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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最新鲜是两脚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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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修的第一晚并不好过。

这地方周与此前从未来过,仅有的印象也只是从蒋闻的口中听过一些。当时蒋闻的表情里满是厌恶,仔细想来,那还是周与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那种毫不掩饰的反感情绪。

大概是赶上了期中考的原因,这批报名的人数挺多。

周与走进校门,不出意外,放学后的校园格外冷清。

晚自修教室所在的那栋旧楼与高中部主栋隔得很开,一般都需要穿过行政楼以及教工宿舍,再沿着一条石子道经过破破烂烂的老操场才能到。

由于半途碰到梁也聊了会天,一时被跘住脚,所以周与这趟来得不算早。眼下这个点,不远处的操场上已经陆陆续续占了不少人。

育人虽一贯靠铭牌分三六九等,但在这里周与几乎不用过多辨认,毕竟也不会有国际班的人来。

周与回头看了一眼校外的世界,而后又沉默地走进人群。

因为一些风言风语,大部分时间里都没人愿意跟他沾边。时间久了,周与有时候下意识就会抗拒集体的存在。但到了这里,人人都低着头,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暇关注他人。

这一点,倒是合他的心意。

没过几分钟,就有人先打头阵往北走,余下的众人也纷纷跟上。不多时,便过了体育场,那栋教学楼很快便映入眼帘。

如传闻中一般,十分老旧,不太像是近十年的装修风格。红砖白墙,四四方方,墙体上布满了风吹日晒留下的霉菌污渍。野生的青藤爬在墙角,垂下的枝叶吊着蛛网。最醒目的当属那一扇扇异常整齐的内嵌窗,像极了煮熟的惨白鱼眼,看久了会让人产生不可名状的恐怖联想。

楼下站着一群身穿红白衬衫的高壮中年人,为首的那个稍矮些,胸前挂着一枚黄色哨子,腋下夹着一块垫板,看情形应该是来统计分配的人。

周与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七点五十。

周与抬头看了一眼远处教学楼,那里的灯光已经亮成一片星河。

蒋宜明和程新遥此刻应该在教室里写卷子吧,梁也这个时候应该也被贺博文护送回家了,至于蒋闻,如果他还活着,他会在做什么呢?也不知道大学会不会和高中一样忙碌?不过依照他的性格,想必此时此刻应该正在和室友们谈笑风生,尽情享受大一的新生时光……

就在周与怔怔出神的时候,那边的巡检员已经吹了声口哨,单臂一挥,示意他们都聚过来。

“排好队,十分钟带你们进去检查。第一次来的记得提前把身上电子设备什么的都卸了,别打歪主意,到里面丢了没人赔你。都听明白了吧?这话我不讲第二遍。”说着说着,就扔了一个透明的收纳箱。

他一发话,原本杂乱无章的人就开始自行比照着身高高矮排起了队。周与被不断拥挤,后来索性就自觉站到了靠后的一排。

来的人带的东西都很少,大多都只背着书包。周与环顾周围,发现主动站出来交手机的人不多,不知道是像他一样提前知道有这么一环还是二进宫有经验,又或者说,有人真的想深入险境做特务搜集情报好去举报?

如果是这样,那只能说是英雄电影看多了。

一念及此,周与觉出了点地狱笑话的意思,也对有这样想法的自己产生了轻鄙的念头。

说十分钟真就十分钟,秒针咔哒,转到八点整,巡检员就催促着他们进门。

门后是一条漆黑的走廊,两侧窗户是那种有年头的彩色玻璃,瞧不清里外。往里不过两分钟,走道里的声控感应灯便开始随着他们整齐的脚步声而亮起。消毒水气味混杂着似有若无的腥骚味,再加上昏暗不明的视线,几乎可以幻视那种用来肢解人体的犯罪现场。

