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机场。
黑色红旗L5停在公务舱通道口,匆忙间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快速钻上车,接着车子启动离开了人流混杂的机场。
“怎么回事?”后座落座的其中一人说,漂亮的桃花眼眼尾上钩,眼睑着色,琥珀色的眸光灵动,语气活泼却不失严肃,“这么突然的通知我过来?”
她身边的人整理着把东西放好;副驾驶的人脸色沉郁:“池厅临时紧急通知的,具体我没有权限知道,但是还通知了池知嫝同志。”
旁边收拾的人闻言,和发问者一同顿住。
片刻沉默。
“嘶……”
竹昱看着摩挲着下巴的人:“烟瘾犯了?”
“唔,有点。”池田靖眉头紧锁,任由女朋友把自己拉过去贴贴,“你说我爸能把咱俩薅过来会是什么事?别告诉我是为了催我俩去M国领证。”
正经中带着不正经,竹昱笑了:“催了这么久也不见你同意。”
“我倒是想,你说说排除你忙加我忙,我出国也不安全啊!”池田靖扶额苦笑,“你就看商叔把不把护照给我吧。”
“但是能把我姑也叫过来,”池田靖开玩笑的语气见好就收,“估摸着……”
“嗯?”
“算了。”她没说下去,眼底倒是沉静多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多了,”她把两只手叠起来靠在脑后,“没个屁用。”
*
紫玉山庄。
“爸,妈,”一进门,还没过玄关,池田靖高吭,未闻其人先闻其声,“我回来啦!”
一楼客厅里,除了池厉锋和田昭,还有几个熟悉的面孔。神色各异,看着生性爱闹的池田靖招手叫她过去,唯独脸色最不好的池知嫝盘腿窝在沙发里,像沉思者的雕塑。
“简叔,赵叔,姑——哎,菅叔也来了。”池田靖一屁股坐在她对面,“怎么了这是?”
“Mapu Yindea,”池厉锋接话,大马金刀的坐在主沙发上,开门见山,“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竹昱坐在她旁边。田昭给她俩倒茶,听到亲爹的这个突兀的问话,前一秒还挂着笑的池田靖僵了一下。
“……”
她看向阴沉的池知嫝,回过头时的第二次问话显然冷下来,“怎么了?”
“我和你简叔前两天去复查八〇〇二行动后的清算名单,发现在整个八〇〇-系列行动中的各个阶段缉毒名单排查下,有一个核心漏网之鱼。”池厉锋看着她,沉声说,推出茶几上的一份文件夹。
池田靖拿起来。
“Mapu Yindea,女,出生年月地点不详,东南亚人,职业不详,联合国反恐、缉毒、地区冲突战争组织通缉榜名单人员,袭击、贩毒、军丨火禁品倒卖头目之一,活动轨迹遍布全球,是中国、缅甸、泰国、老挝等全球110国正式政府一级通缉在逃毒贩,曾效命于东南亚最大的制毒、恐怖组织。”
“这是国际目前掌握的所有关于Mapu Yindea的官方资料。”
说到这儿,池厉锋停下来,看向池知嫝。
后者双眸放空,似乎是没有听的,但是却精准的接话池厉锋想要自己说的:“没错,我之前卧底身份下的杀手。”
“你认识吗?”池厉锋又转头去问池田靖。
“……认识。”池田靖老实回答说。
简觅怀:“当时组织怎么不知道?”
“因为当时情况太复杂了。”池田靖无奈的解释,“‘青鸾’不慎暴露之后,我与组织有长达一个月断联。”
八〇〇二具体行动唯一不知情者的竹昱洗耳恭听。
池知嫝点点头:“单线,我都没有接到上级指示,不敢贸然行动。”
“后续呢,”赵建平说,“‘朱鸢’同志保守潜伏期间发生的?”
池田靖忽然问:“阑冰暴露之后,发生了什么?”
