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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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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个亲而已,需要搞这些花头吗?”

荀旸手里抓着几颗樱桃,瞄着一席湖面,一颗一颗打着水漂:“一、二、三……五!五连漂!林郎,五连漂!”

玻璃荀家与漆器赵家的相亲仪式,定在了栖霞岭下的月荡湖。

画舫一艘,媒人为引,荀赵两家相向而坐,“定帖”陈列案上,明列新人名讳、生辰八字、家中田产宅舍、陪嫁妆奁等细项。

舫内荀母与赵氏夫妇,相谈甚欢。以示重视,吃食杯盏等荀母特意准备了玻璃食器,月影荷塘也搬了来。赵家也不认输,漆盒、漆碗、漆盘等也是摆了满满一案。

两家可谓门当户对,儿女年纪也相仿。荀家虽说老爷仙去,但目前这生意势头,满栖霞排第二的话,没人敢称第一。荀旸早年名声是不好,单就将玻璃铺子经营成当下规模这一条,那也属于大器晚成之才,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自打媒人来说荀家选了赵家议亲以来,赵家老爷的嘴角就没下来过。只要荀家点头赵家决无异议,嫁妆之资也定会丰厚又风光。

荀母这边自也是万分同意。自己儿子什么德性她最清楚,此前与漆器赵家结亲,她是想都不敢想的。现在她只希望自己那混世魔王儿子,别再起什么幺蛾子。说着还时不时示意身边小丫头,去看一看那湖上的情况。

荀旸带着林靖,正泛舟湖上。

林靖将樱桃、桑葚及枇杷等时令水果,并嚼月坊的果子,在船头小几上摆了几碟,干巴巴应和着:“一连五漂,好兆头!爷今日这相亲之仪,定称心顺利。林郎先恭喜爷!”

“这么早就告喜……嘿,四漂!”荀旸没有回头,他知道林靖定又是一副不着喜怒的清冷神态,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区别。在这种场合,他绝不会行差踏错、留人话柄,“我今日在这船上,除了吃果子,还有什么其他该做的吗?”

林靖从嵌螺钿细匣中取出一支珊瑚珠累丝金钗:“凤仪轩最新打制的珠钗一支,雍容大气且不落俗套,也能彰显爷的诚意。”

荀旸就林靖手中,瞥了一眼,不甚上心:“这钗做什么用?”

林靖将钗仔细收好:“今日相看,若太太和爷认可这赵家二姑娘,便将这钗插在发髻之上,名曰‘插钗’。之后,便是议定礼,请媒人往赵家报定……”

荀旸语气中带着点挑衅:“原来有这么多讲究。若这赵家姑娘,我不认可呢?”

“若不如意,这里也备了彩缎两匹,届时送与薛家‘压惊’。”林靖顿了半口气,将那空出来的樱桃碟子收起来。

“爷,此处无旁人,你我终究是要和离的,而且爷已经应了。君子一言九鼎。爷不会为了不与我和离,故意让这场相亲付诸逝水吧?”

这算挑衅吗?这是赤裸裸的宣战!是踩着荀旸心里的那根弦狂踹!真看不出平日清清淡淡的冷面君子,今日下口毫不留情。这是那根弦搭错了?!和离书还没到手呢!

“这激将法,对我有用吗?林郎!”荀旸捏着手里的樱桃,恨不能强行掰开林靖那氧化亚铜色的双唇,满满塞上几颗!

不过荀旸也只是一时耍狠,空想一想、过把瘾。哪怕现在的林靖,整日对自己横眉冷对,话里话外还时不时阴阳一下,倘若真有人敢对他动粗,荀旸第一个冲在前面。神挡杀神,鬼拦杀鬼!就算是自己,那也绝不会手软!

这些底牌,绝不能透露给对家。就像此时林靖若能答应不和离,让自己如何服软认输,他都愿意。但面上,还是要端着。尤其自己还是个爷,爷要有爷的威严和震慑力,岂能被别人当众随意拿捏。

荀旸面不改色地接过林靖递过来的一盏茶,满口清香,语调却故意压低:“现在满世界都在传,荀家夫郎正在和离。是你传出去的风声?”

