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子时正。
两道墨黑的烟雾乘着诡异阴风,撞开紧闭的窗扇,来到了李慕儿的窗前。
经过几秒的晕染、扩散,黑雾幻化成两个人形。他们身穿长袍,一黑一白,前者矮胖,后者高瘦,高高的官帽上,分别写着“天下太平”和“一见生财”。
正要动手,黑无常忽然看向身侧的同僚:“老谢,你又忘吐舌头了!”
就像是某种条件反射,话音未落,白无常便予以回击:“你这‘气球’吹好啦?”一边说,一边使劲戳了一下对方的“铜锣肚”。
吵归吵,正事不能耽误,互相攻击的同时,白无常发狠似的吐出了自己的垂地长舌,黑无常深吸一口气,原本膨隆的腹部顿时又胀大了好几倍。两人的“威严形象”,就此恐怖了不少。
白无常念动法诀,扬手自床上之人胸口处抽出两缕光纤,被牵拉着触地的一瞬,光纤变成了两位少女。
几乎同时,黑无常凝起手中的幽冥鬼火,化作了一盏灯——一盏专为魂魄照明的“灯”。
即使是拥有几千年工作经验、同时引渡着几个平行世界中无数魂魄的黑白无常,在见到面前那俩从同一副身体里出来,实际却截然不同的两个生魂时,还是难免些许惊奇——她们一个光着脚,身穿死板苍白如同枷锁的病号服,另个则像是经过精心打扮,准备要去赴一场盛宴,一袭紫色长裙与额上的花钿、耳畔的水晶坠相得益彰。
两人同时睁开了眼睛。
“啊!你、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要干什么——”甚至还没完全看清对面两位的长相,林沐沐便发出了一声惊叫,无脑又狂躁地摆出防备的架势。
对此,黑白无常完全无感,因着那“早已老得根深蒂固的经验”,利用等待她恢复平静的时间,先召唤出了各自的法器:锁魂链与引魂袋。
听见身旁如爆炸般的失控叫唤,李慕儿的脑袋即是一阵嗡鸣。她最受不了咋咋唬唬、高声喧哗,怕这,胜过怕此刻正在对面的那两位“熟人”。她略缓了几秒,随后一把抓住林沐沐似已脱离思维控制的手,拉着走到那俩不速之客面前,一起跪在了地上。“民女惶恐,不知两位大人亲临,所为何事?”
由于自己与两个“不明物体”之间的距离被迫缩短,林沐沐之前那过激的生理反应瞬间被心中浓重的恐惧感所压制,遂学着她毕恭毕敬地颔首垂肩,但实在一个字都吭不出,至于那些礼貌用语,就更别说了……
“阎罗大人召见,有些事要嘱咐二位。”白无常拖着长长的舌头,努力说清每一个字,一边弹了弹手指,随着动作,他身旁那个巨大的“布袋”缓缓松了口,“请李姑娘、林姑娘随我们走一趟,唐突之处,还望见谅。”
“见谅见谅,又不是一去就回不来了。”看着同僚彬彬有礼的样子,黑无常不耐烦地挥起了手中足有他胳膊那么粗的铁链,嫌弃道,“能得大人如此关心照顾,说她们十世有幸都轻了!”话未说完,铁链便如一条巨蟒般将两个灵魂卷起,丢进了引魂袋,随后缠绕在袋口,将其扎实捆牢。
林沐沐在极度恐惧中坠入了一片黑暗,那是她从没体验过的、真真正正的黑,让人感觉并非外界原因,而是自己突然失明,甚至可能就此再也见不到一丝光亮。她上次害怕到这样连尖叫都发不出,还是某次爸妈吵架,互相舞着菜刀、怒吼咒骂的时候。她紧紧抱着双膝,瑟瑟发抖,自言自语着:“发生什么事了,那阎罗为什么要见我们……我还是要死了?”