“金三角内部好像是卧伏了一阵子,没有动向。”
“是的,”池田靖喝了口茶,“难得安分。您猜是为什么?”
池厉锋:“毒枭对内清扫了?”
“嗯哼。”
“鉴于阑冰意外暴露的问题,上井衹等人决定彻底对寨子进行大清扫,那段时间人人自危,死了不少人。去往南非的货运船只上发现了叛徒,导致被抓了一波,咱们也有几位同志相继牺牲……随后就是本部的清算。”
赵建平有些愣:“所以……有什么关系?”
“但是那次清扫又在短时间内忽然暂停了。”池田靖说,“从南美-东南亚-欧洲的非法流资忽然又恢复了正常。”
菅光卓:“对。”
池田靖短促的、没有笑意的扯了一下嘴角:“不觉得不对吗?”
池厉锋压低眉眼,微微侧目:“这件事与Mapu Yindea有关?”
“是。”池田靖说,“算是Mapu Yindea成了我的替罪羊。”
简则念默默的挑起眉毛:“你嫁祸她……成功了?”
“可能吧,我跟她不熟,按着辈分算,在寨子里应该是平辈。”池田靖说,“但是这件事我确实不怎么知情,总之把祸端引到了她身上。上井衹要求我去枪决叛徒。”
菅光卓:“她本人?”
“不。”想到这里,池田靖眉眼压低,“是她全族人替她,但是因为她没有本家家人,枪决的是她丈夫一家。”
赵建平:“怎么死的?”
池田靖摇摇头:“不清楚,因为……”
她的神色有些复杂,看着盯着自己探究的一束束目光,脸上浮现出一种既无奈又难堪的表情。“因为这个人几乎被魔化到了能够起死回生的地步。”
赵建平嗤笑:“怎么可能?”
“传闻她在五年多前的卡差人道主义救援行动的爆炸中都要确认死亡了,又在金三角内部悬赏中出现;后来被Shang亲手杀死,然后又活过来了,出现在【沉渊】悬赏黄金池里。”
“……”
“陈年烂芝麻的事,怎么又提起来?”
池厉锋没有回答,菅光卓掏出手机,划拉几下递给池田靖。一段技侦分析过的录像,“这是……?”篝火晚会,不少载歌载舞的男男女女里忽然暂停,放大,数据分析扫描。
“怀疑人面部分析,与国际反恐联提供的Mapu Yindea库存参考照相似度超过90%。”
池厉锋:“你之前卧底的时候见过她真容吗?”
池田靖琥珀色的眼睛眨了眨,颔首看完了录像报告,不疾不徐的抬起头,眸色平静:“没有。”
池厉锋与她四目平视。
“我的卧底地点与她的活动区域并不重合。”池田靖稳稳地把目光递回去,“她和我差了辈分。”
池厉锋收回自带压迫的眼神,斟酌片刻,洪壮的声音缓缓说:“你姑见到她了。”
池田靖正打算抬手喝点茶,闻言猛地镇住:“还活着?!”
“嗯。”池知嫝难得这么沉默阴郁,抬头看她,说,“活着。”
池田靖琥珀色眼眸微微震颤。
短暂几秒后,池田靖重新抬头,沉肃的问池知嫝:“没死,她见到您也活着——您俩打起来了?”
“没有。”池知嫝严肃之余被气了个笑,“我特么跟她打什么。”说完又转回正题,“想杀她的又不是我。”
“她被追杀。”池田靖立马猜到,说,“您旅游的时候撞上了?”
“唔。”池知嫝幽幽的怨了一声,“渝西。”
这一点倒是让池田靖更惊讶:“她跑到中国来了?”
“或许是黑户,假身份,反正我看她现状不像是很颠沛流离的。”池知嫝说,“我不但撞见她,还帮她才从对家追杀里逃出来一次。”
“嚯~”池田靖挑眉,“见义勇为。”
“滚你犊子的!”池知嫝隔空挥挥拳头,“我跟你爸说了,那段国道偏得没有定位,火力不轻,对方有枪,我算正当防卫。”
“……”
池厉锋看着自己女儿:“在想什么?”
