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描述，桑榆再次来到办事处。在角落里找到被收拾一半的报名台。

还没有到结束时间，挂在墙上的海报被撕下来两张，还剩一个垂着角，孤零零地挂在一墙头。

本是铺平木制桌面的介绍和报名表被整理好放在桌角，等待被人塞进箱子。

里面有个咖色马甲弯下身子，在做收尾工作。

门可罗雀，已经无人为此停留。

桑榆走近，轻轻咳嗽：“你好，我想报名这个眺望计划。”

橙蓝色的海报上左上角印着逼真的污染，右下角的人类手拿枪械，瞄准射击。

撅着屁股收拾资料的咖色马甲男生，连忙抬头：

“抱歉，这个活动…”接到紧急通知估计要提前终止了。

“今天还没有过时诶！”他听见女生指着海报大有惊喜的感叹。

行吧，至少把今天的人收完。他咽下未尽之言。

再抬眼，他面带严谨疏离：

“普通人？”

桑榆：“嗯”

“第九城区居民？”

桑榆点头：“嗯嗯”

“年龄？”

桑榆再点头：“嗯嗯嗯…22”

男生从资料里抽出一张报名表，和几张细则。

”请努力看完细则后再行判断是否愿意报名。”

该计划仅适用于的愿意参与战场、直面污染的普通人。

测试合格后组成后援支援小队参与日常的探索工作。

后面的就不再是文字了。

一张张触目惊心地图片被铺平在桑榆面前展示。

半边脑袋消失不见的变成蛇巢的男人、四肢扭曲拧成麻花挂在树上的女子，还有歪着脑袋笑，脖子长了新喙的看不出人形的家伙…

血色染红册子，侵染桑榆的双眸。

负责报名的人一直在观察她，看她什么时候僵住，什么时候面露难色。

这些年，伴随科技能力的提升和精准预判。若安于一隅，普通人的生存率大幅提升。也加剧了异者与他们的矛盾。

不少城市的异者发出抗议，不愿人类踩着他们的尸体存活。

大量普通人对污染的概念已经模糊了。只知道不能去污染区，去了会死亡。并不知道遇到污染自己会如此残忍、扭曲的死去。

第九城在迟堇渊坚持下，花大量技术、实验，提升战力，支持普通人上战场。

不是没人反对。可惜能量核的支持还是政策的修改下达都是迟堇渊占大头，他们无权反对。

矛盾也因此在此城有所缓和。

这位工作人员也是个普通人，但他拥有配枪：

“接受这样的未来的话，你可以填报名表了。”

报名也只是一个意愿调查。随之而来的会是各种审核。

桑榆有点不适，还是不带犹豫地拿笔写下信息。

“在做什么？”清冷的女声从桑榆背后乍起。

“洛队！”男生立刻站好，标准的军姿。

然后，他指了指桑榆：

“报告洛队，这个小姑娘想报名眺望计划，我让她填报。”

“启动一级战备。你该归队了。”

她带队负责一二环内治安活动，已经通知该收拾回家的百姓离开了。

“是！”

写完的桑榆匆忙抬头，继而一愣：

面前的女军官正是几天前在地下区见到的人。

那时候的她不敢细看，现在才后知后觉：她的眼睛琥珀沉寂，是个普通人。

*

未有言语，城内的警报响了。

警笛呜鸣，绕城三周，盘桓着似哀鸣的丧钟。一鸣笛，是为通知全城人速回家，勿出行 。

黑云压城、风雨将至。街上的店面早早关闭，满城空旷，徒留面带寒意、腰别配枪的留城军以最快速度在各街角驻扎。

“你先跟我走。”洛姓军官明显认出了桑榆。

“不会不符合规定吗？”桑榆疑惑，她只是个普通市民诶。

“既然报名了城市计划，就仅仅是普通人了。”几个部下都知道这是驻城官叮嘱过要关注的人。她不打算让桑榆躲在看不见的角落。

无奈，桑榆跟着洛军官直奔地下城。

地下城有一个大训练室。

“他们是在你之前报名的人，你先和他们熟悉吧。”丢下这句话，她再次返回自己的岗位。

这是专门为了普通人打造的训练室。为了减少安全问题，监控设施完备，专人看管。

没劲。

桑榆踢踢脚，看着特意被交代过不让她碰枪的大家。

“嘿，小姑娘，不是不让你碰。你才刚来，我们带着你摸摸枪可以，但是你想开枪肯定是不行的。”

里面年龄最大的35岁大叔无奈解释。

桑榆张了张口，想说侵袭要提前，多学一点多一份出路。

想了想，选择闭麦。

“枪的子弹都是特制的，能量核用完了暂时无法供应，真没办法浪费。”

能量核，击杀污染物的关键。异者与普通人最大的差别正在于此。成为异者后，强健的不仅仅是身体素质，更重要的是多了一份“气”。可以调动气为武器注入能量，也只有这种能量能对污染造成杀伤力。