“沐沐,别怕。”不远处传来李慕儿亲切温柔的声音,“该来的总会来,地府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阴森可怖。我们确已算有幸,至少轮回路上,还能彼此有个伴。”
……你这么说,我更怕了好吗!哪有安慰别人是让人不要怕死的呀?我好不容易有了这新生活,适应且喜欢上了这儿,我真不想这么快又“上路”啊——
正怨天尤人,绝望之际,林沐沐忽然听见一阵仿佛传自整个世界之外的说话声。
“唉,好不容易完成了这个季度的业绩,结果又多出事来做……老谢,你说大人什么时候能不这么想一出是一出啊。”
听黑无常这一顿抱怨,白无常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没好气道:“占着这等职位,你就是这么给其他鬼使做榜样的?大人做什么一定都有她的道理,你以为幽冥之主那么好当的吗?”
黑无常疲惫地叹了口气,“这一多千年来,也是苦了她。也不知先王他们是怎么想的,将阎罗殿的宝位传给这最小的丫头,也不管她承不承得住……”
“责任总得有人担,特别我们幽冥,是将所谓‘天道’付诸实际,‘设计’因果报应的地方,关于谁接谁的位置,先主他们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说坐镇阎罗殿难,那你是想让大人她去守卫十八层地狱的哪一层啊?”
“应该是,哪两层。”黑无常故意找茬,挑出了那一字半字的错。“唉,十位后人,一位留下监理幽冥,九位分别镇守十八层地狱……也对,比起管辖地狱里那些厉鬼凶兽,在幽冥处置人间那些恩恩怨怨,维护阴阳界秩序,是简单不少。”
“但也是千难万苦,”白无常像是刻意再次强调,“对她而言,尤是。”
“对对对~”黑无常带上了几分不耐烦,点头应和,说完,却无奈地长叹一声,“所以更需要我们这些‘老臣’兢兢业业,尽己所能为她分担,可我也真受不了那随时随地可能多出的事、要加的班啊——自从大人上任后,就像故意捉弄人一样,几乎每天都会冒出些‘分外’的事。”
相比之下,白无常简直是如圣如贤般的淡然与豁达,以至于看上去就像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局外人,他安慰地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你啊,做鬼都做了几千年了,咋还这么不知满足?”他特意在“鬼”字上加了重音,“大人的工作还在步入正轨的途中,我们就得习惯,看开一些:所谓加班就是正常工作,没加就是放假。”
几千年来早受够了这姓谢的那副“仁厚宽和”的样子,黑无常一如既往嫌恶地一瞪,松手断开了与他之间的法力连接,扔他独自承受身上引魂袋的“重量”,自己则无牵无挂,扬长而去,“哇呀,老谢啊,你以后还是别急着将舌头缩回去了,你还是口齿不利索时更讨人喜~”
……
幽冥司,鬼门关前。
在黑白无常大人的监管下,新到的两个生魂接受着守关鬼使的例行搜查。
虽知其已不是第一次来这“鬼”地方,但李慕儿那理所当然般的熟络与坦然在众鬼眼中,还是远远超出了正常范围,令早将人世间参差百态看做家作便饭的他们,都不禁心生一丝惊奇与佩服。
而第一次如此“接地气”的林沐沐,整个人却是从里到外像一根紧紧绷着的琴弦,连呼吸都不敢(实际上,是不能)随心所欲。可即便已害怕至此,那几乎类似本能的好奇心却仍驱使她悄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所谓鬼使,模样根本不像传说中或想象中的那般青面獠牙、凶神恶煞,看起来只是普普通通的“人”,最多不过面色比常人稍显青白晦暗……
完成“安检”,她们随两位无常大人通过了那座如高山般巍峨耸立的巨大城楼,正式进入了幽冥界域。
随着城中热闹繁华、喜乐和睦的光景映入眼帘,林沐沐原先的恐惧便在不知不觉间一点一点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既有认知被完全颠覆后的震惊与感叹。
街市熙攘,不时飘起炊烟的人家与生意红火的商铺,组合成了一个令人恍惚的“烟火人间”。有孩子在花丛间嬉闹,天真烂漫地笑着,有老人在树荫下斗棋,一言不合便肆无忌惮地大吵起来,好像要是输了,就会造成什么重大损失。四处“悬挂”的灯笼散发出橙红的光,将所有事物笼罩,仿佛一道柔暖的屏障,守护着此间纯朴、温馨的一切。
若是可以忽略那些充斥着满满违和感的异常之处,林沐沐或许都不相信这是传说中所谓的“阴曹地府”,而是一个自己从未到过的、当然,是在人间的陌生城镇。然而这里的居民,似乎都来自不同的平行空间——
有穿长袍的,有穿西装的;有束着发髻的,有顶个光头的;有踩高跟鞋的,亦有被那“三寸金莲”所禁锢的;有坐显轿的,有拉车的,还有摇轮椅的……从穿着打扮到出行方式,种种不一,甚至风格迥异。可那些友爱亲切的人们却好像根本意识不到彼此的不同,相处交流都是那么和谐而自然。
思绪飘忽间,林沐沐忽然听见身侧传来几声轻唤,回过神来,转头看见李慕儿正对自己轻轻笑着:“还怕吗?”
