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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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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钥匙的拉扯感消失时,帕金森庄园在潘西面前出现。

铁门如黑色翅膀般在冬日暮色中舒展,发出一声低鸣。雪已经覆盖了周围的威尔特郡乡村,将起伏的丘陵变成一片连绵的纯白,但庄园的领地上却没有一片雪花落下,始终锁定在深秋的状态。树叶变成古铜色和深红色但从不飘落,草地在十二月的严寒中依然保持着坚定的翡翠色泽。

潘西的手指从胸前伪装成挂坠的门钥匙上移开,深吸一口气。皮肤上残留的微妙刺痛让她不由自主地摩挲了一下掌心。

当她穿过边界魔法时,伴随着轻微的爆裂声,家养小精灵蒂比出现在她面前。他那爬满老茧的手指在行礼时颤抖,鞠躬深得长长的鼻子几乎碰到了铺满砾石的小路。

“欢迎回家,小姐。”年迈的家养小精灵声音嘶哑却充满恭敬。他直起身,巨大的眼睛庄严地眨着,“蒂比这就把行李送到小姐的房间。主人和夫人在南侧会客厅等您。”

潘西脱下旅行斗篷,注意到蒂比的手腕上缠着一条新鲜的绷带。她在心中暗暗叹气,父亲最近的心情显然谈不上美妙。

“我的哥哥也到了?”她问。

“菲尔尼斯少爷昨晚到达,小姐。”听到这个名字,蒂比的耳朵立刻垂了下来,一只耳朵的尖端向内折叠,这是家庭氛围紧张的明显信号,“他现在和主人夫人在一起。”

潘西点点头,面上不露半分波澜,尽管胃里有种奇异的颤动。

庄园依旧如故——一座横跨式的都铎建筑,由风化的石灰岩和深色木梁构成。这座古老的宅邸已经屹立了十二代,见证了帕金森家族不间断的血脉传承。灰色的石塔和陡峭的屋顶在冬日的天空下勾勒出一道傲然的轮廓,无声地宣告着这里居住着神圣二十八家族之一,自创始人时代以来未曾被麻瓜血统玷污。

前门雕刻着交织成家族纹章的藤蔓图案自动打开,潘西下意识地挺直腰背,抬起下巴。回到这座庄园,她就像套上一件太过合身的礼服,严丝合缝却无法轻松呼吸。

入口大厅依然和她记忆中一模一样。墙壁上悬挂的挂毯呈现帕金森家族历史上的辉煌时刻,从中世纪的巫师决斗到早期威森加摩的政治胜利。烛光下,这些织物中的人物轻微移动,一遍遍重演着他们的荣耀时刻。大理石地板被擦拭得如镜面般闪亮,优雅的螺旋形大楼梯向上攀升。她的目光在夹层上一排排肖像画上短暂停留,那里世世代代的帕金森们以同样傲慢的神情俯视着下方,仿佛在无声地评判着她是否拥有在未来挂上这里的资格。

“你迟到了,潘西亲爱的。”

阿丽莎·帕金森站在会客室入口处,她墨色的长发一如既往高高盘在脑后,露出修长如象牙的脖颈。午夜蓝的长袍在行走间如流动的星云,松散的褶皱暗示她并没有像平日那样花费太多时间在着装上,这本身就是一个反常的信号。

“火车晚点。”潘西迎上前去,接受了落在脸颊上那个冰冷带着花香的亲吻,“好像是因为加强了安全措施。”

“我们听说了霍格沃茨那些可怕的事,”阿丽莎轻声说,她的手指轻柔却坚定地引导潘西走向会客室,“你父亲当然已经和学校董事会取得了联系。卢修斯提到邓布利多显然失职严重,一个合格的校长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南侧会客室一直是潘西在庄园中最喜欢的房间,比正式接待厅小,窗户俯瞰着沉睡中的玫瑰园,现在那里的花架和灌木只剩下黑色的轮廓。壁炉中火焰熊熊燃烧,在墨绿色的墙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照亮了她母亲数十年来精心收集的魔法器物。对面墙上挂着一幅描绘森林仙女的油画,在壁炉的映照下似乎微微动着,树枝间的精灵向她眨眼示意。

帕尔希瓦·帕金森坐在壁炉旁的主位上,宽阔的肩膀撑起剪裁完美的黑色长袍,脸上是潘西熟悉的严肃表情。他没有起身,只是微微颔首以示问候,锐利的颧骨和坚硬如花岗岩的下颌线让他始终萦绕着高傲而不赞同的气质。

“准时,”他以此作为问候,“仍然是值得培养的美德,潘西。”

“是的,父亲。”她向前走去,接受帕金森先生在她头顶上例行公事般的亲吻。他的胡须刮得很干净,却依旧刺痛她的额头。

“过来坐到我身边,潘西。”阿丽莎的声调带着她一贯的优雅和自持,“你看起来瘦了点,脸色也不太好。难道说学校的食物不合胃口?还是德拉科没有好好照顾你?”

