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杀光所有的诡异，你也可以办到？”清歌听见对方这样问话，平淡如水的语气里含着压至最深处的癫狂和刻骨仇恨。

他想了想，并作剑指，在半空划出空间的涟漪，凭空画出一道灵咒，屈指弹向方休，“当然可以，但……凡事都有代价——你若同意便收下那道灵咒，签下你我的契约。”

“届时，我自会协助你，彻底肃清此方世间一切污秽诡异之物。”

那道灵咒通体白透，散发着煌煌如大日的肃正之意，耀眼不可直视，方休心下惊疑，没成想对方居然真的敢应下此要求，且那道灵咒，并不像是他所目及的那些诡异般，带着扭曲恐怖的影响，反而更像是传说里面的仙家手段。

——难道，对方不是诡异？

清歌见对方还在迟疑，便用手机和法则之力化解世界的屏障之隔为他解释，“可在心中默念查看灵咒，即可知其中真义。”他已经将法则的力量融入其中，就算隔着两个世界的屏障，方休也能明白这道契约之力里的种种详情。

方休却看了一眼清歌后，勾唇一笑，骤然握住那枚璀璨耀眼的灵咒，才一接触，灵咒便轰然破碎，如流水一般涌入了青年体内，一抹暖意在粘稠深邃的黑暗之中置身，孤独却不可磨灭的耀眼。

“不用，我签了！”此时，方休果断决绝的话语才传过来。

他说完这句话，闭上嘴，安静地体会灵咒入体之后，给予自身的那一抹如冬日里午时暖阳般的温暖，那光芒虽然微弱，这极大可能的维持住了方休摇摇欲坠的理智和人性。

或许他真的疯了。

无所谓，只要能够杀死所有的诡异，需要付出什么都可以。

而眼前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方休不想思考对方出现的是不是太过巧合，也懒得考虑那些自己尚不能探究的事情。

他会落入如此境地，被“老婆”活生生的虐杀十八次，不过是他太弱了。

如果他变强，如果他够强，那么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清歌并不知晓对方的心理，但大概也能理解一部分——已经在逐渐丧失人性的法则眷顾之人，如今唯一的执念只有杀死诡异，杀掉那个自称是他老婆的诡异存在，让她也能体会到自身所遭受的痛楚。

既然方休愿意和他签订下契约，那么清歌自然会将对方从这个无限轮回之中，把他捞出来，助他打破轮回，这并不是一件非常难办到的事。

最难的部分，不过是在整个世界破灭之前，发现并找到，终止这场无止境的轮回。

清歌的身影彻底在这方世界凝实，这具分身借由和主角签订下契约，所沾染上的联系，终于成功完整降临此世。

他能感觉到，有一束目光跨越无穷的距离，落到了他的身上。冰冷，带着无穷尽的邪恶，诡魅，已然完全不像本应该维持世界，至高无上的祂。

清歌忽然轻笑一声，他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安静死寂的公寓楼，目标精准的落到方休死去十八次才逃离出来的房屋里，和那位精致完美的“女子”对上了视线。

作为间接导致自己工作量增加的罪魁祸首，就是清歌一向情绪淡然，不爱多计较，这也是有点生气的。

他歪歪头，对那位祂的分身露出一抹清淡的浅笑，没有别的意思，却也是最大的挑衅之意，在对方温柔笑脸彻底崩坏之前，抬起手，轻松抹去了对方刚刚的记忆。

即使双方都是分身，但分身之间也有差别。

一方位阶并不高的天道，又如何赶得上清歌历经数个世界后的能力，若不是法则之力强行夺取，不管如何都会丧失至少百分之五十，清歌可能也会考虑使用最简单的办法。

“叮！”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响起。

清歌下意识的以为是克莱恩又拿着手机来骚扰自己了。但转念一想，并不是他，身处时间长河的自己，无论是谁都无法寻找。

他垂下视线，看向自己还握着的手机。

是方休的手机。

清歌没有去看对方的手机信息，而是伸出手将手机递给了被提示音惊醒回神看过来的方休。

“给你。”方休这次终于能听清作为自称清歌的家伙所说的话，男人语调悠扬而清淡，但音色极为悦耳动听，只是入耳听见就是一种享受，“抱歉，擅自使用了你的手机。有所限制，不得不为之。”

“为表歉意，请接受我的一点点小心意。”