她可谓半是出于真心,半是为回礼,露出淡淡一笑,摇了摇头,随后牵住了身边人的手。暗地里却带着几分惆怅,苦笑道:“是,这里一点都不阴森恐怖,某种程度上与人间相比,甚至有些世外桃源的味儿……但我真的还不想这么早‘入住’啊,人间各种好吃好喝的我还没尝够呢,许多美景我还没看到呢——”
“主人,”脑中的声音突然打断她,“你就没有稍微高大上一点的‘牵挂’吗?而且世间美食怎样才算尝够?至于美景,有些也许是过完一生都没法亲自领略的。人啊,是得让向往、期盼的东西与自己保持合适的距离,太远或太近,都须调整。”
“……你这是够烦的,现在是探讨什么高低远近的时候吗!得,你说,我这期盼是远了近了?”
“当然是太远了。”
“那好,我换一个:君澄境前几天封进瓷瓶的桂浆我还没喝到呢。”
话还没完,她便觉到脑壳中闪过一瞬由声波产生的细微震动——那是系统模拟出的一声疲惫叹息,“唉,又是吃……”
“吃怎么了?像刚穿越那会儿,那副身体病得简直连‘食欲’都是奢望,好不容易想吃,也是几口就腹胀恶心,真算是把我最大的乐趣都给剥夺了。还好经过这一个月的调养,身体各方面都有了好转,其中,吃嘛嘛香是最提高幸福指数的~你说‘期待’得远近适宜,可我却觉得,越近越好,越容易实现越好。”
“呃呵,我们说得似乎是不同层面上的‘期待’……好吧,不说了,各有各的理,现在确实不是细辨的时候。”话音落下,系统运作的声音顿时消散无踪。
林沐沐的思绪随即回归“现实”。看着路过的“人”个个都以自己的礼仪,恭敬地向两位无常大人打招呼,她终于决定鼓起勇气,朝更具亲和力的那位说出了心中的疑虑:“请、请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白无常侧过头,苍白泛青的脸上是浅淡柔和的笑,“阎罗大人嘱咐我们,领二位至忘川河畔相见,出了此城,再走个几里地差不多就到了。林姑娘不用怕,您二位是以生魂的形式进入幽冥界的,对肉身与魂魄皆无损害,待阎罗大人将你们的事梳理妥当,我和老范也会立即亲自送你们回到阳间。”
“‘生魂’?‘形式’?”林沐沐心里嘀咕着,嘴上则问道:“不知究竟何事,能让我俩草民得阎罗大人如此特殊关照?”