帕金森夫人话语中潜藏的期待不言而喻。她带着近乎执念的决心期待着女儿与马尔福可能的联姻。在她看来,这是潘西能拥有的最好结局——成为一位备受尊敬的纯血贵族夫人,维持家族的政治联盟,就像她自己一样。

“德拉科一如既往地体贴。”潘西回答,顺从地坐到母亲身旁,感到厚重的锦缎陷入她指下,“只是最近学业繁重,没有充分休息而已。”

“是什么让霍格沃茨的学业如此繁重,以至于一个女孩不能保持她的健康和光彩?”阿丽莎手指拂过潘西的黑发,仿佛在确认一件珍贵的收藏品是否完好无损。她语气中流露出一丝不满和担忧,皱起的眉头在完美光滑的前额上形成了一道短暂的细纹。“女孩子不需要在书本上耗费太多时间。优雅和社交技巧同样重要,如果不是更重要的话。”

潘西感到一阵熟悉的烦躁在胸腔中翻腾,但她只是微微低头,将这种情绪隐藏在顺从的面具之下,这才允许自己看向房间里的第三位成员。

菲尔尼斯·帕金森半靠在壁炉的另一侧,与他父亲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对称。他比他父亲高出半个头,但缺乏帕尔希瓦那种压倒性的威严。如果说帕金森先生是一座山,那么菲尔尼斯就是一把剑,精瘦而尖利。他的面容结合了父亲坚毅的下巴和母亲更精致的轮廓,眼窝深邃,颧骨高耸。他的头发和潘西一样乌黑,却剪得更短,一道细细的伤疤贯穿他的右眉,这是潘西记忆里不曾有的新增痕迹。

此刻,他的手中拿着一杯琥珀色的烈酒,酒液在水晶杯中几乎未动。看见潘西的目光投来,他唇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她无法辨认的情感,那是种洞悉一切又带着好奇的审视。

“你好,小潘(Pan)。”他用了一个她多年未听过的童年昵称,嗓音与父亲不同,更为轻柔,却同样带着不可忽视的坚定,“欢迎回家。”

潘西感到内心某处模糊地震颤了一下。她有些犹豫,不确定到底该用怎样的态度去对待这个与她共享血脉的陌生人。在她的记忆中,他们就像是生活在两个平行世界里的影子,从未真正交汇。她对这位兄长的印象极其稀薄,即使他们曾一同在这座庄园里长大。

“好久不见,”她终于开口,带着谨慎的试探,向他微微点头,“菲尔。”

一抹转瞬即逝的微笑在他脸上闪过,如夏日闪电般迅速消失。“确实如此。已经快两年了。”他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她脸上,仿佛在重新认识记忆中的妹妹,“你长大了,比我想象的要快。”

“孩子们都是这样,”她父亲举起装满威士忌的切割水晶杯,淡淡地说,“尤其是当他们得到适当培养的时候。那些接受正确引导的年轻人,总能沿着预设的轨道发展。”

这个微妙的讽刺没有被房间里的任何人忽略。帕金森夫人的嘴唇几乎难以察觉地绷紧,而菲尔尼斯似笑非笑地垂下眼。潘西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姿态,双手交叠在膝盖上,正如她上个夏天被礼仪老师教导的那样。

她静静观察着,这个家庭的裂痕从未如此清晰地摆在她面前。

“你的学业进展如何,潘西?”她父亲询问道,那双橄榄绿的眼睛锐利地越过杯沿,仿佛在检视她这一学期的变化。

“一切顺利,父亲。”她从容回答,“教授们对我的表现都赞许有加。斯内普教授特别称赞了我的魔药进步。”

帕金森先生点点头,僵硬的面部肌肉略微放松,表情中流露出一丝满意,这在他的标准中几乎算得上是热烈的赞扬。“很好。我希望你和西奥多依旧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他轻轻晃动着酒液,仿佛在计算什么,“过几天我邀请了诺特一家进行晚餐,塞隆一直很期待看到你的成长。”

从眼角的余光中,潘西注意到菲尔尼斯的姿势瞬间僵硬。他放下酒杯的方式太过用力,几乎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诺特?”菲尔尼斯突然开口,声音中带着一种危险的平静,他缓慢转向父亲,“你让她和塞隆·诺特学习?即使在我警告过你之后?”