人群里的呼吸声逐渐粗重起来,大家都是肉眼可见的紧张,有胆子小些的女生似乎在抽噎。

周与这才意识到,虽然人数寥寥,但也是有女生会申请晚自修里的。

刹那间,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他的预感很快就成了真。

走道的尽头灯光大亮,白炽灯的光让习惯了昏暗的众人一时间无法睁开眼。

异常厚重的、遍布着绣渍的铁门将目光所及的空间隔成了两处。铁门外,连通着走廊;铁门后,一道石墙隔出了两个房间,隐约可见里面有小便池,难闻的气味应该就是从那儿出来的。

室内的水泥墙应该不久前刚刮过腻子,有的地方都没铲干净。正中的墙体上刷了红漆,醒目的“教育英才,以人为本”八字校训尚未成形,滴落的红色油漆像血泪淌在惨白的墙皮上。

周与忍不住皱眉。

领他们进来的巡检员站到了一旁,很快,不知道从哪儿走出了另一个黄白衬衫的巡检员,看上去四十好几,但面相温和,这会儿正接过红白衬衫巡检员手里的写字板。

他扫了一眼人群,问道:“都齐了吧?”

“齐了,这批五十三个。”

“互相配合,早搞早结束。”黄白衬衫的巡检员清了嗓子,朝后退了一步,应声响起的是什么设备通了电流的声音。

“脱吧。”

话音一落,不少新来者面面相觑,尤其是加载在中间的一些女生,一路走来终于听到一两句声量不大的抱怨和不满。

一时间,没人动。

周与这才明白,蒋闻当时所说的人格侮辱指的是什么了。

原来他们进去前的检查不止是上缴电子设备,而是要脱得干干净净,具体脱得多干净尚不可知,但可以猜到应该是为了防止某些人夹带私货,藏什么针孔摄像头之类的。脱光了过监测设备,再细微的电子产品都能被检测出来。

而里面那两间带小便池的屋子,应该是他们今晚暂且留宿的地方了。

想来,动物与人之间的区别或许真的不大,毕竟羊圈、猪圈和人圈之间也仅有一字之别,动物养大了可以拖出去杀了卖,他们也可以养肥了挤出甘甜的分数乳汁。

多新鲜的生财之道。

人群久久不动,红白衬衫的巡检员明显已经不悦,刚要拧眉发话,就见人群当中站出了一个戴着眼镜的平平无奇的男生。他憋红了脸,将书包放地上,一口气脱掉了自己的短袖短裤,只是当手落到最后一条平角内裤时,颤抖着犹豫不决。

看着脾气温和的黄白衬衫巡检员满意地对他以及他身后的人群笑了笑:“大家不要过于紧张,能留件贴身的,其他衣服叠好放边上,明天会给你们发新校服。”

周与认出了那个率先站出来脱衣服的男生。那是梁也出租屋的邻居,两人有过一面之缘,周与没想到能在这个地方看见他。

有人率先出头,后面的人也就壮了胆,除了几个女孩子脱的时候哭了,其他的人不敢有反抗的声音。

人扎堆的地方,脱了衣服就好辨认了,身上有什么没什么一览无遗。五十来人里,有三五个穿着胸罩和内裤的女生挤在角落里,低着头啜泣。

扫描机器滴答滴答,一个个排队进入房间,或蹲或抱着膝蜷缩在角落里。

铁门锁上的一瞬间,黑暗无声到来,好几个挤压许久的哭声终于爆发出来,有女孩子的,也有男孩子的。

想要向上走,就势必要在一些人生岔路口明确方向,必要时可以舍弃尊严,关键是要利用有限的资源获取最大的利益。

这就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真谛,理论服务于实践,实践另有地域之别。

周与靠在墙角处,在此起彼伏哭声中静待痛苦的到来。他以为他会麻木不仁,以为自己早在三年的辱骂中习惯了没有尊严的日子。但事实证明,他是个人,仍旧会因为剥夺尊严以及自己的无能为力而觉得倍感耻辱。

周与仰面靠在墙上,无知无觉,觉得一切都远去了。

三年前,蒋闻是怎么在这里度过的呢?他们没有联系的日子里,蒋闻是怎么从自信张扬变得抑郁暴躁的呢?