“如果按着我姑的说法,”她声音沉重,“大陆里有潜在恐怖组织。”
“夸夸你?”池知嫝日常和侄女各种斗嘴犯贱,“一直都有,但是没想到这次的情况能够舍得他们出动。”
“不容易。”池田靖喝了口茶,放下茶杯,“中国地大物博,百密而一疏也正常,她要是想躲着苟活不是没可能。只是鉴于现在这样,”她不闹她姑了,转头问池厉锋,“怎么办?”
“她还在中国和国际缉毒反恐通缉榜上,当然是捉拿。”池厉锋说,“你俩能提供多少她的信息?”
“待会儿给你发个面部侧写。”池田靖站起来,长舒一口,“不行,闷死了,我出去抽根烟。”
竹昱忽然转头看着她。
池田靖回看她:“一根。”
“……”
“真就一根!”
*
后花园里。
池田靖兀立着,面前是高山流水的假山汩汩清流,肩背微扣,右手插兜,左手娴熟的夹着中华。其实自从八〇〇二行动结束后,工作没有什么大起伏的池副队就不怎么抽烟了(加之自家对象管得严),点着得香烟徐徐燃尽,人倒是在发呆。
背后被人拍了一下,她转过头,并不意外看见来者:“就知道您要出来。”
“您在我爸查之前就遇到她了吧,”池田靖说,“这事儿要不是我爸自己查出来,您还想瞒着。”
池知嫝脸色难得难看。
“主要是,你知道那天她身边站着另一个……同行人,跟她一车的。”她说,烦躁的直接拿过池田靖手上的烟,“你猜是谁?”
“哎我的中华!”池田靖想要抢回来被她敲了个暴栗,捂着脑袋,龇牙咧嘴,“谁啊?”
“鹿璃。”池知嫝说着,吸了口,“认识吗?”
“……?!”池田靖下巴都快掉了,“卧!槽?!”
认识,不仅认识,还是死党。
“梨子跟我在帝都一个军大院长大的孩子,从小吃一碗饭、穿一条裤的。”池田靖一个头两个大,“不是,这……?!”
“她去年出院之后我忙着工作很久没联系她了,人就莫名其妙跑到渝西来了?”
“她干嘛忽然要来这里?”
“她这么胡来,鹿叔不知道?”
“我特么也不知道,”池知嫝被她问的头晕,叹息道,“但是看样子,关系还不一般。”
“我的——天呐……”池田靖扶着额头,嘴角抽抽,“她怎么会和这种人在一块?……这太危险了!”
至于是什么危险,她俩心知肚明。
“您想保她吗?”半晌,池田靖恢复平静,问。
“想。”
池田靖紧紧的盯着她,两人相似的漂亮的眼睛压下威严感,此刻G市刑侦总局刑侦支队副队的气场散开,被这位自称“社会闲散人士”稳稳地接住。
“您回答的太果断了,”池田靖自己又点了一支烟,“要么就是下意识的真心相救,要么就是深思熟虑过后已经得出把握的救。”她把烟揣回兜里,左手夹着,“可是不管哪个,其原因——为什么?”
Mapu Yindea可是黑白两道难得统一意见同样痛恨的人物,作为八〇〇-行动现存唯一一线卧底的池知嫝的态度太过异常。
“有些话,不是一句两句能够说明白的。”池知嫝又抽了一口,把烧到烟蒂的烟扔在大理石地砖上,捻了捻,“八〇〇-行动刚刚开始的时候,你是还没出声还是在捏泥巴呢,很多事你不知道。”
“……”
池田靖靠着石柱栏杆,低头看着水面倒影,涟漪里波荡的自己肃穆的脸。“姑,”她问道,“玛弗银达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一个英雄。”
池田靖回头看她。
“我需要还她一个荣勋。”
*
“池田靖跑了?!”
