“你跟他道什么歉,本尊从不道歉……对不起,我错了,不该打扰您的雅兴。”
“这才对嘛。”
“媳妇儿,你夸我了!”吞天兴奋的直摇尾巴。
君临:“……”
吞天和归愿依偎在月光下,陷入沉眠。君临抱着季书淮在流光花海坐了一夜,季书淮枕着君临的大腿睡了前所未有的好觉。
他不知道那一夜,万蝶振翅,流光花海巨浪翻腾,君临静坐在汹涌澎湃之间,为情所困,被情反噬。
那一夜,君临刚结好的丹又碎了。
季书淮醒来,睁眼是熟悉的摆设,没在君临的领域中,而是在青竹峰给他分配的居住的地方,说白了就相当于现代的宿舍。
除了脑袋有点晕之外,别的什么感觉都没有。撑着身子坐起来,发现小黑蛇盘在自己的腹部,正睡得香甜,尾巴紧紧缠绕着自己的手腕。
季书淮失笑,还是第一次看见君临醒的比他的晚,君临受两道同修的影响,气息紊乱时,都能雷打不动的天明就醒。
今天是怎么了,竟然睡起来懒觉了。
季书淮用指腹戳了戳君临的脑袋,嘀咕道:“竟然还能看见你睡懒觉的时候。”
小黑蛇悠然转醒,收回尾巴,顺着季书淮的胸膛爬到他的脖颈窝着,歪着脑袋看季书淮,也不言语。
“不说话?哑巴了。”
小黑蛇仍然不语,绿宝石似的眼睛茫然盯着季书淮看。
“……你修道修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君临不语。
季书淮叹息道:“怎么说你变成这样也是因为我,你乖乖待在我身边吧,让我保护你。从前都是你保护我,现在我保护你,全当我还你恩情了。”
指尖曲起,弹了一下小黑蛇脑袋壳。
“可要快点恢复啊,君临。”
小黑蛇吐了一下蛇信子,冰凉的脑袋壳蹭了一下季书淮的脖颈。
这样温情的一幕,通过云镜落到君临眼里,那条小黑蛇是他留下的分身,季书淮睡觉的时候有个习惯,一醒来就会找人,怕他醒来找不见自己,从而担心受怕。
特地留了个分身在季书淮身上。
只是现在,看着季书淮和分身这样的亲昵,他竟然吃起味来,恨不得穿进云镜,回到季书淮身边,捏爆小黑蛇,取代小黑蛇的位置。
凌霄也在看着云镜,今日一战,只能成功,不能失败:“都布置的怎么样了?”
玄霜道:“回禀师兄,法阵已经布置好,确保一只活物都不能离开青竹峰。”
凌霄应了一声:“法阵和结界已经全部设下,接下来怎么做,君临你应该知道了吧?”
君临道:“明白,定不会让季书淮活着走出青竹峰。”
季书淮护着小黑蛇出了竹屋,外面黑云低垂,似要将整个青竹峰吞没,狂风呼啸着,桃花落了异地,青竹宁死不弯。
走在风里,寸步难行。
季书淮用袖袍遮住脸,阻挡风沙的入侵。
走了几步,季书淮才发现,周围竟安静的可怕,没有修士叫喊的声音,甚至连学堂都没有人。
“君临,我的命是不是很不好,我好像又进结界里面去了。”季书淮无奈道。
君临窝在他的手心,安详的睡着。
【107:这是玄霜的[风沙阵],狂风会把你撕碎的,你必须找到阵眼,击碎阵眼,不然休想出去。】
季书淮闭了闭眼,他现在都无心思考玄霜为什么会对他设下法阵了:“行走都困难,我去哪找阵眼。”
【107:你没有时间了,风沙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一阵狂风吹来,青竹都弯了腰。
怀抱中的小黑蛇被吹走了。
小黑蛇像布条一样在风中凌乱,弯曲翻折,柔韧性极佳。
“君临!”季书淮连忙伸手拽住小黑蛇的蛇尾,放声嘶吼,“你快醒醒!快醒醒!”
