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发生了什么桑榆和迟堇渊并不清楚。

但是残留的消息让他们知道第十一城那一夜的状况。

从晚上九点开始向外联络，到第二天清晨7点彻底断联。信息从最初频频发出，到后来间隔渐长……或许是有人的，但是迟堇渊检查之后发现，仪器被毁彻底无法发出信号。

见迟堇渊还在忙碌，桑榆退出来。发现总控室连接的另一个房间。

她想开门试试。

“那边是负责资源控制，需要驻城官的命令或者私人磁卡才能开启。”埋头苦干的迟堇渊冷不丁冒出话来。

“能破解吗？”桑榆低着头看着这个需要磁吸的打开的密码开关。

“或许吧。”迟堇渊手下渐稳一丝不苟地修主机箱里的仪器。

…

桑榆举起右手，跃跃欲试。

“别动。”迟堇渊无奈。

“你去看看那个尸体，或许有收获。”

他拿着钳子的手一伸，指向总控室唯一一具尸体，是个女尸。

他稍微检查确定无危险后就开始修主机了，无暇顾及。

桑榆…

她好像没有表露出来的那么害怕。

好吧。

桑榆也觉得直接把人家钥匙毁了不道德，作罢地过去检查。

总控室没有明显被冲破的痕迹，女尸保存完好。虽然如今只剩下白骨，她死之前还穿着白色科研服。

桑榆先检查的是头部，明显的弹痕和右手骨的枪。直接告诉她，死于自杀。

她将白布铺在空洞的眼眶，盖住面部，继续检查。很快发现端倪，尸体的东西是放在左手口袋的。

桑榆从里面搜出了磁卡，指甲盖大小夹在身份信息的夹层中间。

这种末世习以为常的东西，如果真是这里的人反而不会彻底撕开检查。

因为平平无奇，因为已经习惯。

这就是迟堇渊所说桑榆不太正常的地方。

信息告诉桑榆，女人是总控室的负责人。

而现在总控室只剩下她一个人。

桑榆一面检查一面自问低语：“为什么这里只有她了…”

总控室明明是个大工程，需要很多人才是。

迟堇渊半跪在地面，没有抬头：“你看到外面的尸体了吗？”

“嗯。”不仅看见了，还看见很多。

迟堇渊长叹：“那就是里面的科研人员。他们作为被保护的力量，也配有相应的服装。”

啊？

“为什么？为什么要出去？”

桑榆检查腿骨的手一僵，她不明白。

迟堇渊停下修理，环顾四周 ，抚上旁边完好无损的设备：“为了…保护这里。”

人越多的地方越容易被污染盯上，主控室留下太多资料需要保护，为了降低被锁定的风险，他们最后只剩下一个人。

……

“可是，她仍然被污染了。”桑榆哑然开口。

这位女性不用左手是因为指骨已经萎缩了，像是干枯的枝干。桑榆还上手碰了碰，已经要碎了。

“…嗯。”迟堇渊语音微顿，他发现了的。

污染是怎么进来的？真的无孔不入吗？桑榆不清楚。

“这里的污染度很高。”迟堇渊补充，

“异者也无法长时间抵抗。被污染是有可能的。”而且是很有可能。

“那你呢？”最近可一直处在80%污染上下，来的时候她的手环时不时振动提醒，进了主控室要稍好些。

桑榆掐着芯片，打算去门那边看看。

“我？”迟堇渊轻笑：“目前来说，没什么大事。”

“那就是…有点事？”

……

“你…出现异常一定要告诉我。”

“嗯？”迟堇渊挑眉，不像是她能说的话。

“我尽量想办法。如果最后无计可施，我也怕打不过你，被你就近处死。”伴随着门的顺利打开，桑榆的尾音染上雀跃。

“想什么办法？”

“…不知道。或许您有什么建议吗？”

听上去可不像好话，身后传来幽幽男声：“你还真是不怕我了？”

桑榆没转身，她不知道迟堇渊的表情并不生气。

她推门的手顿了下，心有余悸地摇摇头：“怕的、怕的。”

“但…”她骄傲地指了指自己：“我觉得我还蛮有利用价值的。”

“比如。”男人的声音带着调侃，实际眼睛和手都焊在机器上。

“比如，我现在还是没什么感觉。”污染对于自己半点没有影响。

桑榆推开了门。

里面真的存放培育基地的管理安排和设施和录像，监控已经黑屏。一边的数据分析留有图片，确实是大棚养殖，地表的、封闭式的管理。

桑榆似乎看见过。

位于城北的那个场已经破了天窗早就毁了。地表一共有三个这样的场区，桑榆并不乐观。

“地下会有这种培育基地吗？”她从门边探头。

迟堇渊接好最后一条线：“…应该有。”