清晨六点,池厉锋震惊而懑愤的声音从别墅一楼传到二楼,揉着眼睛不大清醒的竹昱一下来就面对一爆炸消息——“池知嫝也跑了??!”
餐桌前,气氛低至冰点。
“这是靖靖留给你的。”池厉锋推给她一张纸。
竹昱打开来看: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外出远门,目的地不定,返回时间不定,非一人独行,私事,保证安全回家。你好好吃饭,按时睡觉,我爸妈可能会告诉你些什么,但是你不准追过来。
竹昱垂着眼,指腹搓捻着纸条的边角:“所以她们说的人物侧写……”
“没有。”池厉锋负气地说,一边啃着包子,“跑都跑了,鬼知道半夜翻哪个墙走的,这么牛怎么不摔折腿了!”
“那她们……”竹昱疑惑开口,神色立马不对,“她们是去找Mapu Yindea了?”
“我们现在担心的就是这一点。”池厉锋叹息道,“虽然说池田靖同志党性正确,池知嫝政治面貌为群众,但是面对一个国际110国家正式头号通缉杀手,最可怕的,是她们三个有所过节。”
田昭放下筷子,看了眼说完沉默不语的老池,果断地起身打电话:“喂,我是帝都城西公安局局长,叫你们柏厅接电话。”
竹昱和池厉锋坐着,转头看着打电话的田昭。“靖靖和知嫝跑去追疑似110国国际通缉犯Mapu Yindea,最后行踪位于西南部。你看能不能安排专调组去协助一下。”
广宁离渝西和云滇都不远,让柏澄帮忙是最省事的。
“嫝姨和靖靖……和这个玛弗银达很熟?”竹昱试探地问了一句,她在这里资历最浅,很多事情并不知道。
背着身子的田昭没有立马回答。
“知嫝这么多年困在地狱里,稍有不慎就会变成恶魔。”女人的背影挺拔,却莫名颓然,“而靖靖,是生在地狱的人。”
“……我们希望八〇〇-系列行动如同烟一样散去,什么都不要留下。”
*
“去兰桂坊玩玩吗?”
夜幕、年轻人、酒、烟、热舞、DJ、吧台,这些词语组成了另一个生活方式下的一众人:夜生活者。晚上9点过,兰了扰挽着鹿璃的胳膊,问她。
“去兰桂坊喝酒,哪儿的酒水可好了,我亲推!”她说,一边就扯着人走,“你要是不喜欢太吵的迪吧,我们可以去living house!”
于是没有发表意见的鹿璃被兰了扰强行推进了一家名叫“下雨天的野菊”的酒吧里。暑假期间,人流量不少,入口处很小,穿过几层隔音帘,两人被营销随便丢在一处站吧前。兰了扰显然有些不悦,拍拍身边的鹿璃让她跟着自己过去。
酒水主台摇吧前坐着几个人,兰了扰掠过喝酒的陌生人把手往上一撑,对着台里shaking的调酒师喊了一声:“嗨!”
被喊的人转过身,看到兰了扰的时候惊讶完全不掩盖,目光顺着后者牵着的人看去,鹿璃高挑健壮,不苟言笑的冷脸在这种地方显得很装X又讨喜。
“你怎么来了?”shaking的人喊,“你朋友?”
“不是!”兰了扰笑道,“我金主妈妈!”
鹿璃倒是惊讶她会这么爽朗的把这种微妙的关系公之于众,但对方似乎并没有特别吃惊。摇杯上结了一层冰霜,那人把上杯叩开,盖上滤网倒出酒体,最后苏打拉出泡沫,递给前面坐着的小姐姐:“您好,您的青提柠檬拉菲。”
做完调酒师不再干活,退后去摘围裙。鹿璃凑过来:“朋友?”