蒋宜明的父母没有说错,刘向南也没有说错。那件事他谈不上无辜,他在蒋闻最痛苦的日子里缺席了,又在他死后没有为他完成遗愿。

这样的自己,怎么能配得上他的真心相付,怎么有资格当的了他的朋友?

人生真他妈稀巴烂,简直糟透了。

*

R城的天气古怪,眼见九月见底,可闷了雨的天依旧秋老虎盛行。真正一场瓢泼大雨淋下来,隔天就开始转凉了,有了正儿八经入秋的意思。

期中考后,育人开始了新一轮的红榜更新。因为近期决定住校,所以周与需要开始自己解决三餐问题。正好学校那边发了新的秋季校服,周与也省了回家打包衣服的功夫。

一大早,秋高气爽校门口陆陆续续有学生进来。周与随便找了校门口一家卖粥的小摊,排队买了份黑米粥。

没等他插吸管,就瞧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乱糟糟的人。

周与转身,向阿姨又要了一份清粥加豆浆。

倚靠在校门边的正是许久未见的陈安然。

白色吊带短上衣和深棕色短裤,踩着一双过膝的绑带皮靴,这会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面无表情地审视着周与所在的方向。大概是因为熬夜和宿醉的原因,她的眼下布着浓重的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朵糜烂的玫瑰。

自从上回在校门口闹得不欢而散后,陈安然倒真的没再来发疯,相安无事过了一个多月。中间虽然有发过信息,但周与没有点开看,自然也没有回复。

依靠过去的经验,安安静静不发疯的陈安然可能更不对劲,外加上回闹得确实不体面,周与也担心她精神不稳定,后面会做出什么傻事。

他穿过人群,走向她,将多买的一份早餐递给她。

陈安然睨着他手里的东西,两根手指挑着接过,眼神还停留在涣散的状态。

“什么意思?觉得我可恨还是可悲?”

周与没打算跟她多做纠缠,见她神志尚且清醒,也不想解语花,只是说:“回去吧。”

陈安然深吸了口烟,瞧了眼早餐,突然笑了:“我他妈真搞砸了,是不是?”见周与不回应,她却像是释然一般长叹一口气,“想想我也真是犯贱,把你作没了,以为回头招招手你就能回来。但其实没办法了,对不对?”

陈安然苦笑着摇头,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被压瘪的烟盒,给自己点了一根后将烟盒递给周与,下一秒钟才反应过来,说:“你不抽,我忘了。”

“你知道在这么个烂地方,你这种人真的让人很难受吗?”陈安然的话又轻又慢,不大像平常那个不疯魔不成话的问题少女了,“但凡你能一路烂到底,渣一点,我就不会这么念着你的好了,最后搞得自己跟个神经病一样。”

笑着笑着,陈安然有些说不下去了。周与侧头看她,才瞧见她已经流泪了,但是忍着没有哽咽,导致说不出完整的话。

周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陈安然却伸手阻止了他,说:“别!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跟你做戏的。”她不着痕迹地抹了把脸,眼线糊掉,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熊猫。

陈安然颤着手吸了口烟平复心情,“我也算想明白了,之前跟你那点破事是我跟自己过不去。犯傻行,再闹下去就真落了你那女同学的一句‘不要脸’了。”她眯了眼,享受着烟味的入侵,“我还没那么贱,为了一个男的真寻死觅活。别说你瞧不上,现在回头想想,我都瞧不上我干的那些事。”

周与当然明白陈安然不会无缘无故来发疯。

他对陈安然的事了解不多,只知道她自小就是留守儿童,寄居叔婶家,父母说是在外省工作,赶着下海潮发迹了,结果后来夫妻俩双双出轨,留一个陈安然在小城里混迹人生。

犹记第一次见面时,陈安然就靠在那个开游戏厅的男生摩托车后车座上,笑嘻嘻地喊他小朋友,一副燃烧生命不顾他人死活的无羁无绊。

“是你二婶的事吗?”周与猜测道。他知道陈安然的二婶一直看不惯她,有时候骂的难听,寄人篱下的生活并不好过。

“我妈那边不给生活费了,我爸听他小老婆刮耳边风,也懒得管我,她这不就叫我赶紧滚蛋嘛。”陈安然丢烟,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吸管一戳,笑骂道:“你倒是真从良了,连早饭都规矩起来了,佩服。”

周与闻言淡笑。

偶尔有路过的学生时不时打量着这两个外貌惹眼的麻烦角色,陈安然就做出凶狠的眼神吓退她们。

“不过你也别太自恋,老实说,我也不一定多喜欢你,可能就是喜欢得不到的感觉,觉得特有劲。”陈安然笑得没心没肺,“你刚在门口看到我是不是想,我操,这烦人精怎么又来了?”

