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宁峰主殿乃灵都灵脉汇集之地,灵气浓集成滴,地势极佳,任取一点皆可对应星位,是布阵和修炼的绝妙之地。第一任碧霄派掌门机缘巧合所得地阶引星盘就安置在主殿内,百年间维系着碧霄派玄阶以上阵法的启动。
沈容气急败坏地将水色沧弥石插入悬浮在半空的地阶引星盘中心,随即沧弥石化成一股灵力流向引星盘的四个端点。
霎时北方玄武牛,女,虚,危四星宿之力与四端勾连,灵滴进一步被压缩,从下方不断被吸入引星盘,玄阶护派大阵自碧霄派四方升起,灵力波动自主殿荡向外围。
三位峰主脸色突变,前去提人的沈容未归,护派大阵的灵力波动先一步而至,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碧霄派初建时,数十方修仙势力已壮大,能者辈出,强者如云,加之碧霄派地势绝佳对于修仙大有助益,而那时初建的碧霄派正值萌芽阶段,焉能不惹来各方虎视眈眈?
幸而初代碧霄派掌门乃纵古至今阵法第一人,创立薇斗学堂,亲自选拔整个璩洲大陆最精锐的具有阵法天赋的弟子,悉心培养出第一批阵师,废去了半派底蕴,薇斗学堂历经十年设阵,最初的护派大阵才堪堪成型,挽救碧霄派于强攻之下。
泉宁峰引星盘内预设的正是这传承千余年的地阶大阵!
沧弥石材料昂贵且制作极繁杂,是开启护派大阵的一次性阵术媒介,仅各峰亲传弟子人手一枚,仅能用以战时紧急情况下启动护派大阵,而现在……,难不成有其他门派借叶津南之事宣战来了?
相互对视一眼,三人不约而同的缩地万里向主殿赶去。
钟文卿领着其余两位,气势汹汹地来到泉宁峰主殿,本是来捉敌拷问,却不曾想偌大一个主殿只有沈容一人,便料定是他用了其属于江则叡亲传弟子的沧弥石。
钟文卿捋了捋衣襟严肃道:“未去朝明峰带人,何故出现于此?擅自启动护派大阵,沈容啊沈容,你视门规于何物?”
执教长老是个欢脱性子,与全派上下相处得极好,除涉及门派的问题外,鲜少有如此凝重的口吻。
现下师父不在场,没有人可以替他求情,沈容双手提起衣摆慌忙跪下拱手回礼道:“弟子前去朝明峰,那凡人竟被一黑衣人劫走,弟子,弟子修为低下,捉人心切,才不得已用了沧弥石,况且,况且那黑衣人对碧霄派极熟悉,定是与大师兄一事有关。”
大阵开启即持续一月,关闭时全派上下灵脉灵气将消耗一空,五日方可有所补充,届时将会是碧霄派最易进攻的时刻,若有其他门派打进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故而门规第一条便是未到弹尽粮绝时不得开启护派大阵,沈容今日轻率启阵,称得上一句杀鸡用上屠龙刀,钟文卿态度如此凝重并不算大题小做。
多事之秋祸不单行,柳微生看着沈容简直恨铁不成钢:“事有轻重缓急,那凡人逃了事小,若是被别人掐准时机趁虚而入,你可曾想过后果?沈容,你可知你犯下了多大的错!”
沈容被一嗓子吼得方寸大乱,冷汗一滴一滴的沿着背脊流下,正想请罪,身旁空间微晃,江则叡陡然出现在他身后。
“且不说我徒是为了查那叶津南才贸然用了沧弥石,而我碧霄派威慑在外,哪个不长眼的敢上门挑衅?柳师弟未免想的太过严重。至于那沧弥石,我朝明峰自行再寻一块便是,何必对自己人大动干戈。”江则叡闲适的挥着羽扇,语气稀松平常,将触犯门规之事轻轻揭过。
“门规岂能轻易触犯,江峰主此次放过,往后上下弟子纷纷效仿,我派威严何存?”林隅沧有些反感这和稀泥的说辞。
身为元老级别的人物,他比掌门还要早来到碧霄派,故友接连隐退,只有他坚守在此。没有任何人可以比的上他对碧霄派的感情,更是不容许任何威胁到碧霄派安危的事情发生。
前任掌门陨落,却将掌门之位留给了当时是二师弟的季悬江而并非自己的亲传弟子江则叡,现掌门继任后,江则叡一直心存芥蒂,几次三番与其他峰主作对,念及旧情,大多不予处罚。
“都别吵了。”钟文卿无奈不已,出言制止接下来的争论,都这时候了,一把年纪的人还只顾着吵,吵吵吵,有这时间还不如好好想想办法。
“沈容先去搜查黑衣人,事毕自去领散元鞭五百,三位峰主与吾前去布下迷阵,届时在灵脉恢复的五日,务必严防死守碧霄派。”
远眺出去,苍穹之下,翠湾之间,护派大阵正以不可阻挡的力量缓缓启动。
淡蓝色灵力罩拔地而起,古朴宏大的阵纹游走其上,向着碧霄派中心汇集,罩外不论飞鸟鱼虫皆被挡与其外,罩内部分则通过中心唯一缺口飞快逃往外界。按照灵力罩攀升的速度,半刻足以将碧霄派囊括在内。
与此同时,顾笙也察觉到这股巨大的能量波动,抬头望去,碧霄派的巨变尽收眼底。
身体传来的剧烈疼痛迫使他不得不清醒,令他意外的是除了痛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大事。按理来说撞得这么严重早该去阎王爷那里排队等号去了,现在他竟然还能思路清晰地想问题。