“对啊。”
“你在C市有朋友?”
“我是个人嗳,”兰了扰双手肘在吧台上上身比她矮,侧抬头看了一眼鹿璃,眼神仿佛在说莫名其妙:“难道我不应该有朋友吗?”
这句话倒是把鹿璃噎了回去。
“我又不是你,理工女加当兵,青春孤独实记。”
转头看见刚刚调酒的人出来,灯光亮一些的地方鹿璃终于能看清那人的长相:五官端正,凛眉浩目,峰鼻薄唇,嘴角自然向下,睡凤眼内双眼皮,下颌冷厉。短黑发烫成羊毛卷,俏皮又不羁的在空中翘着。
“你好久没来C市了。”那人说,“过来复查?”
她知道兰了扰的胃癌,鹿璃想,那是很亲近的朋友。
“嗯,还受了点小伤。”
一听这话,调酒师怔愣两秒,然后就不干了:“那你丫的还来喝酒?”她一把拍在兰了扰肩上,“跟你说了你这胃本身就不能总喝酒,你现在倒好,受伤了还往里钻?”
“哎呀我了解自己的身子。”
“你了解个吊!”
“咳咳,行了,好不容易过来喝一个。”兰了扰扒拉着她,“这位就是我现在的金主,鹿璃,”她向鹿璃指了指旁边这个帅气的女生,“这位是‘下雨天的野菊’老板,洛菊。”
“您好。”
“您好。”
洛菊偏头看了看兰了扰,“你复查完了?”
“没有。”蹦迪乐队的声音有些大,兰了扰堵着耳朵喊,“你的办公室呢——吵死了!”
三楼员工室。
洛菊给她俩一人倒了一杯水,眼珠子看着年长的女人。“你之前可没有一声不吭就跑来C市的先例。”顿了顿,她说,“也没有带人过来的先例。”
鹿璃看着兰了扰。后者笑笑,直视洛菊回答:“凡是不都是有个开头嘛!”
“我这回受了点小伤。”兰了扰撩起衣服,露出缠满绷带的腹部,“刺杀——算是吧?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一次,你就不能别拉着脸么。”
洛菊的目光从受伤的地方缓缓移到鹿璃脸上,又移回兰了扰。“单独聊聊。”她说,看着兰了扰但是话却说给鹿璃,“可以吗?”
鹿璃很平静且识趣的起身离开。
忽然在她转动门把手的时候,心思像是被偷窥了一样,身后的女人甜甜的说:“知道你听力好,不准偷听啊!”
鹿璃点点头,出去了。
“怎么回事?”洛菊一屁股坐下来,手肘搭在长腿膝盖上,“已经多少年了?怎么会这么突然的找上来?!”
“正常。”兰了扰显然冷静的很多,挥挥手示意她平静点,“杀了拉旺达的时候不就应该知道么……”
“他们答应过的!”
“哈。”女人短促的轻笑一下,“死人当然是最安全的。我能够苟活到现在,也不过是把握了权衡而已。只不过——”
现在这个平衡被一个人的出现而打破。
洛菊烦躁的“啧”了一声,说:“你这种打死不麻烦人的能一言不发跑到C市避难,一定是自己解决不了的——枪?军丨火?还是毒品?”
“枪。”兰了扰简明扼要,“投池悬赏的杀我的。估计是东南,”她从小茶几里抽出打火机和烟,点上,“或者拉美非,也说不准是谁。上周交的手,还遇上了海的康。”
空气里洛菊粗重的呼吸声犹如催命符。
“那个小孩是谁。”
“嗯?”兰了扰反应了一下,随即想到她指的谁,笑了。“你看到的呀,”她牙咬着烟嘴,眼睛难得笑弯了,眼尾翘着,“一个很可爱的小朋友。”
“睡了?”