男人向方休走近，直到只剩下半臂的距离，他看见那双剔透如琉璃的眼眸倒映出自己的身影在其中，太过干净清澈的眼睛，反倒是显出了非人的质感。

一点冰冷的清爽之意从清歌探出点在方休眉心的指尖蔓延，很快遍布全身。仿佛在大热天里面的人，接受太阳的烘烤，却突然置身于冰爽的水池里浸泡，浑身的毛孔都舒展了开来。

那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拉扯着，想要让他彻底沉沦无间深渊的黑暗，如遇见天敌，骤然褪去。

虽然还是存在，但却没有之前那般痛苦了。

“……这是？”方休皱眉，想问对方是什么意思，这般减轻痛苦，不过杯水车薪，只要他还要使用轮回，就不可能断绝，但对方只是轻轻眨了眨眼，笑而不语，方休默了一下后，“不过，谢谢了。”

就算是能轻松一会儿，那也挺好。

“可以一直削减你的死亡痛楚，不过我觉得——那样反倒是会害了你。”清歌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应该不希望我直接帮你动手，完成你的许愿吧。”

“当然！我从未说过要你杀光所有的诡异。”

方休狠狠地皱了一下眉，如果这个神秘的家伙，真的在眨眼之间就抹除掉了这个世界的诡异，他并不会感激他，说不定还会记恨于他。如果现在全世界的诡异都突然消失，方休就永远也不会放下心中的仇恨，反而会彻底癫狂，失去理智沦为行尸走肉，没了活下去的念想。

所以——这个仇，必须由他亲手来报。

谁来插手，谁就是他的敌人。

清歌知晓方休正处于偏激且很难沟通的状态，所以她也不打算多说什么，甚至不想多做，短时间之内，他只打算安安静静的当一个“漂亮”的挂件？

反正定下的契约里写的很清楚。

方休没有对此提出异议，清歌便默认他同意。

“我知道了。”男人目光平静如水，漂亮的眼瞳微微眯了眯，像春日里被清风泛起涟漪的湖泊，淡雅而和煦，清歌轻笑一声，“你开心就好。”

他如此说道。

方休被这话堵了堵，心气一滞，好似自己在男人眼里像一个闹脾气的小孩一样。

他清了清嗓子，刚要说什么，但手机却一而不舍的弹出提示音，还有震动，那嗡嗡的声音，会使每一个上班的社畜感到莫名的心悸。

方休打开手机，看见是工作群的消息。

里面那位经理吴大海正在艾特他，并且艾特了好几次。

“方休，都几点了还不来上班？这是你这个月第几次迟到了？这个月的奖金还想不想要了？”

最后一次艾特：

“方休，再不来你就永远别来了。”

从刚开始的三连问，咄咄逼人的气势，到最后一次的冰冷通告。

如果是原来的方休，此时可能早已诚惶诚恐的打电话去道歉了。

可是现在这位死了十八次的方休，压根儿对此内心毫无波动。

这是一个如同地狱般的世界，他只想探求世间真相，然后报仇。

上班？他还能安安稳稳的上班吗？

每天睁开眼就会面对，那位“老婆”语调温柔的呼唤，出门之后，抬起头，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恐怖怪异的诡异。

你要装作看不见身边的诡异，需要时刻谨小慎微，防备着自己的目光，不然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诡异察觉，并吃掉你。

如果是这样的活着，未免太过艰难，又能如何安稳的去上班？

不过，在方休想要关闭工作群时，不期然的想到了自己银行卡上只有三位数的余额。

青年白皙的脸庞僵了僵。

“……”

想要探究这个世界的真相，几百块钱肯定是不够的，自己总不能骑着共享单车四处去转悠。他现在所能看到的只是这个城市有诡异，万一其他城市没有这种情况呢？而在现代都市里面出行，这是要钱的。

没钱，你哪儿也去不了。

方休消灭诡异的雄心壮志，被冷冰冰的现实顿时拍在了地上。

身边的男人似乎笑了笑，那双漂亮精致如最完美宝石的眼眸看向他，长长的睫毛轻颤如蝶翼，方休听见对方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话来。

“一分钱也难倒英雄汉啊。”

方休：……

他没钱咋了，你个“诡异”就有钱了？

前身似乎之前卖了一栋别墅，但没有拿到提成，自己现在去公司，要回提成，然后辞职，也能过活一段时间。

不过——

“清歌，你需要吃东西之类的吗？”这个说要跟着自己的家伙，也需要花钱吗？

清歌不解地偏偏头，不明白方休问他这个问题什么意思。

难道方休还要管他的生活吗？

犹记得我们签订的契约，只不过是帮助消灭诡异，和其他事物都不沾边。

男人想了想后，摇摇头。

他开口：“按这个世界的说法，我和你签订的不是包养契约，放心。”不需要提供他的住食。

方休：……

我是这个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