“塞隆有着非同寻常的天赋。”帕瓦西尔缓慢地放下酒杯,动作优雅却充满威胁性,他的眼神变得危险,“我不记得我需要你的‘警告’来决定如何教育我的女儿,菲尔尼斯。尤其是考虑到你自己的非常规选择。”

“当然不需要。”菲尔尼斯的笑容变得刺骨,“毕竟,将女儿交给一个黑魔法实践者教导是如此明智的决定。塞隆·诺特在圣徒中的名声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圣徒」这个词在纯血家族间几乎是一个禁忌,是对那些曾追随黑魔王、却在战后脱身的家族的含蓄称呼。

“菲尔!”帕金森夫人惊慌地提高了声音,脸上血色尽失,“亲爱的,不要这样和你父亲说话。这些事不该在餐前讨论。”她说着以一个流畅的动作站起来,优雅地滑向门铃拉绳。“我相信晚餐应该准备好了,”她宣布,语气刻意明亮,“蒂比准备了潘西最爱的鹌鹑配松露。”

他们进入了餐厅。这是一个桃花心木铺成的用木板镶嵌的房间,由一张椭圆形的桌子主导,可容纳二十人但今晚只设置了四个座位。水晶烛台悬浮在桌子上方,精致的银器在烛光下闪闪发亮。墙上挂着的肖像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顿许久未见的家庭聚餐。

潘西坐在惯常的位置上,面对着菲尔尼斯。帕尔希瓦自然而然地坐在首位,阿丽莎则坐在他的右手边。当潘西与菲尔尼斯目光相遇时,她在他眼中捕捉到一丝无言的歉意和关切。

“告诉我们更多关于霍格沃茨的情况,潘西。”他们的父亲在第一道菜上桌后开始说,这是一种装饰有鲜奶油的栗子汤,“关于袭击的事情?”

潘西的银勺停在半空,几滴淡奶油从勺沿滑落,在栗子汤表面荡起一圈又一圈细小的涟漪。

“最开始只是费尔奇的猫,洛丽丝夫人被石化了。”她打量着帕瓦希尔的表情,“之后是一个格兰芬多的一年级学生,科林·克里维,接着是赫奇帕奇的贾斯廷·芬列里,和差点没头的尼克。”

“都是麻瓜出身的,我猜?”帕尔希瓦的语气满是优越,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满足。他优雅地将餐具放在盘子边缘,双手交叠,等待着女儿的肯定。

潘西短暂地点了点头,没有直视父亲的眼睛。

“我希望你理解如何在这种情况下保持适当的立场,潘西。”帕尔希瓦声音低沉,仿佛在传授某种家族秘传的智慧,“即使是我们这样的古老家族,也不能公开赞同针对学生的袭击。尤其是在教职工和学生的情绪如此紧张的时刻。卢修斯最近与我交谈时提到,董事会正在考虑采取更直接的行动。毕竟,如此混乱的局面说明领导力的缺失。尽管如此,也许这些发生的事件最终会让霍格沃茨回归正道。”

“正道?”菲尔尼斯漫不经心地接口,“通过恐吓或是杀害十一岁的孩子?真是令人钦佩的教育理念,父亲。”

“没有人被杀害,”帕尔希瓦缓慢地抬起眼,看向自己的儿子,“至少目前还没有。”

潘西眼睛低垂,注视着碗中温热的栗子汤,汤面上倒映出她自己模糊的影子。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了里德尔的眼睛。此刻,同样的神情正从她父亲脸上散发出来。

“而且你无法否认,”帕瓦希尔继续道,“霍格沃茨的纯血传统正在被系统性地稀释。自从邓布利多接任校长以来,麻瓜出身的入学率已经上升了三倍。学校应该优先考虑那些真正属于魔法世界的孩子。”

“真正属于魔法世界的孩子,”菲尔尼斯一字一顿地重复,语气克制,却咄咄逼人,“请告诉我,父亲,按照你的定义,这指的是谁?仅仅是那些能在家族挂毯上追溯十代的纯血统?”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那些拥有前所未闻的魔法天赋的混血呢?或者那些从麻瓜家庭中诞生的天才巫师?当我们研究古老魔法时,我们发现血统从来不是决定魔法能力的唯一因素。实际上,有时候那些被认为‘不纯’的血脉,恰恰是理解魔法本质的关键。”

潘西不动声色地抬起眼,她没有想到出身纯血的菲尔尼斯竟然会拥有这样的观念。

“你的立场我们已经听得够多了。”帕尔希瓦重重放下水晶杯,几滴猩红色液体溅出,在雪白的桌布上绽开如细小的血花。他如同一座雕像般俯视着他的长子,烛光在壁炉镜中反射,照亮了他眼中翻涌的怒火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你在魔法部的那些‘朋友’——”他咬字极重,每个音节都浸透着轻蔑与怀疑,“——显然已经把你的头脑灌满了危险的幻想和妄想。你在神秘事务司的工作内容不该在餐桌上讨论,正如某些家族的私事不应在魔法部被随意分享。没有任何研究能证明血统的纯正不重要。”

阿丽莎的手指痉挛般握住自己的餐巾,深蓝色的指甲陷入精细的刺绣花纹中,几乎要将那些交织的银线扯断。她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两片不自然的粉红,却不是因为愤怒,而是一种深深的恐惧。她的目光不安地在丈夫和儿子之间来回游移,如同在预见一场无法阻止的灾难。