相关研究表明，无论因什么污染物导致成为异者，个人身上也只有这一种“气”。区别在于，如果因为变异长出翅膀或尾巴也可以调动气到指定部位作为武器，不过要做好防护避免伤口的二次污染。

个人力量终归有限，前人在三级以上的污染物部分发现能量核物质后，终于将它收集起来，用于各种大型装备制作。火箭炮、迫击炮、雾气驱散器等装备能量核之后对侵袭战进行了太多支持。

如今为普通人特制了能量核手木仓、狙击枪等武器，相当于给予了同样杀伤的能力。稍微繁琐些，但也有效。

一边的年轻男子看她沮丧，特意拿了自己的配枪给桑榆介绍。

“诺，你看。”修长干燥的手上磨出新鲜的枪茧。这把枪整体也是黑色，枪柄被蓝色液体线框围绕。晃一晃还能看到液体流动。

“这个代表的弹量，你看，每次扣动扳机——”蓝色液体从底向上散发荧光。

桑榆条件性后仰，怕它走火。

“左轮！别拿枪开玩笑！”属于女生的清脆的不满，走过来的年轻女生轻拍这个显眼包。

“放心放心，我保险装置没开呢。”名叫左轮的男生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

然后他翻过枪柄，下面有一个拉条，示意这是保险位置。

“□□说每一次开枪都要做好承担一切的觉悟。”

“这一层保险是忠告也是警告，不能对污染物留情也不能进行人类的自相残杀。”

“我很喜欢枪。”左轮爱抚地拂过枪身，指尖在暗色的光泽下流连。

“知道了，知道了”那个女生挽住左轮的脖子，红着脸不满地嘟囔：“没必要搞得每次介绍都跟宣誓似的。”

“诶诶诶，是我刚刚太兴奋了”左轮被女生拽走了。

......

是情侣吗，桑榆饶有兴致地轻声猜测。

“是情侣。小姑娘叫芦叶子，在我们这里也算是个体术高手呢。”从后面传来的声音妩媚性感，成熟又慵懒。

桑榆回头一看：是个美女姐姐！

“如果她不阻止，那个小男孩一定会说个没完。”美女姐姐半倚在墙上，灰色泛彩的训练服在她身上显得玲珑有致。

“你好桑榆，叫我骆姐吧。”

嗯嗯嗯，桑榆乖巧点头。

“要看枪的话，看我的也行。保险已经拉上了。”

这下桑榆才是真的碰到传说中的特质枪。到手上沉甸甸的，蓝色液体在光下显得格外透亮。

“这就是...能量核吗?”桑榆提问。

“也不全对，这是能量核加工液。是在已有能量核的基础下，由政府加工制造的。”

“如果想拿这把枪杀污染物的话——你需要瞄准他们最核心的位置。”

“这就需要把这本《污染物大全（内置版）》好好过一遍了。三级以上的动物脑部都有能量核，植物的话就需要找到控制他们的中枢了。至于三级及以下的——”

骆姐面露遗憾：“产生不了能量核，但也有核心弱点。”

桑榆听着听着，若有所思地抚摸枪身，勾勒出它的轮廓。

“□□叫我们今天自由训练，所以——”

骆姐拍了拍桑榆的肩：“要和我练练吗？”

*

第九城城外。

雾气肆意，一架无人寻测机在高空寻着污染度浓度飞行。

它弱小而呆板，看起来漫无目的。不知道飞了多久，身上的喇叭开始播放、回传。

“已检测浓雾因子浓度超过80%,距离1239km、方向... 传送回城。”

“已检测浓雾因子浓度超过80%,距...”

“已...”

浓雾已经遮蔽所有视野，高空只余机械的空旷的呼告。

秃鹫赤红眼睛裸露着黄绿色泛泡的脑花在空中挥一挥锋利的钢羽，气流卷起风暴，机械鸟在摇摇晃晃的颠簸中被卷入秃鹫口中。

咔擦咔擦...

伴随着最后一个扬声器被嚼碎带劲，机械鸟旷远的呼喊被浓雾吞噬。

秃鹫向地面俯冲，从天而降的阴影能盖住半片城池——尽管现在那是一片死城。

地下城科研所。

“咕咕一号传来信息：”

遇袭时间：下午17：46

当地浓度：81%

距城：1239.81km

遇袭理由：疑似遇到一级巨型污染——翺

......

光脑屏幕上几经计算，最终显示：预计侵袭时间 19日11时。

就是明日中午。

骤然得到确切时间和敌人信息，却无人稍显放松反而是一片死寂。

一级巨型污染——翺，也可以说是超一级。体型庞大、身体坚硬，身上唯一的弱点就是头顶的脑花。相对的———它的脑花可以对地面进行空投袭击。

昔年第十二城就是这样被它摧毁防线，成为如今的死城之一。

此次无人机探索是迟堇渊昨日要求的，闻此消息，他也难得的面色凝重。

英俊的男人皱着眉头，望向报告中的地图沉默不语：这是第一次，污染侵袭和巨物污染同时发生。

只一瞬，他便操着金贵的音色冷静开口：“全城启动雾气防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