兰了扰:“……大姐你好直接。”
洛菊拿过一支烟:“那就是睡了。”
兰了扰摊了个手。
“我靠,”洛菊顺手捞过旁边置物架上开了一半的金香槟,摆了个玻璃杯倒上。兰了扰看着眼馋就要拿过去,被她眼疾手快拍了一巴掌,又要给她一脚,被对方眼疾手快躲开,“你有伤不能喝——话说你特么个禽兽,这么小都下得去手!”
喝不到还被拍红了的兰了扰委屈巴巴:“那怎么了,老娘这是凭实力!”
“实力?”洛菊耷拉着眼皮,揭穿,“你是指你英勇如神明还是杀人不眨眼?还是你这张硬帅的脸?”
“肤浅。”兰了扰嬉笑着脸哧责。
“事实。”洛菊喝了口酒,拿着玻璃杯摇晃,“别他个吊的抽了——那你现在是怎么个情况?她买断你的一个月生活?就是为了你这么一张脸?”
“我这脸不值这么买断吗?”兰了扰瘫在沙发里,月光照进来,白皙的皮肤上几乎渡了一层光,“她目睹了我被追杀。”她说,“或者说,她跟我一同经历的。”
“我靠啊,”洛菊挑挑眉,“她身手这么好?!”
“当兵的有钱有势的孩子。”
“难怪。”
“我再在C市躲躲。”兰了扰仰头,长吁一口气,“不过也待不了多久了。海的康会找过来的,到时候警察也会。”
“其他人也会。”
夜色里洛菊的脸色不清楚,手腕举着杯子沉默。“要我帮忙吗?”
“暂时不用。”兰了扰看着她,咧嘴一笑,“我这不是有一个‘保护伞’呢么。哪天我要是真的快死了,”她说,手里摆弄着老式打火机,“你就去帮我把骨灰埋进亚莫错根的雪地里。”
“滚。”洛菊骂了一句,“你敢这么咒你自己!”
“命运所然。”兰了扰笑道,“干嘛这么激动啊,对五脏六腑都不好。”
“你就给我好好活着,还死不了呢。”洛菊说,闷头喝完香槟。兰了扰馋了大半天的琼浆又被放回去了,嘴酸道:“你这生意真好,金香槟当水喝。”
“放你大爷的屁。”洛菊笑骂一句,“包养方头牌的那位出的,人家大度,见者有份开了一箱。下雨天的野菊的业绩全靠她。”
“下回好了,让咱们头牌也给我点。”兰了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走了,酒也不让喝,烟也不让抽,跟个老妈子一样。”
走到门口,身后忽然传来一句有些突兀的话:“你很信任她。”
拧了一半把手的动作停下。“是吗。”兰了扰没有回头,声音也和发声者一样平静,“也许吧。”
*
三楼出门,平台被快递和杂物挤占的没有多少空位,鹿璃下了楼,站在二楼楼梯口等人。兰了扰下来的时候,正巧看见被壁咚在墙角的姑娘,在这种场合过于正气和严肃。
“姐姐多大啊~”身材姣好的美人勾着嗓子,“没见过,不会是新的头牌吧~?”
“不好意思。”
身后传来的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气氛光照在下颌处,女人过于成熟而老练的气质在神色不定的长发后莫名震慑。美人的眼睛在兰了扰身上扫了一圈,感叹美貌化解了一切突兀与尴尬一笑:“名花有主啊~”
“她是妹妹,又是雏儿又是上面的。”楼梯口传来洛菊的声音,是对搭讪的美人说的,“不是你的菜。”
打发走搭讪者,兰了扰转头认真的看了看刚刚被逼的一言不发只知道脸红的鹿璃,神色有些复杂。
“?”
“你很老吗?”她戳戳鹿璃衬衫下的臂膀,“那位我认识,雨菊的老客拉拉,喜欢姐P,怎么会认错呢?”
两人并肩下楼。鹿璃胸腔震动两下,随着DJ声愈大,几乎是有些遗憾又自负的哀叹:“因为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