潘西意识到,这场对峙想必已在过去上演过无数次。

菲尔尼斯的眼睛微微眯起,镇定自若地承受着父亲的怒视。他缓缓放下手中的餐刀,金属与白瓷接触时发出一声轻微而刺耳的响动。

“我从未分享过任何家族秘密。”他的语气中透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着,“考虑到我们家族的某些……历史选择,这种指责实在讽刺至极。”

菲尔尼斯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潘西注意到他的手指紧握成拳,关节突出宛如白骨,青筋在皮肤下隐约可见。自始至终,他几乎没有动面前的食物。

“我的忠诚毋庸置疑,父亲。尽管我的选择可能与你的期望不符。”

这句话如同一根导火索,燃尽了帕金森一家之主最后的自制力。一种可怕的变化在帕尔希瓦脸上发生,那张平日里总是冷静自持、精心维持着贵族矜持的面容突然扭曲。

“忠诚?”这个词从帕瓦希尔口中迸出,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冷笑,“你抛弃了我耗费毕生心血为你争取的位置,选择躲在那些疯子和试验品中间,却还有脸谈论忠诚?”

他的声音如此激烈,以至于肺部每次起伏都让他胸前的绣花领针颤动。

“我花了十年!整整十年时间编织关系网,才让帕金森家在战后重获威森加摩的尊重。一个席位,菲尔尼斯,一个我们差点因为……”他声音骤然哽住,意识到自己几乎说出了那个禁忌,“……因为某些选择而永远失去的位置!”

他的目光转向壁炉上方高悬的家族挂毯,那里精致的绣线勾勒出一长串闪耀的名字,却在某些特定年份附近有几处明显的烧痕和缝补。

“而你,”他转回头,眼中闪动着一种混合了愤怒、失望和难以置信的情绪,“我的长子,我的继承人,就这样一个决定,就毁了这一切!”

潘西从未见过帕金森先生如此失控。对于帕金森家族过去的隐秘历史,她只听过一些被刻意模糊的只言片语——晚餐时突然中断的对话,父母间交换的警告眼神,客人提到某个名字后房间里突然降临的死寂。在这场前所未有的父子对峙中,她第一次感受到那些秘密的实质重量。

菲尔尼斯沉默了片刻。他眼中的冰冷逐渐融化,有理解,有怜悯,却依然坚定。他目光缓缓从父亲涨红的脸上移开,停留在壁炉跳动的火焰上,仿佛在那里看到了什么启示。当他们四目相对时,潘西感到一阵奇异的战栗。

这位兄长似乎并非仅仅在看她,而是在穿透她精心构筑的表面,看到那之下的东西。这让她感到一阵淡淡的不安。

当菲尔尼斯再次开口时,那种锋芒毕露的反抗已经消失。他的语调沉静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尊严,却又多了某种近乎忧伤的温柔。

“我选择了真相而非权力,父亲。”他说,“选择了探索未知的边界,而不是重复已知的错误。我可以向家族保证的是,当历史书写这个时代时,我们的名字将与伟大的发现联系在一起,而不仅仅是另一个随波逐流的政治附庸。”

潘西看到父亲的嘴唇紧绷成一条刻薄的直线。她几乎能听到那些未说出口的反驳在他的喉咙中翻腾。但出乎意料的是,帕尔希瓦选择了沉默,仿佛菲尔尼斯的话语触及了某个连他也无法完全否认的真理。

然后,菲尔尼斯看向她,目光中闪烁着某种混合了警告、鼓励的复杂情绪。“有些真相值得为之放弃一切,小潘。有时候,我们必须重新审视自己曾视为理所当然的现实。”

潘西的心微微一颤,仿佛一根无形共鸣的弦被轻轻拨动。她下意识别开目光,掩饰着眼中可能暴露的情绪波动。

餐厅内的气温骤降至冰点。帕尔希瓦的表情如同一块冰冻的坚硬花岗岩,眼中的怒火未曾减弱,反而愈燃愈烈,如同冰层下涌动的岩浆,却又被几十年的自制力勉强控制。

阿丽莎绝望地瞥了一眼门口,仿佛期待家养小精灵能立即出现,带来下一道菜肴打破这难以忍受的沉默。她微微挺直背脊,转向潘西。

“亲爱的,”她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我听说德拉科成了斯莱特林的找球手?”