听她自嘲自贬,周与却并不觉得好笑,他明白陈安然本质并不算坏,“我没这么想。”

“是,你天下第一菩萨心肠好。”陈安然嗦完一杯粥,又对豆浆下手,“哎,周与,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当时跟你谈的那阵子,我妈养男人被我奶奶知道了,他们骂她婊子,还要扒她衣裳。其实啊,他们一早就知道我爸在外面包二奶了,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傻充楞。出轨这事男的行,女的就不行,真他妈扯淡。”

“所以啊,我当时就想,我也跟我妈一样,找个小男朋友气死那些老东西,然后呢,就来招惹你了。现在想想看,自己真挺渣的,对不住你。”陈安然叹道,“当时你在育人交了新朋友,我只想着以后不能对你呼来喝去了,觉得你的时间不属于我了,总无理取闹,对吧?后来分了,知道你因为朋友去世一蹶不振,想安慰你也没用对方法,反而给你招了不少麻烦事。”

听陈安然这么说,周与却觉得这些描述和自己记忆出入很大。

陈安然的出现并非全然是噩梦,她让他觉得自己被需要,所以他也并不觉得当时的自己像一条狗被呼来唤去,反而在那些似真似假的做戏中感受过陪伴的温情。只可惜当时这种感情双方都没来得及演化成爱情就崩盘了。

“所以呢,你后来有喜欢过谁吗?小同桌算一个不?”陈安然笑着看他,语气倒是真释然了,“个子不高,但挺白,瞧着挺漂亮的,就是性子忒静,闷葫芦。”

周与似乎已经习惯了自己和程新遥被瞎配成一对,“她算是我妈半个女儿,没那回事。”

“嗯——”陈安然若有所思,“那就是真的了。”

“什么真的?”

“那个转学生,你喜欢他,对吧?”陈安然无奈地笑了笑,“想当初,你连跟我接吻的念头都没有,更别说其他的了。我当时就寻思,你是不是弯的?毕竟我单看脸也不差吧。”

周与却皱了眉,“你胡说什么?”

陈安然摊手,道:“你可能自己不知道,你看他的眼神很特别。周与,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他一定是那种会让人飞蛾扑火的人,长得确实是好看,只是我没想到那个陷进去的人是你。不过我不恐同啊,虽说前男友喜欢男生这事儿是离谱了点,但美色面前性向是流动的,兴许哪天我就喜欢上个大美女呢,也难讲。”

周与却不愿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那你现在打算去哪儿?”

陈安然撇嘴道:“最近新谈了个对象,到他那儿凑合几天呗。”

周与没说话,陈安然却笑得前仰后合,“逗你玩呢,是有个关系还不错的姐们,她在外面单住,愿意带我一个。”

陈安然抬头望去,朝霞铺满天际,人人都沐泽着这样美好的光,大概是时候挥别这场闹剧了。

她跳下台阶,向着人群前进的反方向走去,故作潇洒地对周与说:“行吧,那就到这儿了,我想好了,要是咱俩之间连朋友都没得做,起码走的时候为我挥挥手吧。”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人潮隔的越来越远。

就在陈安然几乎看不清对方的面孔、心也快接近破碎边缘的时候,隐入人潮中的周与终于朝她点了点头。

他没有选择挥手,但也明确地没有挽留。

他给全了体面和尊重,但也果断地斩断了所有暧昧的可能。

那一瞬间,酸涩和羞惭的情绪铺天盖地般涌来。

陈安然笑着转身,眼泪悄无声息地砸进泥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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