对于这已算触犯阴界法规的问题,白无常依旧耐心应答:“不论何事,大人自有她的道理,绝不会让你们多余走这一趟。”
“呃,好像回答了,好像没有……”林沐沐虽不免无声吐槽,同时心里却还是对他产生了几分莫名的谢意。
没有得到想要的解答,她转而以偷窥的形式认真观察起分别走在两旁的一黑一白。他们不知早在何时便收起自己在人间传说中所拥有的长相特征——大腹、长舌——恢复了几乎与常人无异的身形。面容看上去像是三十上下的青年男子,气场中带着与众不同的威严,模样也比刚才见到的那些普通鬼使要俊朗不少。
“唉~主人,你个颜控啊……脑子里装的是什么花呀,那让你在这‘生死之间’都还有闲心犯痴?”即便顶着被一旁“非人”的角色窥破的风险,伊依好像都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嫌弃主人的机会。“……而且白的那位就算了,黑的那位凶巴巴的,亏你也瞧得上。”
林沐沐知道,它这是在提醒自己,把注意力用在该用的地方上。但就不能换个方式吗,哪怕是毫不留情地直接教训,也会比这好得多。
检测到她心理情绪的微妙起伏,伊依发出与其同样不屑的轻哼:“主人,像我说过的,有其主必有其系统,如果想让我改变,那得先改变你自己,或者,改变自己日常对我的态度~”说到最后半句,它的字句间忽然添上了几分“居心不良”的笑意。
林沐沐不耐烦地移开目光,舒了口气,“感觉你这是在提出一个类似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略略略略——”一串不忿挑衅的声音过后,系统才再次心甘情愿地消停下来。
一路走着,时间明明才过片刻,但目之所及上演的一幕幕、一帧帧“人生百态”,却让两个女孩觉得,自己已在不知不觉间,度尽了千年……
直到临近城郊,周遭光景渐变黯淡荒芜,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侵袭了林沐沐的身心,她似乎才彻底相信,这并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世界。
出了那在白无常口中名为“荏苒”的城池,黑暗中,远处隐现缓缓流动的人群。他们大排长龙,朝着同一个方向行进,好像十分明白前方是什么在等着自己,期盼、畏缩、不舍、悲哀与祈祷交织融合,绵绵不绝的低声细语仿佛某种肃穆凄然的经咒,与头顶晦暗低沉的“天空”遥相呼应……
上一次来,李慕儿并未深入至此,更由于“生魂”的不同,在此刻她俩靠近那些人们而产生压迫、窒息感时,她没有再像先前那样,给予林沐沐温柔的安慰,因为已是自顾不暇。
黑白无常直接带着她们绕道而行。较之规规矩矩排队、困身于“长龙”之内的男女老少,那十分轻巧从旁径直路过的四个身影,难免显得有些肆无忌惮。
不知又过了多久,“长龙‘延至一座桥头,在桥上分为了三列,但人流几乎只拥挤于中间那条道,其余两道中的人,可谓屈指可数……
从边上路过,林沐沐无意间望见路口阴暗处立着的一块青石碑,上面阴刻三个红色大字——奈何桥。她不禁一哆嗦,回头看了看那似受某种无形力量随意“调遣”,一到桥头便漂浮着自动分好队的魂魄,又看了看桥下缓缓流淌的河水,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看见她那与心情同样复杂的表情,白无常似漫不经心地悠悠开口:“上了奈何桥,那些从人世间带来的喜怒哀愁便开始如抽丝般化作‘灵绪’,融于忘川逝水中,一路走,一路丢,有些刻骨铭心的,忘川‘抽’不走,所以前面,还有孟婆汤。”自言自语着,他抬头看向桥上的万千魂魄,眼中所含的悲悯,根本不是一个阴司鬼使应该有的。
林沐沐正想着能否找个由头,让自己的嘴动起来,以相对地使此刻凌乱的思绪稍微收束一些,却听他先开了口,而且误打误撞刚好说到自己想要了解的事情上,她就像给点阳光就灿烂,接着他的话问道:“大人,那桥上分隔开的三条路,又是作何用途呢?”
