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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4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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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湘离开大上海时走的是后厨的后门。

他出来时提着一只手提箱,身上已经换了一套更平常的衣服,在夜色下并不显眼。

今夜有云,月亮偶尔才露出半个身子,就又被另一片云遮了过去。

月光虽暗,湘选的路也没有路灯,但这种程度的光线对他已经足够。

纵使有几条街被封,湘不得不绕道,他凭借敏锐的听力和视觉也避开了夜中的几队搜查,来到一间偏僻的小院。

他没有敲门,而是用钥匙开了院门的锁。

他辨识出院内有两个呼吸声,一粗一轻,一快一慢,应该是一男一女。

湘第一件事是把身后的门关上,回身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微笑地看到一名三十多岁的精壮男子,以及一名十一二岁的女孩。

女孩跳下石桌。

“哥?”女孩看着亲人的面孔,但男子的脸躲在帽檐的阴影中,她有些不确定。

“嗯。”

“哥,我等了你一晚上,雁子哥还劝我……”

湘的目光跟随着她,小夏放慢了脚步。

“她不能呆在上海了,你们有什么门路吗,送她回村里,去山里都行……”

“什么?”

雁子拍了拍小夏的头,说:“我们也听说了,通缉确实麻烦,但今夜不行,城门都是二鬼子,鬼子兵,连我都不能保证出城。”

湘点头同意。

湘看着小夏,回答她的问题:“青红帮的人擅自做主联系了共chan党,送你来上海见我,现在青红帮有几人知道你在上海,共chan党也有人知道你在上海。你的境况很危险……”

“你呢,你不危险吗?”小夏关切道。

“我能脱身,你不行。”湘一口回绝。

小夏道:“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就算一个月见一次也好,我能学本事,也能懂纪律。”

湘道:“山区的情况是苦了些,但你跟着这几位大哥表现好一些,争取早日入党,你就有同志,再过几年你还会有丈夫和孩子……虽然我建议你不要太早嫁人。但你还会有别的’亲人’,建立新的联系。”

湘将小夏抱起放在石凳上,站在凳子上的小夏的高度和他相仿。

“哥……你变化真大,上两次我都没好好看你。”

湘能平视她,道:“但如果留在上海,大概率你就没未来了。我不是说你会拖累我。而是我救不了你。”

“为什么?”

“我有自己的事要做,对我很重要。”

湘平静地看着她。

小夏痛苦道:“你跟我们一起走好不好?我跟雁子哥他们回去,一样可能被抓,落到日本人手里。你是在怪我吗?”

“……”

小夏看向雁子,又看回湘。雁子说:“在敌后工作需要时刻保持冷静。你留在上海,让你哥怎么安心办事?”

“……”

湘看了一眼手表,他不能继续待下去了。他说:“对我来说,你和其他中国人是一样的。”他叹了口气,抓着女孩的手往自己脸上摸去,女孩下意识收回手,在月光下,惊讶地看到手上沾着粉状的东西。

湘的脸上则现出不太均匀的几道,他从身上取出一小瓶用药瓶装的酒,用手帕蘸着酒水擦去脸上的伪装。“我本不想说的……小夏,你仔细看这张脸。”

月光之下,小夏不安地盯着眼前的人,最后撇开头去。

“我不是你哥。你对你哥的记忆里,他会行医吗?爬墙?打架?易容术?”

湘说着有些无奈,李忠国作为一名被侵略国的狗腿子,连日本话都说不好,还得让他现学!他语言天赋也不强啊。

“!!!”

雁子也惊讶地看着湘。

“他……!我不明白,他怎么了。”

“你应当猜得到。乖乖跟这位同志走吧。照顾你不是我的责任。”

小孩子难以接受噩耗,跳下石凳,哭着跑去了屋里。

雁子警惕地盯着湘。说不定在怀疑他是日本间谍。

雁子谨慎地错开一步,嘴上却套近乎说:“把我给整糊涂了。你是谁?为什么借李忠国的身份回上海?不对,我记得李忠国手下有些本事。”

湘笑了笑,继续用冷水褪去脸上的伪装,撕下一块贴在脸上的胶膜,去掉两条假的眉毛,塞到兜里。他又用小刀切断一条细线,吊起的眼角落下。湘道:“还好我有准备。雁子兄弟,人的视觉是很有趣的,西洋人和东方人看人面孔的聚焦点都不一样,条件有限的伪装,就是利用人的固有缺陷。”

雁子上下打量了湘一番,在湘的允许下,也去摸了一下那张脸,确认再无伪装了,也确定这张脸是李忠国。

雁子咂舌:“你够狠。”

在两位男子沉默时,小夏又跑了回来,背着一小包行李,眼泡是肿的。“雁子哥,这些天多谢你们照顾。”

她又看向湘:“我哥是怎么死的?有人给他收尸吗?”

