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好几日,陈岚打算出门更新一下吏员练题册的时候,小青过来请陈岚。
许父一开口就是老生常谈的调调,问陈岚明日有没有空相看一下。
许父还没有说和谁相看就被陈岚打断了:“父亲,我这些时日只想专心考试,并且我已经决意不再娶。”
许父初听她这么说,险些打翻了茶盏,疾言厉色道:“胡来!谁教你这么做的?还是哪个狐狸精勾得你不知伦常了!”
陈岚皱了皱眉:“父亲,你不要这么说。如果你非要这么想的话,那我们搬出去好了。庄户铺子都还给您。”
陈岚思考了一下可行性,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已经有了学历,吏员考试也不限门第。不过得想办法弄点钱了。
许父还没听完眼泪就流下来了,他根本没想到陈岚会突然说出这些锥心之语。
陈岚见许父不说话,也不想再和他掰扯这些:“父亲,您可以好好想一想,若无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陈岚转身就走,没有理会哭成泪人的许父。陈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很快就接受了要叫许翊筠“父亲”这件事。
因为她脑子里并没有关于“父亲”的具体概念。“父亲”对于从小孤身一人的陈岚来说只是一个符号。
她确实从许父这里获得了许多温情,也愿意为改变陈家的结局努力。但是如果许父一直这么难以沟通,那陈岚又要另当别论了。
陈岚没了买新资料的心情,打算回书继续看书。走到院子门口,刚好遇到面有喜色的春雨。
春雨拿着一袋银子,笑嘻嘻地和陈岚说:“三小姐,这是一位太医托门房转交给您的,说是您的分红,给您分了三成。”
陈岚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能拿到小太医的分红,打开袋子看了一下,还挺多。
不过她现在还不缺钱,就把银子装回去递给春雨,说:“你拿回去给那位小太医,说我第一年的分红要全投进去,让她再研制点胭脂粉黛。”
陈岚又让谢兰淑帮忙拟了一份契书,写明胭脂粉黛研制出来后她要分三成利;
红玉养颜霜她要分一成利,并且第一年的利钱通通投给小太医做研制新胭脂的经费。
拟好之后,陈岚让春雨拿着契书去谈,谈好之后让小太医签字盖印,再拿给她签字盖印。
契书分了一式三份,到时候再给韦医婆保管一份,做个见证。
陈岚不是不担心韦医婆和小太医一起吞掉她的利钱,但她找不到她和小太医共同信任的人了,只能先这样。
春雨晚饭前就拿着签好的契书回来了,还带了小太医的话,说第三份可以让慧圆保管,他的师兄净空很可靠。
方鸿本来只想把第一批货的三成利分给陈岚买断她取的名字,但是现在陈岚提出了诚意很足的新想法。
和相府三小姐合作确实也会少一些麻烦,而且陈岚根本不管方鸿怎么卖、怎么研制,也不要方子。
方鸿决定和陈岚合作,并且提出陈岚要负责所有货品的取名。
陈岚想了想,这事儿主要是她占了个大便宜,要是方鸿中途翻船,那也没什么损失。决定就按小太医说的做。
吃罢晚饭,陈岚又去书房看书,考试将近,她最近很是刻苦。前几日赵宝珠邀她玩,她也没去。
自从齐王一案后,总有人候着陈相下衙,专门和她攀谈几句。今日是礼部王尚书邀陈相喝酒。
难以推却盛情的陈相只好和王尚书一道上了酒楼,又召了几个歌伎作陪。席间二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陈相从席间走出来时,天色还不算太晚。她就直接往夫人房里去了。
今日夫人神色淡淡的,很不热络。见惯许翊筠冷脸的陈相也不在意,开口就问:“岚姐儿的亲事定下没有?”
许翊筠掀起眼皮转了她一眼,也不说话。
陈相也不在意他答不答,直说来意:“礼部尚书王家家风清正,他有个待字闺中的儿子,和岚姐儿很相配。”
许翊筠最烦陈衡这种人,教养女儿时万事不管,到了摘桃子的时候又来指指点点。
许翊筠也不看她,翻了个白眼就说:“看过了,岚姐儿不喜欢。”
这下陈相可就有意见了:“自古亲事都是母父之命,媒妁之言。怎么能她说了算?”顿了一会儿又说:“你去劝劝她罢。”
许翊筠的冷淡的神色一下子有些狰狞:“我去劝?是你想和王尚书结亲,你怎么不去劝?少在那里装好人!”
不知是哪里激怒了许父的陈相有些恼怒:“你怎么做父亲的?这事本就该你管!”
这下可把许翊筠的火油打翻了,火势暴涨的许父非常愤怒:“我怎么做父亲?哪里有你会做母亲!”
“小时万事不管,大了倒知道拿亲事做人情了!”
“岚姐儿小时不知事,你可有提点过一句?你可问过她书读得如何?可指点过一句?!”
许翊筠的话堵得陈相有些讪讪,只好见缝插针说了几句好话圆融一下场面。
谁知许父根本听不进去,悲愤占据了他的大脑:“万事不管!只管做你的官!卖了儿子还不够!又要卖女儿!”
陈相觉得这个男人真是疯了,情急之下给了许父一个耳光,警告他不要再胡言乱语,摔门而去。
被扇倒在地的许父没有管发热肿胀的脸颊,就势倒在地上哭。一边哭一边想陈岚那些针扎一样的话语。
许翊筠总觉得愧对小女儿,认为女儿蠢钝跋扈都是他私心所致,但又有哪个父亲舍得骨肉分离呢?
