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将近夜里整十点,宋阙回去的路上没遇到任何人。
想想他自己也觉得搞笑,谁家好人夜里十点出去跑步?幸好没人看见......
“咔嗒。”
事实证明他放心的太早了。
客房在二层西翼,回房间的途中必定会经过公共区域。
听到器械松动的声响,宋阙停下擦汗的动作,僵硬抬头。
健身房里,身穿Morgan Lane卡通睡衣的小孩掂量着一个镀金小哑铃,举起又放下。
宋阙感觉他这会脖颈后的颗粒感比跑完步还明显,汗流浃背了。
透过健身房的单向玻璃能看到后花园的玻璃花房,他刚刚就躲在玻璃花房后面,0023也在场。
宋阙心梗:“一个打石膏的小姑娘,会半夜出现在健身房吗?”
不仅是他,0023这会也有点慌:也许......说不定呢。
宋阙觉得自己的心就跟那个小哑铃一样,不上不下的。
他在外面停留的时间过长,江楼月想假装没察觉到都很难,主动打招呼:“好巧,你去跑步啦?”
宋阙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因为正对着他们视线交汇处,就是一台Technogym跑步机。
他干脆岔开话题,教育道:“你这个年纪早睡早起才能长身体。”
好生硬的转移,江楼月简直要被逗笑:“你不是也没睡吗。”
“我没得长了。”
宋阙把她送回房间,许家不缺客房但两个小女孩坚持住在一起。
路上若有似无地试探了两句,就在他以为对方真的什么都没看见,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时,江楼月用拐杖抵住即将阖上的房门。
她说:“夏天蚊虫多,以后还是别在花园里跑步了。”
笑容灿烂的过分,宋阙无端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次日清晨,
宋阙一向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但昨晚翻来覆去一整宿没睡。
六点整机构发来的鉴定结果——“累计全同胞指数为58.6,江澈和孙招娣为全同胞关系的概率大于99%。”
宋阙对这个结果早有心理准备,他在原世界没有同胞兄弟姊妹,父母在国外各过各的没什么亲缘可谈,乍多出来一个妹妹......
果然还是有点小紧张。
捂着因为一晚没睡负荷过爆的心脏,宋阙深呼吸紧急供氧:“原主的意识又在干扰我,他是不是想篡位。”
0023满头问号,检测显示并没有异动啊......
江家数代从医,江父十年前组织成立了儿童慈善救助基金会,解救被拐卖儿童的同时也在寻找自己的女儿,他事业丰收的代价就是家庭支离破碎,基金会是他的忏悔也是他的救赎。
宋阙动用鉴定机构时用的是江父名号,江老爷子听到汇报还以为儿子在外面瞎搞弄出个私生子。
江父白白挨了通臭骂。
江老爷子吹胡子瞪眼:“不是你就是江澈......难不成他在外面瞎搞?”
A市天高皇帝远,江澈今年虚岁二十一,年轻气盛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老爷子嘴上骂骂咧咧“造孽、挨千刀的”,但又考虑“真怀上了咱家也能养得起,我才这把年纪就要四世同堂了”。
江父笑话他没原则。
二人轮番打电话谴责远在A市的儿子/孙子。
宋阙这会正在许家全家人注视下,和名义上的妹妹展开一场别开生面的认亲大会。
他自认演技还不错,虽然不至于像许父许母那样激动泪崩,但给妹妹一个久违的拥抱说几句肉麻话还是能做到的......
可是对手演员完全不给接戏的切入口啊!!
没有欲语泪先流的对视,也没有飞扑过来的拥抱,像个小木桩子似的。
宋阙内心抓耳挠腮。
江楼月也很无奈,且不说她就不是个感性的人,对如何表演深情款款一窍不通,单论如何在知道江澈就是她那傻逼宿主的前提下,忍住不肘他也是件困难事。
江老爷子的视频通话雪中送炭。
“阿澈,爷爷看看你这是在哪呢?”老爷子恨不得把脑袋塞进屏幕里。
多聊两句业界泰斗的脸面就要丢光,宋阙横刀直入:“我找到江知渺了。”
江知渺的名字一直是江家人心里的一根刺,十多年来总是“妹妹妹妹”地叫,很久没有人直接提起这三个字了。
老爷子思绪有一瞬间卡顿,像是在思考江知渺是谁。
江父抢过手机:“你们现在在哪!”