他又后悔,又自责,不该让君临陪他修无情道,这样君临就不会两道同修,就不会灵力紊乱,变为原形,到现在连话都不会说了。
手伸出去时,衣袖滑落下来,露出白皙纤细的胳膊。风沙化为刀子毫不留情划伤手臂,密密麻麻针扎似的细痛,特别的折磨人。
好在,季书淮有蛇丹护体,伤口很快就愈合。蛇丹治愈能力再强,也抵不住数以万计的刀子在手臂上割来割去。
鲜血顺着胳膊还是流了出来,染红了青色的衣裳。
季书淮脸色苍白,仍死死抓住君临不放:“对不起……”
【107:快放手吧,这风会把你的胳膊割断的,你应该想想办法找法阵。】
“我不放,死也不放!”季书淮也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较劲,但就是不想放,君临对他那么好,他要是在紧要关头放了手,他还怎么做人!
凌霄皮笑肉不笑:“他对你还真是好呢,宁愿整条手臂断掉也要把你护在怀里。”
君临沉默着吐出两个字:“愚蠢。”
风沙割掉了黑蛇的鳞片,黑色的鳞片随风卷到漩涡中央。鲜嫩的血肉暴露在空气中,季书淮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风中的一截儿断尾:“君临!”
他红着眼眶嘶吼:“君临!你尾巴都断了!你怎么还不醒!”
嘣!
那条小黑蛇在自己手中,被风沙彻底斩断。整条蛇体爆在空中,冰凉的血溅了季书淮一身。
“君临!”
“啊啊——”那一幕仿佛成为季书淮的噩梦,久久环绕在眼前,鲜血铺在地上,形成一条小河蜿蜒向季书淮。
流动的鲜血里,点点滴滴都是他和君临的回忆。或笑,或吵,或闹。
记忆碎片拼凑成一把利剑,对准季书淮的胸膛,朝着心脏狠狠刺了下去。
疼。疼。全身都疼。
季书淮赤着眼睛,歇斯底里,“玄霜!把君临还、给、我!”
自责的浪潮把他溺毙在汹涌的海里,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君临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
“吞天!”季书淮空手召剑。
吞天本就是煞气凝结而成,人越愤怒,他的力量就会越强大。剑柄下的兽头萦绕着黑色的气体,眼珠猛然亮起红光,整个剑身从未如此鲜红过。
“既然找不到阵眼,那我便毁了这阵!”季书淮脖颈青筋暴起,吞天在手中变大数十倍。
他整个人漂浮到半空中,握着剑朝地上狠狠劈下去。恢宏的剑气与肆虐的风沙相撞,掀起滔天巨浪。嘭一声巨响,整个大地裂开。
课堂上,慕容羽讲过,一般的阵眼都会设在地上。
季书淮劈开大地,尖叫呼啸的风沙停止,天边暂时亮了一瞬。
玄霜的[风沙阵],他破了。
他身处青云大殿,手持吞天,单膝跪在地上。抬头一望,刹那间,万籁俱寂,所看到的成了他毕生的噩梦。
君临好端端站在凌霄身边,面无表情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安静中,季书淮好像听见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他的喉咙里都是血腥的咸涩。
眼眶一热,他也不知道自己流泪了没有。
青云大殿前,凌霄站在中间,身旁站着君临,玉潇,玉境,天璇,玄机,玄霜,天音。
他们面色严肃,手中拿着武器,严阵以待看着他。
好像季书淮是什么千年大妖。
身后的天是黑的,季书淮的天也是黑的,紫色的雷电划破夜幕,让他看清每个人的嘴脸。
冷漠的。嘲讽的。
都是在看他。
季书淮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君临,他看着君临,眸中情绪碎裂,好像在问你为什么要骗我,风沙阵中他都想为君临付出性命,现在看来,他就是个笑话。
这是玄霜设下的阵,他们通过云镜能看见吧。君临你看见我拼命护着你的分身时,你在想什么呢,嘲笑我不自量力,还是嘲笑我傻。
君临,我虽然嘴贱了点。
但是人还没那么坏吧,不至于让你这么坑我吧。
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心脏巨疼,季书淮呕出一口血,剑刃撑地,勉强站起来,他用剑指向青云大殿所有人:“来吧,不就是想把我炼成炉鼎吗,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有没有那个本事。”
他单手抹掉嘴角的血,旋身飞向凌霄,衣袂在凌厉的风声中,猎猎作响。
利剑破空而来,凌霄丝毫不躲,胸有成竹的负手而立。
电光火石之间,君临挡在凌霄身前,替凌霄挡下攻击,归愿横在两个人面前。同样的场景,却是不同的心情——
明明前一晚还温柔缱绻,隔剑一吻;现在却怒目仇对,物是人非。
“你跟我打?”季书淮单腿横扫君临,趁君临防下的功夫,攻击君临的上方,每一下都用尽全力,红着眼质问君临,“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君临只防不攻,却在一字一句中给季书淮判了死刑:“因为你媚骨天生,是炼成炉鼎的不二人选,我也想成仙,我也想长生不老。”
他腾空一跃,攻向季书淮的身后。
原来你也和他们一样。
季书淮自嘲一笑:“你忘了,归愿是我的剑。”
“归愿,我是你的主人,你难道要帮着他杀了你的主人吗?”
