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问题又回到了最初。
另一个她继续探究道:“如果并不是某个目标驱使你鼓起勇气,那究竟是什么呢?”
“这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我希望,你不仅仅能知道不好的感觉来源于哪,也能知道好的感觉来源于哪。我想你的情绪目前是良好的,你认为自己能够承受直面内心所带来的糟糕体验,才会勇敢地来见我,是不是?”
辛西娅依旧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她默认了这样的说法。好的感觉来源于哪?一股倾诉欲忽然涌上心头,她迫不及待地说:“也许,是因为他。”
“他?”
“有他在,至少我不会再失眠了。”她说,“他能帮我抵御坏念头。”
“什么样的坏念头,是最近失眠时出现的吗?”
“比如……我竟然毫无理由地嫉妒金妮……我还总会回想以前的事,一种强迫性的回想,那太折磨人了,你知道吗,太痛苦了,过往的一切都太痛苦了。我命令自己不准想起来,可我的脑子总是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把那些画面推送过来……一旦你打开那个匣子,就像上次格丝尔达提起马沃罗·冈特……不,我真的不能想这个,它就好像是……打开了一台关不掉的液压机,眼睁睁看着它朝你压下来……”
“辛西娅,辛西娅,”她呼唤道,“想想他,想想哈利。他为什么能令你感觉良好?难不成他在这种事上也有魔力吗?”
“他……”
“他总是……看着我。”
“看着你?”
“他总是在……关注我。”
“他,他其实不是一个……我是说,虽然他还蛮擅长察言观色,但那更像一种生存本能,他其实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他不会……从来不会主动把关注的重点放在别人身上,可是他——”
辛西娅终于确切知道自己哭了,热泪溢出,如一颗融化的心肆意奔涌,无可抑制。
“他几乎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关注我。”
“他很快就学会了帮我温热水,他总是第一个注意到我没有座位。每天早上,他要等我一起去礼堂,晚上要和我一起写作业。因为不在一起上课,他中午去吃饭时,回回都要第一时间找我。我最难过的时候,是他在霍格莫德发现了我,我被关进那条走廊,他来的速度竟然比我求救的速度还要快……还有那天,那天的魁地奇比赛,那么多人……他从那么多人里一眼看到我……”
动情出声时,她才发现自己竟哭得这么凶,“哈利总是说他不会爱人,不够主动,可他不知道我感受到的。我几乎就要以为,我是他的全神贯注。”
“是错觉吗?可就算是错觉,我也头一次产生这种错觉。没有人——没有人这样全身心地关注过我,我的一言一行,有人看在眼里,有人主动在乎……帕比,奥米,塞巴还有娜娜,他们都对我很好,他们都关心我在意我,可也不会给我这样的感受……我知道不会再有了,除了爸爸妈妈,我从未奢望能从别人身上感受到这样的关注……”
她翻过身把脸埋进沙发背,有人从身后一下一下捋她的背,另外一个她对自己说:“是啊,他很好,可是你也很好。这种关注,是从你开始的啊。毫无评判,毫无目的,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你忘了吗?我想哈利一定和你有类似感受,他感受到了被看见,被理解,被珍视。如果有人倾听你,不对你评头论足,不替你担惊受怕,也不想改变你,这多美好啊!”
辛西娅埋在沙发里闷声说:“你就是我,你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也许他——”
“是啊,我就是你。”她笑了,“所以我的念头都是由你创造,我说的话正是你会说的话,我的感受也正是你的感受。你只是不肯面对我,不肯接纳我,又不肯相信我。”
“……我才没有这么自命不凡。”
“好好好,你没有。让我们给这种‘关注’取一个名字吧,我会管它叫,”她拍了拍她的背,说:“爱。”
“可这一切都是偷来的!”辛西娅猛然抬头,无法控制地大喊大叫,“他迟早有一天会发现我的真面目!”
“你的真面目?”她缓缓说,“辛西娅,你的真面目,是什么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