白无常随之回过头,朝她露出了绅士般的一笑,“那三条路啊,分别名为‘朴’、‘庸’、‘矇’。‘朴’所行的魂魄,生前皆为纯善之辈,‘矇’则是那些穷凶极恶之徒的‘特殊通道’,而中间的‘庸’,所走的,自然就是占绝大多数的‘普通人’。这儿的分流,决定了之后轮回路的去向。”
见这位同僚又被那可以“看穿”魂魄的能力左右了言行,黑无常不禁现出十分嫌弃又匪夷所思的表情,心下骂骂咧咧:“有毛病啊,几千年了,还这么爱干那没用的事!打着得照顾他们情绪的名头,依着他们所需要的,尽说些废话,这些‘需要’有时明明连他们自己都察觉不到,你却要上赶着为此编出适合的言行……”
“腹诽”到这,他不自觉脱口而出:“好嘞老谢,按时把她们带到阎罗大人面前,之后再全乎的送回去,这才是我们需要做的。”
李慕儿和林沐沐正以逃避某些事物为根本目的,异常感兴趣地听着那“白导游”的介绍,冷不丁听见这句似略带凶恶气息的“提醒”,两人突然向彼此靠拢,有意无意地朝声源投去了弱小、可怜的目光。
“诶~老范,一路上没人说话也怪冷清的不是?”白无常略显尴尬地摆了摆手,向二位女士认错般的笑笑,“再说,要是人人都只循规蹈矩地专注于一些‘分内之事’,那多没意思啊。”他耸耸肩,说到最后几个字,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夸张。
见他又替自己的“冒犯”给凡人魂魄道歉,黑无常只觉一股无名火倏地涌上心头:“老谢,你难不成还把自己当‘人’呐?!凡间人情事务驳杂,故无论是为人还是为己,皆不该也不能安足于‘本分’,可自领先主之命就任黑白无常,我们,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引渡魂魄。除此之外,不应有其他任何多余的思、行,慈悲怜悯尤是大忌。”
在他忿忿不平说着这番话的过程中,白无常脸上依旧挂着那极具安抚力的微笑,若无其事地将两个女孩拉到了一边,随后自顾自贴近那暴躁同僚:“唉,范啊~几千年了,我都从不影响你坚守自己狠厉的‘人设’,你却千番百次阻扰我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不太好嘛。你要我说多少遍,人情复杂,那鬼也是从人而来的,又怎能苛求‘鬼’都一样冷漠无情呢~”
“别拿你这嬉皮笑脸凑我面前!”对待那近似挑衅的行为,黑无常凶恶斥骂,弯起胳膊肘,照对方单薄的腹部用力一撞,“以前也没见你那么爱管闲事,自从当今这位阎罗大人上任后,那规矩宽松得就跟没有一样,你才开始对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儿越来越上心,哼,信不信我去凡间阎王庙向先主禀告,狠狠参你一本啊!”
白无常捂着肚子,虚弱地咳了几声,“哎哟,下手还是那么重,舌头差点弹出来……”
似好不容易缓过劲儿后,他又恢复了那标志性的“嬉皮笑脸”,“行啦,谁犯什么大错了,以至于叨扰先主?先主好容易等到功成身退,得了自由身,能在人间亲自享受香火供奉,你敢因为这点小事去‘踩雷’?且你就是嘴硬,你哪里忍心让阎罗大人莫名其妙就担上个管理不善的罪名呢?”
又(无数个又)见他那副仿佛看透一切的样子,黑无常冷哼一声,似赌气般别过了头。
白无常满足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心中隐隐得意,自己又一次让这位“外强中干”的兄弟主动“示弱”了,“阎罗大人都说,幽冥司绝不是个只负责审判三生因缘、赏善罚恶的无情之地,她甚至希望,地府以后能真正成为她心目中的‘小人间’呢。”
说完,他朝前方望了一眼,随后秉持着那温和亲切的姿态,转头向身后之人发出了一道温馨提示:“二位姑娘,前方那口大锅处,是我们孟婆大人的施汤点,阎罗大人就约在那儿与你们相见。”
顺着那只苍白的手所指的方向看去,她们心头一颤,彼此不觉靠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