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出了系统,顾笙挫败无比,把心法往哭丧的脸上一盖就躺倒在杂间里。
苍天啊,大地啊,不要这么绝我后路啊!有什么是比不想努力更绝望的呢?那就是努力都没地儿使。
更何况还有积分不够的威胁,系统也不在线,说好的高端呢?说好的免费呢?就知道画饼!画饼!画饼!在规培时不管好赖还能有带教兜兜底,现在真是天崩开局,出了问题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如今他的心境对应了动作——随地大小躺。
正烦躁着呢,门轻轻叩了两下,白珩那悦耳却听起来让人十分不悦的声音透过门缝钻进他的耳朵里。
“臭凡人,洗这么久,没死在里边吧?”白珩单手端着一碗看不出颜色的糊状物站在门外。
不情不愿地抽出枕在脑后的手,顾笙使劲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硬是把额角快要浮现出来的“#”给按了下去。
换上在医院浸泡多年打磨得无可挑剔的服务人员标准假笑,顾笙捏着嗓子说道:“来了姐,还没死呢。”
门哐啷一下被推开,他懒懒地翻身坐起,却看见白珩端着一碗不明物体走进来。距离一米五远,那不明物体被主人粗暴地放在鞋边的地上,发出了它在不能承受之力下的哀嚎。
“吃吧。”那人相当优雅地抹抹手,双臂交叉于胸前,从高处恶作剧般戏谑的看着他。
女疯子能有这好心,还惦记他吃没吃饭?此念头一起,顾笙恶寒得起鸡皮疙瘩。
搞笑,她有这么善解人意就不叫女疯子了,那得叫女菩萨,这东西他能拍着胸脯说百分之百有古怪。
想归想,一听有东西吃,顾笙肚子便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虽然这吃的闻起来没有饭菜的香味,口水却也加速产生从唾液腺里流到口腔,再被他从喉咙咽下胃里。
“这真能吃?不会有毒吧?”顾笙抓起碗沿带着个尖锐豁口脏脏旧旧的破碗压住进食的欲望再次吞了口口水。
已经四五天没吃东西了,爸了个根的,就算这玩意是毒药他也想吃。
有没有毒的话…应该是没有的吧,白珩回想了一下这碗东西的诞生过程。
木垣花,石歧果,锦云菇倒里头,再用火隔着碗一烧。
然后 ……,碗烧得漆黑,崩出的碎片飞溅,碗里的灵植也成了一小摊白灰。为了看起来像能吃的,最后再用凉风露浇上去一拌就成了这山泥一样的东西。
原料她经常拿来喂灵宠,应该,也吃不死人吧?
凡人的吃食不都是这样做的吗,不吃就饿死,吃了还能饱着死,反正怎么算她都是对的。
“就一碗,吃不吃随你。”思考完毕,白珩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就把杂院一关,继续回闭关室修炼。
可刚运转一周天,下腹强烈刺痛就打断了她的进程。
说来也奇怪,自从五年前在仙门大比上被天音族险些打伤丹田后,这几年在修炼时偶尔丹田处突突跳痛。
近两个月愈发加重,尤其是运转灵力过快时,像丹田之上被无形的气流缓缓撕裂,但停止运转后又渐渐消失。
许是筑基期圆满,金丹雷劫隐现,修炼太过心急,有些冲撞了灵脉罢了。
不作他想,白珩放缓吸取灵力的速度继续专心修炼。
顾笙仍旧蹲在杂间地上捧着破碗,与看不出原材料的浓粥,呃,糊?面面相觑。细风从门底吹进来,把他吹得透心凉,若是换成在大街上简直凄惨破落得像个跪着要饭的。
仿佛在抗议他的犹豫,肚子再次比刚才更大声叫了起来,随即手脚一阵酸软无力。
受不了了,太饿了,任务完不成也是要死球的,完成了没准也要被剧情里的黑化男主杀,早死晚死都是死,还不如早点吃完撑死。
不再迟疑,他秋风扫落叶般把白珩带来的吃食一滴不剩地扫进嘴里。
入口浓甜,凉软带着颗粒感湿漉漉的流体在舌尖划过,他竟找不出一种能比喻这东西的味道,如果非要找个对比的话,可能只有印度甜汤圆才能与之媲美。
在味蕾像被冲破了甜的阀门,极致的浓甜过后是在舌根火烧火燎的辣,辣的他分不清到底是辣还是喉咙被刮破的痛。
即使这样,顾笙还是一小口接一小口把所有的糊全部喂进胃里,随着时间推移,辣度在口内久久不散,而他早已涕泗横流。
水水水,我要喝水,白珩果然不会弄什么好东西给他,已尝试,无毒但难吃得惨绝人寰。
估算着时间应该有半个时辰,那股诡异的甜辣才退去。顾笙轻轻伸手摸了一下嘴唇,手感与以前完全不同,唇珠前翘,又厚又烫还疼,不用看也知道肯定肿成了爱情公寓里张伟同款香肠嘴。
他坐着正嘶哈嘶哈吸气呢,轻微的咔哒声从木门方向传出,定睛一看,万年推不动的门居然张开一小条缝隙。
之前门是被法术封起来的,这一点他非常确定,现在为何又突然开了呢?是白珩那女疯子觉得他不会跑所以给他放风来了吗?