这个刻意的转移话题如同一根救命稻草,潘西抓住这个机会,尽管心中对这个方向并不热衷。她抬眼看到父亲的怒气依然未消,那种压抑的愤怒似乎随时可能再度爆发。菲尔尼斯则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那目光仿佛能直达灵魂深处。

“是的。”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自然,“他今年成为球队的找球手。马尔福先生为整个球队都捐赠了光轮2001。”

“那是相当慷慨的礼物。”阿丽莎明显松了一口气,眼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算计与期待,“纳西莎一定为她的儿子感到骄傲。”

“多么纯血统的作风。”菲尔尼斯低声评论,慢条斯理地用叉子拨弄着盘中几乎未动的食物,“用金钱换取地位,用贿赂换取尊重。”

这句话中隐含的指控让帕尔希瓦的眼睛危险地眯起,但他依旧保持了沉默,

潘西直觉地意识到这是一个需要她缓和局面的时刻。她想到马尔福那些早出晚归的训练,开口说:“德拉科的飞行技术非常出色。即使没有新扫帚,他也能胜任找球手的位置。”

这番近乎真诚的辩驳让菲尔尼斯微微一愣,转而用一种全新的眼光打量着她。

阿丽莎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我很高兴听到你们关系依旧这么亲近。”她说,带着不言而喻的期许,“马尔福家族的血统和影响力毋庸置疑。纳西莎和我上周在茶会上还谈到你们的未来可能性。”

帕金森夫人这个话题的转换显然过于生硬,但依然成功地将对话引向了一个更加温和的方向。不过,潘西能感觉到父亲和兄长之间的紧张气氛仍如一张绷紧的弓弦,随时可能再次断裂。

“我们才十二岁,母亲。”潘西提醒道,声音甜美得近乎刺耳,"我相信德拉科目前更关心的是如何在魁地奇场上击败波特。"

“哈利·波特,”帕尔希瓦缓慢地说出这个名字,“据说他会说蛇佬腔?”

潘西的手指在餐巾下无声地收紧。她抬眼时,三道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她脸上。她没料到父亲会提起这件事,更惊讶于这件事竟然传得这样快。

“是的,”她终于确认道,“在决斗俱乐部上,他对一条蛇说话了。很多人现在都怀疑他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

“有趣。”帕尔希瓦的表情变得若有所思,“一个格兰芬多,一个波特,竟然会拥有萨拉查·斯莱特林的罕见天赋。这让人不禁怀疑他的血统究竟有多纯正。”

“或者让人怀疑所谓的天赋来源远比血统复杂。”菲尔尼斯接口,“毕竟,魔法本身从不遵循我们的规则,它只遵循自己的法则。”

“无论如何,”阿丽莎迅速介入,显然担心另一场争论即将爆发,“我们应该为潘西安全回家而感到高兴。毕竟,不论袭击是谁所为,我们的女儿都应该远离那种危险。”她略作停顿,眼神短暂地与丈夫交汇,那是潘西熟悉的、夫妻间无声的交流。

“事实上,帕尔希瓦,”阿丽莎继续道,语调中融入了一种精心计算的犹豫,好像这个想法是刚刚浮现在她脑海,而非筹划许久,“我一直在考虑,也许明年我们可以考虑布斯巴顿?马克西姆夫人将学校管理得井井有条,那里远比现在的霍格沃茨更安全,也更适合培养一位年轻女士应有的优雅和社交技能。”

帕金森夫人提议的方式让潘西立刻警觉起来。这显然不是一个突发的想法,而是一个精心准备的计划。

“母亲。”她成功地将声音控制在礼貌的范围内,“我不能离开霍格沃茨。我的朋友们都在那里,德拉科也在。”

“朋友可以通过信件保持联系,亲爱的。”阿丽莎的声音温柔但不容反驳,仿佛在讨论更换一双鞋而非彻底改变女儿的生活轨迹,“而德拉科,如果他的情感是真诚的,会愿意等你的。一个淑女的安全和声誉远比她短暂的社交圈重要。”

熟悉的烦躁感再次在潘西心中燃起。就在她试图组织一个既不失礼节又能表达反对的回应时,菲尔尼斯的声音突然划破了餐桌上的沉默。

“安全?”他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讽刺,“把她从熟悉的环境中连根拔起,送到远离家人的异国他乡,面对陌生的语言和文化,这就是你们心目中的安全?”

潘西感激地看了菲尔尼斯一眼。这个她几乎不了解的陌生人,显然比她的父母更能理解她的处境和感受。

帕尔希瓦稍稍缓和的脸色再度阴沉下来。“注意你的言辞,菲尔尼斯。你可能已经选择了自己的道路,但潘西的教育仍然由我和你母亲决定。她还太年轻,无法理解某些选择的长远影响。”

“就像当年的我一样?”菲尔尼斯端起酒杯,向自己的父亲举杯示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计划什么吗,父亲?把潘西塑造成你理想中的下一个我?”他微微一笑,“当年你为我规划的道路如此‘成功’,以至于你现在决定把同样的命运强加给她?”

