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刚诞生的夏天，新人团队seventeen正式出道。

温存的阳光总是戛然而止，雨瞬间从天上跌落下来。首日专辑销量43张，这就是一个无人问津的数字。原本以为只要出道，一切都会好起来，可现实给了沉重一击。

李知勋和昼野又睡在工作室，除了交流作曲，再没说过别的话。

崔胜澈十分担心两人的状态，推门而入，看见地板上散落着废弃的稿纸和外卖餐盒，整个房间里弥漫着阴郁的气息。他拉开窗帘通风，再将沙发上的昼野一把提溜起来。

“别吵我，我要睡觉。”

崔胜澈闻言就来火，扬起巴掌，重重地拍在昼野的屁股上，厉声道：“呀，你赶紧给我起床，谁惯的这脾气，对哥哥不耐烦？”

昼野被吼得瞬间清醒，捂着屁股蜷缩成一团，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什么。

“李知勋，你也给我起床，五分钟洗漱好。”

两只猫对视一眼，在狮子面前乖乖听话，不敢造次。

昼野没有明面上表达不满，可他故意与崔胜澈拉开距离就足以说明问题了。在崔胜澈拉他走马路内侧的时候，还侧身躲了一下，往洪知秀怀里钻。

崔胜澈的手僵在空中几秒才落，吃瘪后脸色下沉，并不打算继续哄小孩，避免他得寸进尺。

洪知秀伸手摸摸昼野的后脑勺，突然发现他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时间在一出神一恍惚之间物走星移，有点怀念那个十六岁只到自己肩膀的小孩。

“Joshua。”

时间顺着夏天的痕迹漫上脚背，潮水翻涌高涨，蝴蝶翩跹，柠月如风。洪知秀笑了，因为十七岁的昼野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今天是去东大门商演，主办方只分给他们两个简易帐篷和一箱矿泉水，天气炎热，反观对面出道两年的团队除了风扇还有空调对着吹，Cody帮忙擦汗补妆，经纪人跑腿买冰美式。

李灿扯了扯昼野的衣服，压低声音道：“我们获得初一位也会有那样的待遇吗？”

说不羡慕是假的，进入娱乐圈谁不想火？作为艺人的野心如果就此停步，那他们为了一句出道等两年的努力和坚持算什么？

“灿，结束后我们吃冷面去。”昼野看见忙内小心翼翼的目光，心里泛起酸涩。出道以来，销量音源惨淡，粉丝寥寥无几，录制放送舞台时徐明浩委屈巴巴地说没找到自己的灯牌，这些事情放一块儿就让人憋屈。

不知道和谁在较劲，昼野补了一句，“吃完冷面吃冰淇淋。”

“好。”昼野三言两语就哄好了李灿，不是话有多动听，而是人。

为了给主办方加热度，必须先cover一首大家都会哼两句的爆曲，结果导致自己团队的歌唱到一半就被喊停，原因是场地租赁预算有限，超时要罚款。崔胜澈上前想和负责人沟通一下，口都没开就吃了个闭门羹。

看吧，新人毫无话语权。

但刚刚吹空调喝冰美式的团队截然不同，半开麦随便划拉两下舞蹈动作连唱几首，ending抛几个媚眼，都能得到台下一众欢呼。

人比人，气死人。

“辛苦了，这是结算报酬。”一个工作人员搬来两箱生活用品，与崔胜澈确认签字。

“不好意思，请问之前和我们说好的十四箱，每人一箱，怎么变少了？”

崔胜澈用着最礼貌的敬语，斟酌用词后开口。身为队长，他要代表整个团队，去争取合理权益。公司送他们出道已经倾尽所有，其他要靠自己了。

“说了是两箱啊，谁和你们说的每人一箱？一个新人团队这么贪心，疯了吧？”

话里话外全是嘲讽，这毫不掩饰的恶意成功激怒了昼野，他冲过来，越过崔胜澈，揪住对方的衣领，凶猛得像一头野兽。“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叫你们负责人过来，不解决这个问题就法庭上见。”

上一次见昼野发飙是因为公司人员出言不逊侮辱夫胜宽，现下又见昼野青筋暴起，目露凶光，恨不得咬下对方一块肉。全圆佑和金珉奎赶忙架开昼野，李硕珉拦腰抱住，三人合力才没让这场变故继续爆发。

崔胜澈赔着笑脸，弯腰鞠躬，好声好气和工作人员道歉。

“实在对不起，孩子年纪小，太冲动，您别计较。”