未免太过信得过他的人品了吧?他看起来能有这么老实?
顾笙惊喜异常,简直是一秒钟犹豫都对不起他迫切想出去的愿望,生怕哪阵风把门带上锁,顾笙立时卡住门缝,拿出抢春运火车票的速度把门拉开再蹿出门外。
还是夜里,一点点动静在这片空间都显得分外清晰,他不敢弄出过大的声音以免被白珩发现。
贴着墙根猫着腰慢慢走,穿行长廊到处找出口,不多时他在右侧长廊尽头前方看见紧闭的大门。
距离自由仅三米之遥,顾笙放下所有顾忌,得意的肆无忌惮,撸起袖子叉着小腰仰天朝空做了个癫狂笑嘴型。
妙啊,绝处逢生!电视剧诚不欺我,气运有时就是会突如其来。
心神激动难抑,抬脚就要向大门奔去,不料刚走出两步就听见内间传出重物砸地的响声。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不敢多想,他逃也似的加快了脚步离开了被关四五天的地方。走之前回头无意间瞥见阁楼牌匾上写着筑心阁,侧上方标注“观澜峰”。
与此同时,筑心阁闭关室中。
怕那凡人饿死后失去大师兄下落的唯一线索,故勉为其难送了份吃食,自回到闭关室修炼白珩便觉隐隐有些暗疼。
本以为是仙门大比的旧伤又发作,却没想到照常放缓修炼后非但没有好转,丹田处的疼痛竟反常加剧。
丹田上方五指处的地方正随着灵力的流向鼓动起撕裂般的剧痛,似乎下一秒丹田就会在这鼓动下爆裂开来。
疼痛一股股密集沿袭灵力流向袭来,身体里却连掏出灵药的力气都不存在,白珩额上立时爬满津津冷汗,体内灵力暴乱,像失去方向一样在灵脉中横冲直撞。难耐的裂痛之下不得不停止灵力运转。
忽而闭关室外有动静,旋即阁门打开的声音传入,许是那顾笙趁禁咒失效逃走,强行压制住停滞的灵力,她起身正欲提力去追,双腿却绵软得听不动使唤,刚行两步便像失去支撑般瘫软在闭关室中。
……
为了防止被别人看见,顾笙专挑未开辟的林间缝路走,两个时辰后,以脚力计算大概走出五里远。边走边清挡路的杂草杂木,对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他来说确实有点累。
找了几片干净的大叶子垫在下面,躺在地上随手拔了根头旁长的狗尾巴草衔在嘴里,碧霄派的璀璨星空抬眸间倒映进视野。
原世界的生活太过繁忙,特别是参加规培后经常有24小时的值班,很多上班之外的时间不得不用在补觉上来贴合已经紊乱的生物钟,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般闪耀空旷的星空了。
总之,他习惯了没有星星的夜晚,而星空却在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仓促之间撞进记忆深处。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好像是高三的暑假吧,出成绩的那天和班上的三五好友去爬山,一起释放考上大学的快乐和对录取专业的憧憬。
或许是现代化城市光污染太严重,把星星衬托得暗淡无比,又或许是当他想看时只能透过小小的玻璃窗看那一角四方的暗红天空,更或许是他已经看不进了。
长叹一声,顾笙敛下瞳眸,卷而上翘的睫毛在月光下投射出一片阴影盖在下方,淡棕色泪痣缀于眼尾,更衬得他面孔如书生般温润清秀。
夜晚风大,拂过颤颤巍巍的睫毛,而躺在地上的人却没有表面上这么悠哉。盖在眼皮下的眼球正不分规律地四处转,好看的眉毛也紧紧缩起。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小说里写的修仙者不应该五感过人,神识敏锐吗?况且没有得到叶津南的下落,女疯子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连抓都不抓就这么简单放他走,在出门前分明有听见内间有声音,但一路上却没听见有什么追来的动静。
以白珩的实力,不至于这么久连个凡人也追不上吧?