小夏盯着湘。等待他妥协说骗你的,也像真正面对一位陌生人。

湘翻了一下记忆,说:“他欠了债,利滚利,还不上,是自杀的。自杀之前把早年发生的事告诉了我,我需要一个身份,便答应他有机会帮他照看一下。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的人情你可以拿去用,共chan党还是会把你当自己人的。”

湘对雁子点了下头,看向小夏说:“时候不早了,我得去给日本人添麻烦。机灵点,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以后有人说李忠国死了,或者说李忠国被抓了,都是骗你的,不要上当。”

49、

小夏的身影晃了晃,嘴硬说不愿离开上海,现在她举目无亲,宁愿死在上海。

湘察觉到小夏的畏难情绪,雁子一直不肯搭把手。湘又看一遍时间,对雁子说:“我明天一早送她回来。”

他一只手抱着小夏,另一只手提着手提箱出了门。

“你叫什么,代号?”小夏问。

“你雁子哥知道,香槟,和我过去的名字有点像。你就这么叫我吧。”

“战争结束后,我能去找你吗?”

“……可以。我请你吃点心。”

湘一路小跑,来到一处有些阴森的建筑之前。

一路上几次引擎声,车灯闪过,小夏已经被吓得小脸泛白,直冒冷汗。

“给你个机会,安静在这里等着。”他附耳对小夏说。

湘放下小夏,走到不远处的电话亭中,拨通了一通电话。

“一名姓章的军统在我面前拨打过这通电话,我猜您是他的同僚。别问我是谁,听好了,十分钟后上海监狱会发生一起骚乱,部分地下党有机会越狱。你们看着办。”

湘挂断电话。(康兴在电话另一头怀疑人生)

湘将手提箱留在电话亭里,又身手矫捷地摸黑爬上了几步外的电线杆。

悄无声息。

他确认一遍线缆的强度,掏出刀子将通信线缆(电报、电话)割断,又将供电线路束紧,在上面安置了一小型的定时装置。

湘回到地上,小夏仍蹲在原地。湘评估了一下,挑到一处铁丝有缺口的位置,提起箱子,跑了几步,借力翻过了围墙。

小夏蹲在草丛中,一直盯着不远处的高大建筑。黑影越过围墙的约两三分钟,风声停住,小夏隐约听到金属咔哧一声。

建筑暗了下来,灯光都消失了,就像村庄,像山里,真正的黑夜。

小夏不喜欢这样的夜,更喜欢上海的夜。她真傻,算着日子,今天已经是她坐在石凳上等的第三天,她的哥哥已经没了,和她爹一样借钱还不上。

“停电了?!”

“他娘的地下党!敌袭!”

“操他娘的戴笠!一帮怂货,给我出来,老子死了就飘重庆,拉你老板垫背。”

“别急,都别慌!线路老化吧。老子的枪呢!”

悠长的、刺耳的哨声,划破了静谧的夜。

一片黑暗之中,风声之中,院中传来警笛声,嘈杂的人声,叫骂声,狗吠声……

院中传来了几声枪声!真像鞭炮的声音。小夏想起她小时候,父亲的生意有一年特别好,他骄傲地买了许多挂鞭炮。小夏想起放炮时当时自己和哥哥的笑脸。

啪!啪啪啪啪!