归愿的剑体发出阵阵嗡鸣,猛地从君临手中挣脱,飞向天空,急转直下,刺向君临的脑袋。
君临向后躲避,归愿直直落在地上,大地龟裂,激荡起的剑气震飞了四周的摆设。
“好剑。”
一剑两个主人,这是多大的信任才敢让对方使用自己的剑。看吧,现在被自己的剑背刺,君临就成了反面例子,凌霄也挺震惊的。
玄机看得有些着急:“掌门师兄,我下去帮他!”
凌霄道:“不急。”
玉潇吹笛御兽,季书淮的身后开了黑色的漩涡,漩涡里不断有凶兽从里面爬出来,是幽灵禁地的那些凶兽!
他们长着獠牙利齿,眼冒精光看着季书淮,嘶吼着扑了上去。
季书淮正在跟君临打斗,根本没办法顾及身后的情况,被野兽扑到在地。镪!吞天离手,落在地上。
君临趁机一掌击了上去。
季书淮被野兽撕咬,一条胳膊一只兽撕咬,成大字形躺在地上,跟受五马分尸的酷刑一样。
君临从天而降,一掌拍在季书淮的脑门上。两指距离时,吞天和归愿一同飞了过来,挡下君临的攻击。
嘭一声巨响,周围掀起巨大的气波。
季书淮甩开钳制在身上的野兽,握住吞天再次迎战。脸上不知道被哪只野兽抓伤了,白嫩的脸蛋有一道口子,不过很快消失了。
身上狼狈不堪,破洞啊血垢啊,什么都沾在身上,短时间内消失不掉。
他现在就像雪白的狐狸在泥巴里滚了一圈。
看季书淮还有继续跟君临打斗的力气,站在青云大殿下看热闹的真人,终于坐不住了。天音先下来,用毒攻季书淮,然后用腰间的匕首刺向季书淮。
他有蛇丹护体,天音的毒自是对他毫无作用。天音惊愕:“你竟然有避毒之躯!”
手腕反转,毫不犹豫用匕首横扫季书淮的脖颈。
“是吗?你很惊讶呀,看来凌霄没给你说我在幽灵禁地经历了什么啊。”
季书淮用剑挡下天音的攻击,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玉境下来了,用剑刺向季书淮的背后。幸亏,还有归愿。归愿挡在季书淮的身后,抵住玉境的攻击。
到底是剑,就算有灵,也不抵有人使用。归愿撑了五秒,便被击飞了,狠狠插在石缝中,剑柄疯狂震动。也是这五秒,季书淮有了喘气得机会,旋身跟玉境对打。
三道身影在殿前撕斗起来,刀光剑影掠过青竹,竹影摇拽,分不清谁是谁。
打斗的身影令人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谁占上风,谁占下风。
“掌门师兄,我下去帮他们!”玄机手持双剑加入战斗,试图扭转僵持不下的局面。
以一敌四,季书淮觉得自己的战绩可以写入史册了。吕布才战三英,他这可是四杰。
古有三英战吕布,今有七杰斗书淮。
想想他都想笑。
“还有心思笑,一会儿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玉境找准机会,趁着季书淮跟天音打斗的空挡,一剑刺向季书淮。
季书淮躲闪不及,僵硬在原地,眼睛里只剩下刺向自己的长剑,那把剑刺进胸膛,他闷哼一声,用另一只手握住剑,剑刃刺入手掌,鲜血顺着洁白的手腕流淌,染红了衣袖。
他邪邪一笑:“原来鼎鼎大名的真人也会偷袭啊。”
他用力一掰,竟把玉境的佩剑掰成了两段。
玉境错愕的看着断剑,又看向季书淮血流不止的手:“疯子!我们没想取你性命!为何要争斗到如此地步。”
“把我炼成炉鼎,让我失去自我,供你们玩乐,这跟要我性命有何区别?”季书淮步步逼近玉境,握住胸前的断剑,噗嗤一声,拔了出来。
鲜血流淌,伤口愈合。
他的笑容嗜血:“先让我杀了你!”