菲尔尼斯的话语毫不留情地揭开了那道曾经撕裂这个家庭的裂痕。潘西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准备迎接帕金森先生必然的爆发。

但爆发的不是父亲。

“够了!”阿丽莎突然拍案而起,珍珠耳坠随着她激烈的动作晃动着,潘西第一次看到母亲优雅从容的表情崩溃,“这是圣诞节,我们应该像一家人一样团聚,而不是像敌人一样互相攻击!”她转向菲尔尼斯,露出下面赤果的恳求,“梅林啊,难道这个家庭还要承受更多的分裂吗?你知道你父亲只是想给潘西最好的,就像他当年为你做的那样。”

“最好的?”菲尔尼斯嘲讽地重复,语气却出人意料地软化,仿佛他也被母亲的爆发所触动。他的目光从父亲严厉的面孔转向潘西,眼中带着一种复杂的关切与警惕,“告诉我,小潘,你想要坐上威森加摩的席位?或者更好,成为某个纯血家族的完美新娘,一生都在支持丈夫的‘伟大事业’?”

紧张气氛在餐桌上一触即发。就在这一刻,家养小精灵蒂比无声地出现,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局面。

主菜在魔法的作用下悄然落到每个人面前,金黄色的烤鹌鹑完美地嵌套在黑松露和珍珠大麦床上,周围环绕着上釉的冬季蔬菜,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蒂比的动作小心翼翼,那双大大的眼睛不断闪烁,耳朵紧贴着头部,显然极度紧张。小精灵在斟满酒杯时手指微微颤抖,当他为帕尔希瓦服务时,畏惧地几乎将身体压得贴近地面。

当蒂比低头退下后,室内的气氛略微缓和。菲尔尼斯微微向前倾身,双手交叠置于餐盘前,手指间的家族戒指在烛光下闪烁,提醒着所有人他依然是这个家族的一部分。

“原谅我的失态,母亲,”他低头致意,虽然这个姿势带着更多嘲弄而非悔意。“我无意不敬。”他的目光温和地转向潘西,“我只是确保我的妹妹理解,她拥有的选择超出了呈现给她的范围。世界比威尔特郡的庄园要宽广得多。”

潘西感到一种复杂的情绪在胸腔蔓延,一部分是感激,为这位几乎不认识的兄长能在这个压抑的家庭中成为唯一真正关心她个人意愿的人;另一部分却是深深的愧疚,因为她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可回头的道路。

她垂下眼睛,假装对盘中金黄色的鹌鹑肉突然产生了浓厚兴趣,用餐具轻轻将肉从骨头上分离开来。

“选择,”帕尔希瓦语气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蔑视。他的刀叉切入鹌鹑的动作过于用力,喉结因压抑的怒火而紧绷,“比如拥抱平庸和默默无闻?放弃家族花费数个世纪才稳固的影响力,只为了追逐一些虚无缥缈的‘真相’?”

“比如考虑她真正想要什么,”菲尔尼斯反驳道,当他再次看向潘西时,眼神中有着令她心悸的直接,“你有没有认真考虑过霍格沃茨毕业后的事,小潘?不是作为一个帕金森,而是作为你自己?”

作为她自己?潘西下意识地愣了愣。

这个概念对她而言几乎是陌生的。潘西·帕金森,纯血统女巫,斯莱特林学生,马尔福的未婚妻候选——这些都是她的标签。却没有一个是她。

所有目光都转向她,他们都在等待她的回答,但期望着截然不同的内容。

她缓慢地放下刚拿起的叉子,这个刻意延长的动作给了她几秒钟宝贵的思考时间。她需要一个既不激怒父亲,又不完全背叛自己的答案。一个足够模糊,能让所有人都能从中听到他们想要听到的内容的答案。

“我当然考虑过几条可能的道路,”她慢慢地说,“比起嫁人,魔法部显然提供了更多的机会。”

她能感觉到母亲因这句话而微微紧绷的姿态,那种对可能失去联姻机会的焦虑几乎是有形的。但潘西没有退缩,目光在父亲严峻的面容上小心掠过,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继续说了下去,“我必须承认,我会被那些能够真正改变事物走向的力量所吸引。”

她观察着每个人的反应:帕尔希瓦的眼中闪现出难以掩饰的赞许,阿丽莎则在欣慰中浮现出了担忧,而菲尔尼斯的眼睛则因疑问而眯起。

“力量,”她哥哥像审视一件奇特的物品般咀嚼这个词。“一个有趣的选择,妹妹。但究竟是针对什么?为了追求什么?”