这,就是医修体质顽强的生命力吗?千年王八万年龟,血厚就是好,怎么都死不了。
顾笙仰头枕在树干上大口喘气,扯起碎成布片的衣袖随意擦了擦脸上沾的血迹,眯着眼看向快速扩大的灵力罩。
尽管现在身体动弹不得,思维却在高速运转,碧霄派这么大阵仗看样子已经发现他逃跑了,现在敌在明我在暗,形势未必不能扭转。
单打独斗死路一条,要想从阵内逃出去,必须找个强有力的帮手。
“叶津南有一块青色刻着箐涞的玉,对吗?系着天青色水纹带。”顾笙低着脑袋盯着眼前出现的黑色鞋子吃力地从衣服里掏出了一块成色极好的玉。
这是在系统中给叶津南清创缝合后他从床边带走的,本想靠这个在沈容那儿拖上一拖,等叶津南好转一点后带他离开,却不想在这儿派上了用场。
白珩本就打消了置他于死地的念头,打算得到消息后就扔出碧霄派,脱手将他摔成重伤也是意料之外,匆匆赶来也是准备输点灵力支撑到他说出大师兄的下落,却不料从顾笙手中拿到了大师兄带去箐涞的信物。
“你想怎么样?”
顾笙抬起头,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强忍着剧痛把受伤的手臂一点点抬起,将箐涞信玉递至白珩面前。
“送我出去,我就告诉你叶津南的真正下落,如何?否则,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说出半个字。”
青润的信玉被沾满混杂着尘土的血液的手虚虚握着,原本完好的小臂此刻也呈不规则的扭曲状,粘稠的血液已经风干,胡乱地挂在几道褐红的划痕上。头发蓬乱衣服脏污破烂得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面目,显得眼前的人如此狼狈又可笑。
不愿意承认的是,她的的确确是这幅惨状的罪魁祸首。出于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愧疚,接过信玉后,白珩分出一丝灵力顺着顾笙的手腕输入他的身体,试图止住从其他伤处不停涌出的血。
修仙界以武为尊,自上千年前,医修因少有武力而为人奴役,更是被当做最低贱的资源任各大武修势力无度索取,具有顶级医修资质的血脉自此衰亡。
因果循环,千年以后的今天,医修极度匮乏,偶有具有医修资质的修士大多也被埋没,无人赏识,只能做个普通凡人,力求安稳一生,到死也不知晓自己身负医修血脉。
是以战斗过后,武修只能根据对战经验自行处理,无外乎输灵力,吃制作潦草的丹药,要么就自己扛过去。于是即便是寻常小门派切磋,武修不治而亡的情况也并不罕见。
她也不能确保输灵力之后顾笙能活着,只是总好过什么也不做罢了。但随着灵力的深入,白珩的疑云愈发加重。
怎会如此,分明外表看起来受伤颇重,大量呕血也说明内伤不轻,灵力经行的地方却几乎完好,半点不像一个刚受过重创的凡人。
白珩作为武修,受伤自然是不可避免,也自认见过许多罕见的体质,却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情况。
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从这人口中问出大师兄的消息才是重中之重。压下怀疑,撤出灵力,她一把夺过信玉,用力在顾笙衣服上蹭干净后,收进了储物袋。
“好,我答应你,若是你不守承诺,即刻提你去见我派掌门!”不甚温柔地背起顾笙,白珩嫌恶的把面罩提了提,改变路线往观澜峰赶去。
护派大阵已经开启,此刻绝无可能离开,为今之计只能暂且带去属于自己地盘的观澜峰。
观澜峰藏书阁密室,地上空无一物,恍若从未有人驻足。忽地微弱白光浮动,地上阵纹显现一瞬,一个身着黑色便装的人霎时出现在这片空间。
背上的人已不省人事,头偏向一侧靠在她的肩膀上。真麻烦,白珩强忍着想把他甩下去的冲动调整了一下姿势。
取回引星盘,临出藏书阁前,施法除去有人来过痕迹,确认不会被人察觉后,她关上大门向筑心阁赶去。
好在一路上尚且顺利,柳峰主未归,也没有碰上其他观澜峰师弟师妹。到了筑心阁,迫不及待地把脏兮兮的人扔进最深处的杂间,捏了个诀封住门,白珩转身进入隔壁的闭关室。
随意施了净尘术,从储物袋内取出换洗的衣服换上,白珩拎起刚换下的黑色便装,一团火焰自手中升起,腾地将衣物化为灰烬。做完一切后,她盘腿坐在蒲团上开始修炼,假做成从禁足开始一直在闭关的样子。
杂间内,顾笙从无意识地晕过去起就进入了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