“养殖场是从地下搬到地表的。十一城一定有旧场。”第九城地下区也有，只是被他改进了。

“那为什么要搬？”就第九城的状况来看，地表似乎更危险吧。

“便捷。”迟堇渊嗤笑，笑意不达眼底：

“十一城作为资源供应城市，太多粮食堆积地下不好转移运输。几十年前就已经搬上来了。”

这正是他反对的原因，强化某个功能必然导致弱化其他功能。十一城的地下远没有第九城修补得牢靠。

“瞭望塔的录像已经可以显示了，你搭把手记录。”

迟堇渊把修好的部分按回去，城市的几个监控亮了。主要分布在仓库和养殖场。可惜太多年过去，没有记录储存。记录地下城的监控和养殖场的监控漆黑，猜测已经没有电了。

“每个城市都有后备储能，带临时电池是为了激活。”

激活之后能看见总控室最后的挣扎。

一串实验后：

测试报告1 ：排除运动可能、排除信号波动。

测试报告2：排除x信号联合干扰，怀疑外部屏蔽可能。相关实验执行。

……

看起来简洁的结论，中间时间间隔巨大。这台留有记录的机子保留了少量图片：凌晨三点，城外黄沙漫天就像一场巨大的沙尘暴。

地下城锁定…锁定失败

导弹检测完毕…信号定位失败…攻击目标未设置…

只有城外的摄像独立于体系，残酷无声地记录。

半人高的台子上，一串串代码转移。迟堇渊换了个设备，仅仅扫视，面无表情地导出资料。

信号似乎不稳定，时不时花屏一抖，桑榆立刻听从安排地开始录像。

迟堇渊调了调仪器，时间定位在那一年的六月中旬。

桑榆刚想提问，迟堇渊已经回答了她，或者说是介绍。

“到达第十一城，通过城口肉食店确定此地最后人类活动的时间。”

当年的店面确实火爆。那时知道的人都了解店主每日的进货习惯。店主甚至挂出日历向吃客介绍什么时候进货，告诉他们什么时候来最好吃。

只是时间抹平了一切。

桑榆也调好架子角度，两人一同观看。

迟堇渊开的五倍速。从最初一直看到了第三天录像。城外一片明朗。

视角是从瞭望台下某处往下拍摄的，能看见城外的情景，却只能看见城门的一角。

很显然，录像的第二天已经无人出门，后面更是了无痕迹。但是代表污染的浓雾迟迟没有出现。

迟堇渊低眉沉思，桑榆也蹩着眉思考。

“是不是时间不对？”可是当天消息都已经找到了。

迟堇渊摇摇头，“再看一遍。”

他一言不发地拖回前面，

依旧是最初的景色，要不是空中的飘云和太阳的东升西落桑榆还以为是循环播放了假片子。

第一天有护城队员开车离开城市。只有零星的人开着装甲赶往回城，城门开了又关。

桑榆思索：“当年十一城宣布的侵袭时间是20号左右。”

可迟堇渊一开始调就是十四号，她当时没有问。

迟堇渊抱臂紧盯屏幕：“第十一城没有提前锁城的习惯。相反，那几天他们会加急向周边城市输送粮食。”

这样就更奇怪了。

迟堇渊瞳孔微缩，他似乎发现了什么。调频到中间部分的几秒。这是他看的第三遍，开始上手放慢播放速度。

已经到极限的时候，桑榆终于在城门脚看见忽然伸出的黑色扭曲的蛇影。

——只露出一个尖尖，不知是脑袋还是尾巴的玩意。然后迅速缩回去 。

桑榆拿着录像机不断凑近，意在拍下细节：那天是十五号的凌晨。

迟堇渊手下不停，稳定地直接拉去侵袭的时间。在他们的见证下，雾气逐渐弥漫，污染显露原型，兵临城下却无人阻挡。

最后污染冲开了城门。

城门前有一颗炸弹随之爆炸，那就是最后的防备。

……

“我是第十一城驻城官卡伊，十一城于六月十五…”声音就此断联。

录像结束了。

桑榆小心翼翼观察迟堇渊。

迟堇渊笑了，眼神一片森寒，笑得满是冰凉的杀气。虽然不影响判断，但是他在生气：

“是地下城 。”房门紧锁的街道为什么无一人防住污染？迟堇渊差点忘了，前几年的第十一城地下区域为了方便送货，是各家联通的 。

肉店里的男人逝者正是堵在入口。

不用他说，桑榆都能知道第十一城发生了什么。

在那个侵袭未到的晚上，他们已经陷入绝境。甚至被困在城内，被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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