“香槟”没事吧,不会中弹吧?他一定没事的。

五分钟后,伴随着接连两声的轰隆隆的声音,墙体破了一个口子,砖石噼里啪啦散落一地!湘顺着缺口跑了出来,准确地找到女孩的方位。湘减慢了脚步,拍一下女孩的肩膀,捞起女孩又是一路狂奔。

颠簸中,女孩的下巴贴在男子的肩膀上,往后望去。

女孩看到有几个人从湘跑出的地方钻出。其中一人跑得太急,摔了一觉,再然后是一名地下党被同伴背着出来,胳膊处刺眼的白色的是什么,难道是胳膊断掉……

四个、五个、六个……十个。

紧跟着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女孩看见有一个跑出来的人栽倒在地上,再没爬起来。

而男子的步伐很稳,抱着她的手臂也很有力,没有因为枪声回头或停顿。

这人确实不是她那个懦弱的哥哥。

李忠国或许会写一些优秀的文章,很会念书,但他会被邻居的泼妇骂得抬不起头来。邻居被骗了钱,被欺负得上吊自杀;李忠国慷慨激昂,气得脸又红又涨,无计可施。邻居的大婶说他是“性格温和”。

雁子哥会打架,会打枪,会耍嘴皮子;

山鹊哥会给人调解矛盾,会编草垫和小动物……。但女孩小夏从未见过这样厉害的人,单枪匹马,听说他还是青红帮的座上宾,像评书里的人一样能飞檐走壁。

小夏的泪水流了下来,真想再听一次评书,想再吃一次茶馆糯糯甜甜的点心。

“香槟”是香港人吗?

不知道“香槟”有没有兄弟姐妹,他真正的家人是什么样子?他有妻子有孩子吗?他们又该如何为他骄傲呢?小夏羡慕极了,羡慕香槟真正的家人。

直到湘判断到达了安全的地方,他才放下小夏。

湘半蹲着,双手支着膝盖,目光平视这个女孩。他的瞳子黝黑,比镜面还平静,让小夏感到一瞬的胆怯。

“知道刚才爆炸的地方是哪里吗?是上海的监狱。”

一阵风吹来,湘不为所动,他在评估着小夏,一个他一眼就能看穿的女孩。但今夜,他罕见的耐心。

“跑出来的人,有的曾经落草为寇,有的铤而走险。但更多是雁子那样的人,地下党。地下党身上的伤最多,进监狱前是铁骨铮铮的好汉,每日被特务搓磨,上刑,一部分人成了汉奸,出卖了最真挚的兄弟、同志、朋友;另一部分人则被枪毙。即使最后有幸逃脱,身子也垮了,一辈子站不起来的大有人在。你现在还敢说,你留在上海?”

小夏整个人都在发抖,上下牙齿控制不住地打颤,她浑身哆嗦打了一个冷战。

湘的评估有了结果,他并不意外。

“在游击队你用的是李晓夏的名字吗?”

小夏说不是,发抖地说:“你总和他们打交道?”

湘嗯了一声。“日本领事馆的人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跟雁子说一声,让他重新给你编一套父母亲戚的关系,战争结束前尽可能不要吐露你的真名,明白了吗?”

“还有今夜的事,”湘塞了一把钱给小夏。他温和地笑笑说:“封口费。和谁都不要说。就说我带你吃了一顿夜宵,连雁子兄弟都不许吐露。”

小夏牵着他的手,并排走着。小夏迟疑了许久,才问:“你和家人,关系好吗?”

湘回答道:“我没家人了。我的母亲曾是一名很优秀的治疗师,就是大夫,但她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失业,做了海盗,我离开家乡时她还没死,但已经,病入膏肓……”

小夏吃惊地望着他,半响之后说:“大夫、海盗,你小时候一定不缺钱吧。”

“算是吧,至少没挨过饿。”湘有些怀念,又指点道,“雁子兄弟是有本事的人,对孩子也有耐心,你缠着他,和他学几手……”

小夏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监狱的方向,重重地点头道:“谢谢你,我会好好的。”

走着走着,湘抱起了小夏,小夏趴在他肩上掺起瞌睡。

小姑娘在半睡半醒中嘟囔道:“你也是有本事的人,你能带我……”

“我不是你的同胞。不要学我,海盗大多数都是坏人。”

“……”

湘看向天空,“有飞船的话,我也能带你逃命。”

“哪里有飞船呢?”

“是啊,哪里有呢,我也在找啊。”

……

第二天醒来时,小夏躺在熟悉的床上。她坐起来,屋里只有她一人,厨房中残留着炊饼的香味,她又跑到院子里,扁担不在,两筐果子也不在了,雁子哥应是出门侦查情况了。

晴空万里,阳光明媚,院外传来热闹嘈杂的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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