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燕闻屿开车载着席远枫和时霁驶离了八方堡垒。

八方堡垒在末世里是仅存的“沙漠绿洲”，但它的地理位置在和平年代却是人流稀疏的城外郊。

基地周围刚在一周前进行了一波潜在危险清扫活动，可丧尸病毒的传染性太高，即便进行过清扫活动，但在开车过来的路上燕闻屿他们还是不可避免地遇到了几只丧尸。

时博士对实验体的要求很高，对流落在路上的那些丧尸并不满意，燕闻屿只能远程射击一枪解决了它们。

燕闻屿探查着路况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三人终于进入了末世前最繁华的商业区。

这片区域在八方堡垒成立的几年时间来被无数次地搜寻过，基本不可能还留存有救命物资。但穷途末路的人可不会管这些，他们只会把它当成自己的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或是幸运地发现食物，再苟延残喘几天；或是……

感染成丧尸，永远不生不死地活着。

这就是末世里每个人的既定命运。

燕闻屿没有多余的同情心感伤，时霁和席远枫也早已见惯了生死，更不会有什么太大的触动。

后座位上，时霁正在有条不紊地组装药剂枪。普通的麻醉针对丧尸根本就没有用，眼下时霁组装的是中央生命生物科学院新研发出来的休眠剂，专门针对丧尸，能最大程度上保证他们三人这次行动的安全。

车辆穿过大厦，副驾驶位上的席远枫正在无意识地敲击食指。这时，燕闻屿的耳尖动了动，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席远枫也坐直了身体。

后排的时霁若有所感，问：“怎么了？”

燕闻屿：“有声音。”

席远枫朝着时霁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燕闻屿加快车速，刚想开车离开，就看到了眼前冒出来的丧尸群。

时霁的视力也不错，震惊道：“八方堡垒一周前刚进行过清扫活动，基地周围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丧尸群？”

席远枫：“开车，往后退！”

燕闻屿摇头：“来不急了。”

说着，直接开车撞了上去。

车辆越过尸潮，车身和玻璃上溅满了血液和脓液。巨大的冲击力让坐在后排手无缚鸡之力的时霁摔下了座位。但燕闻屿和席远枫的反应很快，直接举枪开始射击。

源源不断的枪声响起，还好他们这次的行动带足了武器，所以现在还没有落于下风。

清理完这一波两百多数的丧尸群，燕闻屿和席远枫都有些力竭，举枪的手都不由得开始微微发颤。

席远枫猜测：“是有人特意把丧尸群引过来的。”

燕闻屿：“席指挥官觉得是谁？”

席远枫冷冷开口：“北海基地。”

先后吞并几个小基地后，八方堡垒虽然是目前幸存人数最多，占地面积最大的基地，但并不是唯一一个。北海基地是两年前组建起来的基地，它的首席叫霍骁亓，末世前也是个军人。两个基地成鼎立之姿占据着同一片土地的资源，过去大大小小的摩擦从来都没有断过。

燕闻屿听到席远枫的话后默了默，摇头：“不一定。”

席远枫转头看他：“燕队长有别的猜测？”

燕闻屿没有回答，对着席远枫说起另外一件事情：“指挥官，我们现在必须要下车了。”

席远枫拧眉：“为什么？”

时霁也道：“现在不能下车。”

燕闻屿无声叹了口气：“但是车已经坏了。”

席远枫：“怎么可能？”

八方堡垒无用是枪支还是军用车辆都进行过改装，就是为了能让军事部人员在执行任务时尽可能的减少伤亡。虽然刚刚燕闻屿开车狠狠地撞向了尸群，但那种程度的撞击根本不可能导致车辆有任何损坏，除非……

席远枫想到了事情的关键，咬牙道：“有人对我们的车动了手脚。”

燕闻屿：“就算我们子弹充足，但如果接下来还有尸群包围过来，最后只会弹尽粮绝。”

席远枫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扭头面向时霁：“时博士，我们下车吧。”

时霁颔首，跟着他们下车。

燕闻屿对着席远枫道：“席指挥官，我已经给章寻发了消息，他之后会派车过来接应我们。”

席远枫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随后道：“走，找隐蔽点。”

三人随意找了处大厦躲了进去。

时霁手上还抱着那把药剂枪，他在刚刚那场对付丧尸群的战斗中并没有出多少力，但看着很疲惫，原本就不显血色的脸上更添了几分苍白。他们躲进一家被扫劫一空的超市，时霁的手刚扶上货架，另一边突然弹出一只灰青色的手臂——

时霁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后退开好几步。

他那边闹出来的动静很大，离时霁最近的燕闻屿也看到了躲在暗处的那只丧尸，一手掐住时霁的腰将他推开，动作迅速地开枪射穿了丧尸的头颅。

这一声枪响就好像战争开始的擂鼓声，伴随着第一只丧尸的倒下，四周响起了此起彼伏地嚎叫声。

又遇到了丧尸群！

无论是席远枫还是燕闻屿在外出做任务时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密集的丧尸群攻击，这些丧尸就像有自主意识一般隐藏在建筑里，仿佛暗夜伏击。