他才不会认为白珩是啥好人到处动恻隐之心呢,自己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可往前一想,他又觉得那杂间的门开的也很奇怪。之前明明隔几分钟就会试着去推一下,每次都被法力关的严严实实,又为什么偏偏那个时间会开呢?
挡住眼瞳的睫毛掀开,顾笙从叶子上坐了起来,把叼着的草吐掉,在晦涩的月光下向四周辨认着哪条是来时的路。
没错,他要回筑心阁。
既然那门是白珩法力维系着的,那么门开了就代表法力消失,这对一个武修来说可不算是什么好现象。结合白珩没有来抓他的情况看,可能情况危机当真是顾不上他了。
顾笙自然不是什么发善心的圣父,其实说到底白珩也没对他造成什么伤害,就算是出于她自己的目的,但不可否认有些行为间接性的也是帮助了他。
比如把他从沈容手里救出来,让他躲进锁灵囊,再比如给他打水和衣服,甚至那碗难吃到令人发指但无毒的糊糊。
大不了再被关起来吃糊糊嘛,人他还是要去看看才能放心走的。
作为一个没有导航就认不出路的人,顾笙对一条路白天走和晚上走是不一样的这套路痴经典说辞深以为然。
出于对自己路痴程度的清醒认识,所以白天一直都是朝一个方向走直线。循着白天过来的方向往回走,原本信心满满的他却悲哀地发现自己迷路了。
这道同样是林间开出来的小缝路根本就!不是!他开的!那条!
从深夜走到天色鱼肚白,都眼看着走到了尽头,没想到却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弯,早知道就不跑了,这不,跑了一晚上都做了无用功。
日出从东方升起,背对太阳就是西,没错了,就是西!
说干就干,卷起裤管甩干净鞋底沾的泥,薅根干树枝把头发盘起,顾笙扛起新捡的又长又直又粗的棍子向新确认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赶去。
时至近午,才重新回到他昨天开出来的林间小缝上。
终于掰回正轨了,顾笙把棍子放在一边盘着腿坐下扶着肩膀活动一下关节,狠狠啃了一口掉在树下的青果子,味道酸涩无比,酸的他脸都快挤成百叶窗了。
凑合着吃吧,这不比白珩的糊糊好多了,以后想吃还没有呢。
稍作休息,他抖干净鞋子进的草屑,捶捶绷直紧张的腰肌,扶着老腰拄着棍子像插完几十亩秧回家似的沿原路前进。
一个时辰后,筑心阁远远可见,牌匾在午阳下反射出刺眼的金光,而大门依然保持昨日刚逃走时的大开。
总算找对了吧,这绝对能算他路痴生涯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值得以后反复拿出来炫耀。
丢开木棍,圾拉着磨损大半的鞋跌跌撞撞地行至跟前,抬头盯住被关了一段时间的建筑。驻足片刻,阁内没有任何声响,一如从未有人入住的新房。
没有人在,难道是出门了?也不应该啊,白珩那种天天把他锁的死紧的人出去怎么可能不锁门?
潜意识不相信直觉,动作却偏要证实,顾笙攥紧拳头向大门重重捶去。
“白珩,我回来了!”
砰砰的砸门声传进整个筑心阁,挑衅的话语接踵而至,依旧点不燃主人炸药桶一样脾气的引线。
阁内依旧噤若寒蝉,他不再迟疑,抬脚进门去找白珩到底在哪个房间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