这个追问正中要害。潘西感觉到一丝微妙的压力,但她已经准备好了回答。

“自然是对未来,”她回答,稳稳地迎上菲尔尼斯的目光。“这不正是我们所有人都渴望的吗?以某种方式塑造接下来发生的事物。”

以一种任何人无法想象的方式。

一种奇特的表情掠过菲尔尼斯的脸庞——介于惊讶和警惕之间。他似乎想要追问什么,但在短暂的犹豫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晚餐剩余时间在一种紧张而刻意的礼貌中度过。谈话被小心翼翼地限制在安全无害的话题范围内:魔法部最新颁布的飞路网管制法规(潘西注意到父亲提到时眼中闪过的不屑),即将到来的冬季宴会季节(阿丽莎兴致勃勃地列举着各家族的邀请函),远亲的婚姻前景(这让潘西不自觉地想到自己被规划的未来)。

因为潘西那个模棱两可却又恰到好处的回答,帕尔希瓦似乎暂时满足,专心享用面前精心准备的晚餐;阿丽莎则如同一位经验丰富的指挥家,优雅地引导着对话流向安全的浅滩。

整个过程中,潘西感觉到菲尔尼斯的目光不断回到她脸上,以一种与他随意举止不符的强度分析着她。

甜点上桌时,餐厅里的气氛已经明显缓和。水煮梨浸泡在肉桂和丁香熏香的红酒中,散发出甜美的香气,旁边还有一小碟精致的杏仁曲奇。潘西机械地吃了几口,在整个晚餐过程中积累的思考和好奇终于让她决定冒险提问。

“菲尔,”她放下银匙,看向兄长,语气刻意保持着一种漫不经心的随意,“神秘事务司平日都在研究什么?我是说,那些可以公开谈论的部分。”

她注视着菲尔尼斯的反应,看到他的叉子停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然后是深思。

餐桌另一端,帕尔希瓦的眉头立刻皱起。但潘西假装没有注意到,目光依然固定在菲尔尼斯身上。

“很多事。”菲尔尼斯最终回答,语气谨慎但诚恳,“虽然具体内容我无法透露,死亡,预言,思想,时空的本质……最深奥的魔法奥秘都在那里被研究。为什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小潘?”

“只是好奇。”她轻描淡写地说,同时思索着如何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获取更多信息,“我觉得学校里教授的东西从不涉及太多魔法核心的理论,总是纯粹的实践,很少有人解释为什么。”

“对这些东西的兴趣应该适可而止,潘西。”帕尔希瓦冷冷地插入对话,声音中带着不容质疑的警告。

晚餐终于在一种疲惫而冷淡的氛围中结束。阿丽莎是第一个起身离开的,以头痛为借口退回她的私人套房。帕尔希瓦紧随其后,只简短地向女儿道了晚安,对儿子则几乎没有任何致意。

随着父母的离开,餐厅里的紧张气氛如同退潮般消散。潘西握着半空的水晶杯,凝视着杯中暗红色的液体微微晃动,映照出烛光的碎片。她和菲尔尼斯之间的沉默并非尴尬,而是一种奇异的平静,如同一场漫长战役后的短暂休憩。

“这就是为什么我很少回家。”菲尔尼斯最终打破沉默,他靠在椅背上,突然间看起来疲惫不堪,“每次都是同样的争吵,同样的失望,同样的责备。”

“我很抱歉。”潘西轻声说,不仅是对今晚的混乱感到抱歉,更是为这个破碎的家庭关系感到遗憾。“我不知道你和父亲之间的裂痕已经如此之深。”

“你怎么会知道呢?”菲尔尼斯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当我离开时你还那么小,而父亲从不允许任何人提及那些让他失望的决定。”

他端起酒杯,轻轻旋转,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形成一圈细小的漩涡,然后又平静下来,如同他自己的情绪。“我猜在你的印象中,我只是那个叛逆的兄长,放弃了家族的荣耀,投身于那些危险而无用的研究。”

“过去或许如此。”潘西承认,“但现在我意识到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人生中很少有事是简单的,小潘。”菲尔尼斯的声音中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悲悯,却没有任何俯视或说教的意味,“尤其是当你开始质疑那些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的时候。”

餐厅里的气氛微妙地转变了。壁炉中的火焰依旧跳动,银器依旧闪亮,墙上祖先的肖像依旧俯视着他们,但某种无形的紧绷感已经悄然松解。

“父亲提到过诺特先生要来,”菲尔尼斯突然说,声音中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松,但眼中的警惕却出卖了他,“我听说你和诺特家的男孩一起训练。他对你怎么样?”

“……西奥多是我的朋友。”潘西避开直接的回答,转而反问,“诺特一家与我们家一直很亲密,不是吗?”

“当然,塞隆·诺特与父亲关系密切由来已久。”菲尔尼斯的手指敲击桌面,“我记得小时候诺特先生经常来访,总是与父亲在书房长谈,有时深夜才离开。那些谈话之后,父亲的情绪总是……异常激动。有时是兴奋,有时是焦虑,但从不平静。”

潘西想起暑假期间与诺特先生的训练,那些深入黑魔法边缘的课程,以及他教导她的一些咒语。她记得那些课程带给她的力量,那种力量甚至帮助她在与里德尔的游戏中保持一线生机。但她也记得每次训练后那种奇异的空洞感。

“诺特先生是位非常严格的老师。”她决定透露一点信息,同时观察菲尔尼斯的反应,“他教导了我一些非传统的防御技巧。”