一份亲子鉴定书,几张飞往A市的机票,这事就敲定下来了。
江家在A市有房产,但许祈芜说什么也不肯放他们走,江楼月用脚想也知道不能跟任务目标分开,两个各怀鬼胎的小孩亲的跟真姐妹一样。
宋阙也只好佯装一副“吾妹顽皮”的样子,“不情不愿”地留下来继续叨扰。
许念虽然跟宋阙同龄,但宋阙是导师批准后校外实习,她只是借口食堂饭菜不合口味溜回来一两天。
许母叮嘱她不要松懈学业,又一门心思放到许祈芜身上。
照这样下去她许家大小姐的身份迟早名存实亡。
局面变成这样许念迫切地想做点什么来挽回,但昨晚许父的约谈又让她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
只要看到她吃瘪许祈芜就高兴了,可惜父母不能护她一辈子,必须比许念更出色才能成为公司继承人。
所以当许母再一次问她想要什么的时候。
许祈芜不假思索:“我想上学。”
周家村的小学并不具备教育经历证明,周家也没打算让她继续念中学,现在户口和身份都没办理下来,想注册学籍还得等一阵子。
许祈芜:“那我在家学。”
许母醍醐灌顶:“妈妈给你找最好的家教老师。”
十几岁的年纪很少有孩子愿意主动学习,许母欣慰的同时又觉得心酸。
许祈芜上一世被磋磨怕了,虽然好多年不看书不提笔,但只要有毅力、有资源,哪有不开窍的顽石,她本身并不笨,学起来就废寝忘食。
反观江楼月,她没有许祈芜那样刻骨铭心的恨意,对学习实在没耐心。
为了不打扰许祈芜学习,她特意抱着游戏机到外面玩。
好巧不巧被宋阙撞个正着。
宋阙想到一句很经典的话——“怎么不跟xxx学学,整天就知道玩”。
但他当然没那个胆子说出口,江家亲友团已经组团在来的路上了,他不想以身试险。
“需要哥哥陪你玩吗?”
江楼月无情拒绝:“你不用上班吗?”
“......”
江楼月玩的是在第一个世界因为修复数据失败中途弃游的解谜小游戏。
宋阙看着眼熟:“你也爱玩这个?”
江楼月不答反笑。
笑容实在不像十二岁的小孩,宋阙感觉自己拽住了杂乱的毛线头,很快就能接近真相......
“江少爷,先生在书房等您。”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佣人突然截断了他的思绪。
江楼月拍拍屁股跑走,难得有人代班能钻空子带薪摸鱼,谁回去谁小狗。
宋阙远远地喊:“你跑慢点,腿还没好。”
回过神才发现人家压根没拄拐杖......666,演都不演了。
本来就是博取同情的关怀小道具,皮都没破,只是用了障眼法让医生误以为伤筋动骨,现在不需要了想拆就拆。
许母车祸失血性休克都能用“医学奇迹”解释,她两天伐毛洗髓也很正常吧。
纵观全局的0023断言:“这个小孩有问题。”
就算许祈芜是重生者,怎么连江知渺都鬼精鬼精的。
宋阙:“为了留在许家享福的把戏罢了,身在底层想抓住机会往上爬的人比比皆是。”
“如果江知渺也是重生者,抱着我的大腿喊哥哥不就好了,她就是个性格恶劣的小鬼!”
0023:“......”这是恼羞成怒了吧。
许父找江澈是为了商议两个孩子的读书问题。
“你也看到了,两个孩子现在都离不开彼此,强行分开恐怕会导致分离焦虑,不如就留在A市念书,还能有个伴。”
宋阙个人很认可他的想法,但江家上头那两位恐怕不乐意。
许父笑:“听说你现在就读于A大医学院,兄妹俩也算有个照应,当然你如果不想照顾小孩,我们也很乐意代劳。”
宋阙:“......”
这人恨不得把“明强”写在脸上。
但许父的提议确实正中他下怀,江知渺如果能留在任务目标身边,对他而言百利无一害。
“我会郑重考虑,但具体还需等我父亲来再做决策。”
“那是自然。”
许父:“再者就是关于周家村......”
许父安排助理调查村子,发现可能还有很多被拐卖的妇女儿童,宋阙表示江家背后的慈善基金会愿意出一份力。
上一世许家是在警方协助下找到许祈芜,虽说买卖同罪,但周家人最终只判了三年不到,许父这几天看到许祈芜身上数不清的伤疤,私心觉得那家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宋阙看出他眼底的杀意,出声提醒:“法律有法律的威严,您现在一家团聚,没必要多行不义事。”
“不过法律只负责他们的现在......您完全可以掌控他们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