“新人敢这样对我？我要曝光你们！”

听到这个话，昼野差点又要动手，被崔胜澈一个眼神杀过来警告。

“说了是两箱啊，谁和你们说的每人一箱？一个新人团队这么贪心，疯了吧？”

明显是一段录音视频，尹净汉笑眯眯地晃动手机，重复播放。

“不好意思，手机自己录下来了，如果不解决，我们就报警。新开的商业区第一天就因为克扣劳动报酬上社会新闻，想必会很有人气吧。”尹净汉嘴上表达着歉意，实际在威胁。

怎么走过来的，就怎么走回去，路上每个人抱着一箱生活用品，安静无语。

“呀，昼野。”崔胜澈与昼野并排，喊了一声，大力挥起的手最终轻轻放在昼野脑袋上，狠狠揉搓，本就凌乱的发型此刻像个鸡窝。“恰兰达，wuli野，挺身而出的样子太帅了。”

寻衅滋事第一次被表扬，昼野很惊讶，随即扬起嘴角，傻傻地笑了。将箱子丢给李硕珉后，转身搂住崔胜澈，狂亲几口。

“撒浪嘿，撒浪嘿，哥。”

崔胜澈被亲得发懵，一想到上次被昼野小狗咬的牙印，就觉得脸颊隐隐作痛。可他又隐藏不住笑意，那起床气的事就过去了。

“我帮你拿箱子，怎么不亲我？”硕珉小狗瘪嘴表示不乐意。

昼野此刻化身丘比特小爱神，向人间播撒亲吻。

“撒浪嘿，DK。”

“我也觉得野太帅啦。”夫胜宽举起手，高呼万岁。

“我是昼野粉丝后援会会长。”李灿不甘示弱，他要向所有人宣告自己的爱意。

“我是副会长。”

“野发飙比coups哥更帅呢。”

“臭小子，想挨批吗？”

“我也觉得比coups帅。”

“shua你没必要贬低我来抬高昼野吧。”

少年走在落日熔金的路上，背逆光源，降落在怦然心动的盛夏，笑脸肆意张扬，给自己和未来注入力量，前途必定繁花似锦。

继李知勋和昼野泡工作室开始夜不归宿，夫胜宽录制综艺的下班时间也往后推迟。

从地铁口走到宿舍近一公里，寒冷的天气，昏暗的路灯，稀少的行人，无形中给夫胜宽增加了不少心理压力。他从来都不是胆大的孩子，下意识就想打电话喊成员接自己，可已经深夜十二点，打扰休息怎么办？于是夫胜宽双手交叠放在胸口，心里默念加油。

“胜宽。”

拐角处的台阶冒出一个声音，吓得夫胜宽呆在原地，回神仔细一听，又觉得耳熟。

“胜宽呐，回家吧，珉奎哥煮了泡面。”

昼野走近几步，站定在路灯下，昏黄的灯光照出这张好看到过分的脸，他就穿着普通的羽绒服和牛仔裤，浑身上下充满青葱少年的味道。

确定是昼野的那一刻，夫胜宽差点感动到飙泪，鼓起嘴，张开双臂迎上去。

“野呜呜呜，我好怕，这条路人好少，一条狗都没有，幸好你来了。”

昼野顺势抱住夫胜宽，轻轻拍背，安抚着怀里的小橘子。

“以后我接你下班。”

有了同伴在身边，夫胜宽心里的不安彻底被驱散，他说起录节目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哪个前辈特别照顾自己，组里的工作人员很友好。

昼野就静静听着，时不时应两句。

“我们胜宽今天过得开心吗？”

“为什么这么问？好像偶妈。”

昼野认真地回答：“我希望你在外面录节目优先考虑自己。”

夫胜宽为了团队宣传和发展，硬生生将自己磨练成外向的人，向各个节目毛遂自荐。大家都心疼他很辛苦，可只有昼野问他开不开心。

刚压下去的泪如泉涌，夫胜宽这段时间以来积攒的辛酸苦辣终于得到爆发。这些情绪明明已经打碎牙齿和着血吞下去了，被翻出来算什么。

在昼野这里什么都算，他认为夫胜宽就应该优先考虑自己。

“莫呀···我不想哭的···噢多剋，但是我好累，野···所有担子都压在我身上了···没看眼色会被骂，没找准机位会被骂，外面的人都好坏。”