“非传统?我想那是一种委婉的说法。”菲尔尼斯的眉毛微微上扬,语气中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怀疑,“塞隆·诺特的专长从来不是防御,而是攻击。更准确地说,是那种在大多数巫师看来过于‘深奥’的攻击。”

深奥是一种绅士的委婉说法,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

“你看起来对诺特先生和西奥多有所保留。”她小心地试探,将一缕黑发别到耳后,“为什么?他们的家族地位与我们相当,血统也同样纯正。”

菲尔尼斯长叹一口气,眼神变得异常锐利,“血统纯正并不意味着品格高尚。更重要的是,黑魔法从来不只是一种单纯的技能,而是一种改变施法者本质的力量。有些代价是看不见的,直到为时已晚。”

这句话刺入潘西心中最深的恐惧。她想起自己与里德尔的连接。

菲尔尼斯似乎注意到了她的不安,他的表情柔和下来。“小潘,我不知道父亲让诺特教你了什么,但有一点你必须明白:魔法的本质并非善恶,而是意图与平衡。任何打破这种平衡的尝试,都会在你的灵魂上留下痕迹。那些痕迹可能在开始时微不足道,但它们会逐渐累积。”

他的话语中蕴含的理解与关切让潘西感到一阵温暖,同时却也加深了她的愧疚。他在试图保护她,警告她,而她却已经深陷其中,无法回头。

“你听起来像邓布利多。”她试图以轻松的语气回应,但声音却略显紧绷。

“我想这是我收到的最大赞美了。”菲尔尼斯出乎意料地笑了,眼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芒,“尽管父亲可能会将此视为最严重的侮辱。”

他们相视而笑,这一刻,潘西感到一种奇异的轻松与亲近。也许正是这种短暂的亲密,让她冒险多说了一句:“如果……如果一个人不小心接触了某种强大的黑魔法物品,”她谨慎地措辞,“你认为会有什么后果?”

菲尔尼斯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之前的轻松氛围荡然无存。

“那取决于很多因素,”他慢慢地说,紧盯着她的眼睛,“物品的性质,接触的方式,接触者的意图和力量……”他停顿了一下,“但最重要的是,接触的持续时间。有些物品的影响是渐进的,几乎难以察觉,直到它们完全渗透到你的灵魂。”他倾身向前,声音降低,带着一种近乎紧迫的关切,“你是在问理论问题,还是……?”

“当然是假设。”潘西迅速回答,脸上挂着完美的微笑,“我看过不少书籍里都提到了被诅咒的物品。”

菲尔尼斯显然不相信这个解释,但他足够明智,没有进一步追问。相反,他站起身,绕到她身边,轻轻将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这个亲密的姿势让潘西惊讶地抬头。

“如果遇到这样的‘理论情况’,”他的声音几乎是一种耳语,“记住,早期干预几乎总是可能的。没有任何黑魔法是不可逆转的,除非它已经完全占据了你。”他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那种力度温暖而坚定,“不管发生什么,小潘,我希望你知道你可以信任我。在这个家庭里,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可能比你想象的更加相似。”

潘西抬起头,对上来自兄长关切的目光,心中同时涌动着无限的感激和难以言说的歉意。

“谢谢你,菲尔。我会记住的。”

这是她今晚最真诚的一句话,也是最深的一个谎言。

兄妹俩在一种奇异的舒适沉默中并肩而坐,各自沉浸在思绪中。菲尔尼斯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决定。终于,他开口,声音中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担忧:“小心西奥多·诺特。”

他对上她惊讶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不是因为他天性邪恶或对你有恶意。恰恰相反,他危险之处在于他的才华与敏锐。诺特家的男孩可能比你所了解的要复杂得多。”

“我以为你是担心他会教我黑魔法。”她挑起眉毛,带着一丝试探问,“但你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在担心他本人。”

“诺特家族有着深厚的黑暗传统,比帕金森家还要古老、还要根深蒂固。而西奥多,他背负着比他年龄所能承受的更多责任与期望。”菲尔尼斯的目光变得遥远,仿佛看到了某个他不愿分享的记忆,“那种压力会扭曲一个人。尤其是当你足够聪明,能理解自己所处的困境,却又太年轻,无法完全摆脱它时。”

潘西注意到兄长谈论诺特时语气中的微妙变化,那不全是警告,还有一种近乎同情的理解。

“你似乎很了解他,或者至少了解他的处境。”她轻声问。

菲尔尼斯的表情柔和下来,眼角的锐利线条融化成一种怀念的柔软。

“也许吧。当你年轻时,被期望成为某种你并不确定想要成为的人,那种挣扎是相通的。”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右眉上那道细小的伤疤,潘西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他的指尖,“只是我有机会选择不同的道路,而西奥多可能没有那么幸运。”

“我明白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会小心的。”

“诺特家后天就会到访,”菲尔尼斯最终说道,站起身来,“我会尽力留下来。”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奇特的决心。

“晚安,小潘。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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