眼看局势不对,玄霜立马在季书淮的脚下设下法阵,玉潇吹笛,引凶兽从法阵中钻出来,狠狠撕咬季书淮的身体。
季书淮被凶兽困在原地。
法阵比人难斗多了,季书淮走到哪法阵跟到哪,那些凶兽就跟到哪。玄霜和玉潇真的配合的天衣无缝。
季书淮挥剑砍死一只凶兽,捂着耳朵:“死人别吹了!难听死了!”
他们一拥而上,所有法器都攻向季书淮,双拳难敌四手,季书淮被打了个落花流水,浑身是血,狼狈不堪。
季书淮趴在地上,连握剑的力气都没有了。艰难翻了个身,平躺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鲜血顺着伤口流淌,染红了整个青云大殿。
凌霄道:“乖乖束手就擒吧,对自己好点。”
“我季书淮誓死不从!我就算死,也不会成为你们的炉鼎!”季书淮嗓音嘶哑,整个喉咙里都是血腥味。
“不自量力,”凌霄嘲讽道,“天璇,启炉鼎。”
天璇默念法咒,青云大殿内的云镜碎裂,重组,变成一个炉鼎,金龙仍旧盘绕在两旁,不过变成了青铜色。青铜色的鼎从天璇身后飞出,飞向季书淮。
季书淮持剑单膝跪在地上,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反抗,他想他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爸爸,妈妈,我恐怕……回不去了……
好想吃妈妈烤的小蛋糕……
好想再听爸爸骂他混蛋……
回不去了。
那美好的一切都没了。
铜鼎落在他的正上方,四周黑了下来。
啪嗒啪嗒——
下雨了。
雨砸在他身上,顺着他的脸流淌,都是凉的,他也分不清,脸上的液体是雨滴还是泪珠。血和水混合在一起,染红了季书淮的衣服。衣服的颜色本就浅,此刻被血水一染,一身全都是红色,特别的刺目。
季书淮耳朵嗡鸣,强撑着站起来,结果,刚站起来,就吐出一口鲜血。脸上染血,苍白疲惫,他仍旧强撑着这副破败的身躯,看向从开始到现在都没动过的罪魁祸首。
“凌霄,今日我若不死,来日死的必定是你。”
“我不会成为炉鼎。”
我要回家!我要回到现代。
“凌霄,待我再回青竹峰,我一定屠你们满门!”
明明没有风,季书淮的声音却震彻整个青竹峰。
凌霄轻蔑一笑:“垂死挣扎罢了。即使你有万年煞气护体又如何呢?还不是照样被我们踩在脚下。好东西给了你,你也不会使用,你就是个废物。”
“季书淮,被我们炼成炉鼎是你的命!”
“天璇,启鼎。”
青铜鼎开启,颠倒过来,深渊巨口对着季书淮,咆哮着要吞了季书淮。难以抵抗的吸引力,将季书淮的灵魂从地上吸到半空。
雨下的越来越急,季书淮全身湿透了。
睫毛上挂着雨珠,视线穿过苍凉的雨幕,扫过每一个人,他要把每一个人都记在心里,得意的,嘲讽的,面无表情的,志在必得的……每一个面孔他都不会忘记,他会刻在心里,让他们付出血淋淋的代价!
他不会成为炉鼎。
他不会。永远都不会。
季书淮握住吞天,用尽全身最后一丝气力,狼狈嘶喊:“时、空、迁、跃!”
他的脚下撕开巨大的缝隙,叫嚣着要把大地吞没。那是吞天的空间位移术法!
凌霄脸色一变:“不好,快阻止他!”
君临飞到半空,一脚踹飞铜鼎,而后落在季书淮身边,抱住季书淮的腰,握住吞天,同季书淮一起消失在撕裂的黑洞中。
青铜鼎镶嵌在青云大殿的墙上,以铜鼎为中心向四周裂开,并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
“今日所受之辱,来日必将百倍奉还!”
季书淮的声音穿透爆炸声,破云霄,震慑每一个仙风道骨的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