“累就说出来，说出来就好了，不要在意别人，我们胜宽一直都很棒。”

等夫胜宽哭完，他抬眼看着昼野，仔细打量，才发现脸凹下去了一圈，显出颧骨。如果光再亮一些，夫胜宽就能清楚见到昼野脸上不正常的红晕。

“你好好吃饭了吗？怎么又瘦了？”

“我一天吃五顿呢，可就是不长肉。”

“骗子，你和woozi哥天天熬夜。”夫胜宽戳破昼野的谎言，“未成年熬夜长不高。”

昼野出奇地没有反驳夫胜宽的话，呼出一口白气。从夏天到冬天，他们不停作曲修改舞蹈，想着以更新颖的动作圈粉。初一位像银河里的星星，可望而不可及。

冷风嗖嗖，刮得树枝生响，直直往人衣服里灌，灌得肌骨生寒。

宿舍门口，李硕珉和全圆佑在笑着挥手。夫胜宽提起昼野的手回应，温暖的感觉遍布全身。

“wuli胜宽辛苦了，等会儿吃完泡面洗热水澡，我给你换了新被套。”李硕珉抱住夫胜宽，亲密的肢体接触能表达出更多情感。

李硕珉和夫胜宽走前，昼野刚踏上台阶，虚虚挨个边就踩空了，整个人无力地往后倒。后脚跟上来的全圆佑看见昼野倒下，瞳孔瞬间放大，跟着眼疾手快，接人接了个满怀。

“野啊。”李硕珉偏头，惊呼一声，楼上的人听见声音，便飞奔过来。

夫胜宽担心地凑过来，握紧昼野的手。

全圆佑探了探昼野额头的温度，又碰了碰脸颊，十分烫手。怀里的人意识模糊，艰难地喘着气，看上去难受又痛苦。

崔胜澈迅速作出反应，“圆佑你背昼野，珉奎和我一起，其他人留在家里，有事电话联系。”

陪着昼野吊完水已经是凌晨六点，所幸只是发高烧加营养不良，后续多注意身体就行。崔胜澈本想说两句，可小孩脸色苍白如纸，如何忍心呢？

昼野仍旧趴在全圆佑的背上，整个人跟腌过盐脱水的白菜一样，彻底蔫了。

金珉奎满眼担忧，“野野你不是一天吃五顿吗？怎么还会营养不良？”

“他和woozi天天吃泡面，肯定营养不良，难怪卡在179公分没长了。”全圆佑一般沉默寡言，但开口即绝杀，因为知道昼野的痛点在哪，所以往人心窝捅刀子。“之前还每天一瓶牛奶，现在天天喝咖啡。”

“圆佑哥···我只是发育慢。”昼野有气无力地反驳，全圆佑继续说。“按照韩国算法，你今年十八岁，成年后还有机会长身高吗？”

“我···十二月生日···纠正一下，我十七岁。”

“小野，如果你再这样熬下去，别说身高了，身体先垮掉。”全圆佑唤了声名，叹了口气。

全圆佑难得说这么多话，听上去在怼昼野，实则句句不离关心。小孩倒在眼前，快吓死他。要是自己没走最后，昼野肯定直接从楼梯摔下去了。

背上的人着实没什么重量，再想到昼野倒在他怀里，隔着羽绒服都能感觉到薄薄一片。

琥珀小猫把自己照顾得越来越差。

回到宿舍，昼野躺在床上睡觉，期间有人路过就看一眼，跟动物园参观猴子似的。

看就看，还有人上手摸，从头发摸到脸再摸到身体。昼野半睁开眼，裹着被子往墙壁边去。

“净汉哥。”嘴里黏黏糊糊，表达抗议。

“你比明浩还瘦了。”

尹净汉攀在床头，叹了一口长气。

“嗯…给大家添麻烦了。”

很久以前，尹净汉就发现昼野会主动揽责，怕连累其他人，即使不是自己的错也会承认。

懂事的小孩没糖吃啊，宝宝。

“宝宝，你没必要扛起所有事，我们是一个团队，可以分工合作。”尹净汉轻声细语，仿佛在说睡前故事。“不管任何时候，我们都是你坚强的后盾。你才十七岁，可以慢慢长大。”

“我先去练习室了，有事打电话。”

尹净汉离开后，昼野盯着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

一个昼野就吓得成员们差点魂飞魄散，崔胜澈对此召开家庭会议，规定所有人以后必须十一点之前回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