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去厨房转了一圈，军营里吃的当真简单，都是些粗茶淡饭，虽有肉，却不似宫里头的那般精细。

李令月这一路上都没有好好吃饭，婉儿看在眼里，心里很是担心。

她本想做些简单的小菜，可军中没有小灶，做的都是大锅饭。婉儿瞧着，一时间也无从下手。

“裴大人当真疏忽，竟也不准备些公主爱吃的点心。”婉儿小声抱怨了一句，想到这里是军营，便也没有太计较。

婉儿见有几个新鲜的梨子，便洗好了带回帐中。

她才回去，就见李令月坐在那里，红着眼眶望着自己。

婉儿心中咯噔一下，生怕李令月会质问自己。她手里虽拿着梨子，可她方才也背着李令月见了张虔勖。

“上官姐姐，你方才去哪儿了？”

李令月望着婉儿的眼睛，语气很平静。没有质问，也没有委屈。

可越是这样，婉儿越觉得心虚。婉儿倒宁可李令月冲自己闹一通，若她还能与自己闹，便是心情好些了。

可李令月这般平静，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婉儿走上前，将梨子放到李令月的手中，轻声道：“我去厨房转了一圈，见没什么好吃的，便拿了几个梨子。所幸咱们在路上吃过饭了，等明日我再给你做些好吃的。”

李令月看着手里的梨子，没有说话，婉儿又道：“这一路劳累，你怎么也不多睡会儿。等明日，少不了与军营里的人打交道。咱们初到军营，许多事情都不懂，只怕有的累。”

“许是换了地方，有些睡不着。”

“这梨子瞧着新鲜，你尝尝可还能入口？”

“好呀，正好我现在也没什么胃口。”李令月假装没有看见婉儿披风上的泥点子，她轻轻咬了一口梨子。

脆生生的梨子入了口，李令月只觉得味同嚼蜡。

婉儿褪去披风，熄了蜡烛，正要去榻上休息，却听李令月道：“上官姐姐，若我输给了武家兄弟，他们真的叫人取了我的性命，你可会为我报仇？”

婉儿正在脱鞋的手顿了顿，听李令月这么问，她心中也是一凛。

婉儿咬了咬嘴唇，道：“他们没这个本事。”

“是吗？”李令月显然不信。

李令月见婉儿似乎正在脱鞋袜，她见那床榻瞧着有些硬，担心婉儿睡得不舒服，本想叫婉儿到自己的床上休息。可她想着翠竹的惨状，若再有刺客，婉儿与自己睡在一起，反而不安全。

李令月将原本的话咽下去，道：“上官姐姐，我听闻将士们在军中睡觉从不会脱鞋子，只怕夜里遇到危险……”

“是我疏忽了。”婉儿只觉得一颗心乱糟糟的，她重新穿好了鞋袜，倚在榻上。

她知道吐蕃不会有胆子夜袭大唐的军营，可事无绝对。

就像最开始，武家兄弟没这么大的能耐，更不会有这样大的胆子。可自从废太子李贤死在了被流放的路上，许多事情都变了。

婉儿犹豫了一下，道：“你若觉得冷，我便去床上陪你睡……”

“那怎么行，这里可是军营，上官姐姐若是睡在我身边，我情不自禁……只怕会坏事。”李令月嘴上孟浪，语气却并不轻快。

婉儿拗不过她，只能在榻上躺好。

“阿月，刺客的事情，你打算如何处理？”

“我也不知道，就算是武承嗣做的，可我们实在没有证据……那里靠近边关，若说是敌军派人做的，倒也能说得过去。”

“你若告诉天后，天后定会信你。”婉儿知道，天后最疼爱的还是李令月。如果武家兄弟真有那么大的胆子，天后必然不会坐视不理。

李令月轻叹一口气，道：“若是母后知道了，定不会允许我插手这些事。毕竟，留在长安总不会遇到危险。可我若不插手，只怕……只怕我皇兄斗不过武三思。”

婉儿抿了抿唇，没有接话。她知道，李令月说的没错。

许是受不了这样的沉默，李令月又一次问：“上官姐姐，回到长安，你还是会与武家兄弟联手吗？”

“阿月，你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害你，更不会允许他们害你。”

*

李令月的问题让婉儿一整晚都没有睡着，听着李令月浅浅的呼吸声，婉儿只觉得一颗心有些沉重。

婉儿不知道的是，她去见张虔勖的事情并没有瞒得过李令月。李令月卧在床上，同样没有睡着。

一整晚，她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李令月一直都知道婉儿想要什么，可李令月想不明白，为什么上官婉儿从不想想让自己帮她一把。

见婉儿不再翻身，李令月才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上官姐姐，你为什么不能信我。你可知道，我做的这一切，除了想要保护我的皇兄，更是为了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