时霁被燕闻屿推到席远枫旁边，紧接着又被人用力攥住了手腕。他们三人聚在一起的目标实在是太大了，席远枫下令道：“分散！”

燕闻屿在开枪中匆匆应了句“好”。

时霁：“等……唔！”

没等时霁说出第二个字，席远枫拉了时霁快速朝外边跑去：“走！”

三个人分成两组拆开。

燕闻屿没能第一时间离开这所超市，他一边靠高耸的货架隐藏身形一边抬手开枪。从零食区来到冷藏区，燕闻屿的后腰刚抵上超市的冰柜，身后突然响起玻璃被撞碎的声音。

燕闻屿回身抬脚，将刚刚从冰柜里钻出来的丧尸重重踢开。超市的电力系统早已损坏，腐败食物上长出来的蛆反而比人类更有生存空间。

那只丧尸躲在冰柜里面，出来的那一刹那伴随而来的是冲天的恶臭。燕闻屿眼前一黑，用空余的左手护住口鼻，右手开出一枪。

丧尸能躲在冰柜里，那么就有可能躲在超市的各个角落。就算身上有足够的子弹，但这批丧尸群的数目是无法估算的。燕闻屿不敢恋战，开枪为自己开出一条路，也离开了这处隐蔽所。

这时距离他和席远枫还有时霁分开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世界通讯系统早已崩坏，他们之间能用来联系的不过一个小小的通讯仪。

燕闻屿走在商场内，一手持枪一手拿出通讯仪，还没等他联系到席远枫，耳边突然炸开一道焦急的声音：“燕闻屿，蹲下！”

燕闻屿下意识遵从了这道指令。

同时，一道枪响在寂静的商场里响起。

燕闻屿快速地靠向拐角墙面隐藏住自己的身形，那道枪声追着他而来，不断落在他身后。直到确认目标隐藏，才彻底消失。

枪声。

丧尸可不会开枪。

燕闻屿双眉皱起，轻唤道：“107。”

过了两三秒，107熟悉的声音响起：“任务者燕闻屿，我在。”

燕闻屿听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眉头拧得更深了些，问他：“107，你的声音为什么在喘？”

107：“……”

燕闻屿从上一个系统那里就知道了每一个系统都是真人，他和107共事的时间最长，从两人的对话间最经常听到的是对方戏谑的轻笑。而此时107说话的气息是凌乱的，他呼吸不稳，虽然极力调整着，但燕闻屿还是能听出来他好似在痛苦地压抑着什么。

没得到107的回答，燕闻屿又叫了一声：“107。”

但107还是没有回答燕闻屿的话，他大概是为了转移话题，开口：“任务者燕闻屿，是否需要我帮你定位任务对象的位置。”

见107实在不愿提及气喘的原因，燕闻屿扬了扬眉，也没有强求着问下去，他道：“定位吧。”

从107那里拿到了席远枫和时霁的具体位置，燕闻屿躲着丧尸朝他们的地方赶去。

一来到那个昏暗的地下室，还没等燕闻屿看清人影，他的鼻尖首先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和丧尸完全不一样的，新鲜的血肉味。

燕闻屿谨慎地走进了这间屋子，借着微弱的日光，他看清了瘫倒在地正在艰难呼吸的人——

是时霁。

时霁的手还捂在脖颈上，有殷红的鲜血从指缝间流出。他的眼镜掉到了别的地方，沾了一层灰，此刻气息凌乱着，原本白皙的面庞上全是冷汗。

燕闻屿站定。

在时霁的右侧，是一只已经被休眠针放倒的丧尸，那只丧尸似乎没被感染太长时间，依稀能看出人类的样子。

而原本和时霁一起离开的席远枫站在时霁十步远外，他的位置正巧在阴影里面，燕闻屿看不清他的表情。

听到脚步声，暗处的席远枫缓缓转过头，他的眼神在暗处显得极其阴鸷，但在燕闻屿走近后化作遗憾的黯然。

席远枫对着燕闻屿叹了口气。

燕闻屿的步子顿了顿，走向时霁蹲下身子。

时霁也在剧烈的疼痛中看清了燕闻屿，他艰难地开口：“燕闻屿，带我回八方堡垒，回……回基地。”

燕闻屿没有应声。

时霁又道：“我的伤……是异种体造成的，不是丧尸……”说着，时霁用干净的那只手拉住了燕闻屿的衣袖。

燕闻屿默不作声地伸手，不顾血迹，拉下了时霁捂在伤口上的手掌。

在一片血肉模糊中，他看到了时霁脖子上那个又深又狠的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