陈岚的百日酒时,因是几代单传,相府宴请了很多人家,开了三天的流水席。
头一天就有个形容猥琐的牛鼻子老道要见许父,说让她带府上的新生女修道几年,再送她回来,保准令千金出众成才。
这种人门房都不会让她进府,胡乱就将她打了出去。
晚间众人散去时,小厮才来回禀这出闹剧,许翊筠也没有当回事。
第二日,相国寺的方丈又打发了座下弟子净空上门求见。相国寺方丈是皇帝也得礼遇的人,许翊筠不得不见。
净空的说辞和那牛鼻子老道竟然大差不差,但不需要剃发修佛,只是要在相国寺住几年。唯一的要求是这期间陈府任何人不得探望。
众人知道相国寺不会无的放矢,纷纷都劝许翊筠。只是许翊筠熬心摧肝才生下来的骨肉,哪里舍得。
许翊筠也不要小女儿成什么才,相府家大业大,难道养不起么?不论谁来劝,许翊筠都狠心回绝。
女儿大了,许翊筠才知道痴愚顽劣是什么样。打骂他都心疼,只怨自己害了女儿的前程。
为了他百年后小女儿还能过活,许翊筠凡事都要把两个女儿凑在一起,盼她们姐妹情深。
陈峦少有才名,必定前途无量。到时不提封侯拜相,只要手指头漏些下来,就尽够幺女挥霍了。
如今陈岚一朝醒悟,凡事都上进勤勉,只是要求不再娶夫而已,有什么不能的呢?
陈岚的师父惠明也不成婚,还不是生了好几个孩子。只要愿意生孩子,娶不娶有什么要紧?
渐渐想明白的许父也不哭了,早就被小厮扶起来上药的他擦擦眼泪,让孙麽麽去老太君那里要帖子,明日去请太医上门。
第二日一早,门房的人过来请罪,说昨日晚间收到了国子监顾举人的帖子。一时不查竟看漏了,今日才送来。
陈岚没有怪罪她们,顾修只是一个小小举人,相府每日要接的帖子那么多,一时看不完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吩咐春雨每日都去门房那里问有没有她的帖子。万一误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今日休沐,顾修邀请陈岚和赵宝珠茶楼一叙。
顾修很少主动邀请她们,唯一一次还是暖居酒。陈岚知道肯定是要什么重要的事,当即回了帖子。
既然要耽搁看书,索性把其他事也处理了。拜师之后陈岚就开始备考吏员考试,根本没怎么看她拿回来的书。
陈岚修书一封给惠明,说明她最近没办法去她那里看书的理由。说得等考试之后才能亲自上门还书了,又附了几个问题上去。
写完陈岚端详了一下,确认称谓和用语都没有问题,就封好让跑腿去送信。
做完这些杂事时间也差不多了,陈岚换了一身衣服就出门见友了。
谢兰淑一大早起来就觉得闷闷的,吃不下东西,随便喝了几口粥就躺床上了。
陈岚觉得可能是她没有节制的原因,不好意思多说,怕谢兰淑又因此生病,就让绿枝去请韦医婆过来看看。
到了茶楼,顾修已经在二楼包厢等着了。陈岚这下确定顾修的事真的很要紧了,萃青茶楼的包厢还挺贵的。
小二一推开门,陈岚就看见顾修坐立不安的样子,挑了挑眉。走进去就坐下来喝茶,等赵宝珠来了再问。
顾修也是这么想的,喝了口茶,面上也没有那么慌了。
没过一盏茶,赵宝珠就来了。不等她坐下,顾修就窜起来跑去关门。关好门立马就对二人倾吐烦恼:
“我之前说我娘死了,可是前些日子我爹又告诉我亲娘活了,还问我要不要去和我娘过。”
“那你要去吗?”赵宝珠不觉得顾修是那种人,不知道顾修苦恼什么。
“我当然说不要啊。但是昨天我爹又来说了,他可能要改嫁了,问我要不要先见见新的娘。”
“啊?”赵宝珠瞠目,没想到顾修的爹还是个猛人,看不出来啊。
陈岚对了对前段时间皇帝下旨让徐将军趁着三月上巳节回朝解决婚事的传闻,合上了。
问了顾修一个关键的问题:“顾叔叔要改嫁的这人怎么样?他们平日里经常往来吗?”
顾修露出迷茫的神色,他一直在国子监读书,回家也是和顾父聊些家常。昨日之前他都没有听说过顾父要嫁的这个人。
陈岚喝两口茶,又说:“会不会是你亲娘过得太好了,所以顾叔叔才要改嫁啊。不过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尊重顾叔叔的决定。”
顾修不明白这些人情世故,但陈岚一提点,她就意识到了:“亲娘好像家里确实有些产业,但是我爹没有细说。”
赵宝珠这下可找到说话的机会了:“这我会!顾叔叔说不定是赌气呢,万一随便找了个人改嫁可就糟了。”
陈岚和赵宝珠对视一眼,赵宝珠立马就说:“要不然我让人查一查这人,若是个好的那也不怕查,若是不好可得劝住了顾叔叔。”
顾修觉得随便查别人老底有些不好,但事关她爹,不得不慎重,就点头拜托赵宝珠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