林靖并未抬眸,专心侍弄手里的盏茶:“和离书一签,夫郎即刻出门,后宅清净,家中清清爽爽迎接新人,对议亲之人、对爷来说,这不好么?”

“很好!”荀旸放下茶盏,骨节分明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案几,“原来林郎筹谋良久,一心只为那纸和离书,此前种种,都是逢场作戏,骗得我好苦啊,林郎!

林靖自动屏蔽了荀旸的“控诉”,为荀旸又添了盏茶:“爷,此茶名为‘玉露’取自‘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愿爷觅得良缘,喜结连理。”

荀旸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好你个林靖,话怎么噎人,你怎么说!同行同卧这么久,我不信你就这般铁石心肠!阿猫阿狗,养久了还有感情。怎么,我一个大活人,你说踢掉就踢掉啊!还什么金风玉露,狗屁!拿这话创谁呢?

“咣啷”一声,荀旸带着怒气将茶盏重重放在案几上,瞪了林靖一眼,抓起几只枇杷,扭转身,恶狠狠地超湖面扔去!只有一漂的“砸”水漂!

林靖拦袖理襟,仍垂眸侍弄着手的茶盏,湖中微风,轻轻掀起他的衣角,也吹乱了他鬓边的碎发。

他望着船侧水面,湖水柔和,荡向远方,细腻波纹浮于水面,将人影轻轻晃着。近处是自己,咫尺之外的影子,是荀旸的!

荀旸的影子?!

荀旸枇杷一颗接一颗,砸着水面,语气莫名阴阳怪气起来:“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向来粗线条的荀旸,不知从哪捡到这一句半句的,最近念叨个没完。今日这样气急败坏地说出来,不知那位狠心人能否听进去。

可近在咫尺的林靖,根本没在听荀旸说什么,他满心满眼都是水中的影子。

林靖看看船上之人,又看看水中倒影。附体之鬼,是不会有倒影的……荀旸,就是荀旸。

两只水鸟在湖面上下翩飞,不时掠起阵阵涟漪。

俩个人各怀心思,一阵静默。

“快看!”船头掌舵的小六子兴奋地小声叫嚷起来,“爷!说粉色幔帐的,就是那赵家二小姐的船!”

“嚷什么,知道了!”荀旸没好气地看着小六子。自打那日林靖让小六子帮忙搬床褥,却把自己赶出了门。小六子的这笔小账,算记到荀旸的小本本上了。

从影子中略回过神来的林靖,敛裾起身:“爷,按规定,您需要站在船头,让赵家姑娘相看一番。稍后这赵家姑娘,若是同意,便会掀起帷帽,您可以一睹芳容。”

“好。爷自会站过去,但你随爷一起。”荀旸欺身看着林靖,呼吸恨不能吹到林靖脸上,七分耍赖,三分威胁,“若是不依,我便将你抱起来!反正赵家船就在眼前了,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夫情郎意伉,也未尝不可!”

这话,眼前这霸王,做得出!还是少招惹他为妙!

湖光潋滟,青山绿水,暮春晚花草木,将零星碎红缀在远处湖畔。微风轻举,浮翻动荀旸和林靖的衣襟。天地间,两位翩翩公子立于舟首,赏心悦目,甚是美哉!

赵家舟船驶近,船头端坐之人,将帷帽轻轻掀开之时,荀旸的目光投给了身边的林靖。

“美则美矣,与林郎比……”荀旸想说与林郎比差一些,但“差一些”三个字还未出口,林靖忙使眼色,瞪了回去:“爷!向赵小姐致意!”

***

当日,那支珊瑚珠累丝金钗,插在了赵家二小姐的发髻上。

皆大欢喜。这事在整个栖霞镇都排得上轰动。聘礼、嫁妆,依照两家的影响力,自然是不会失了体面。满栖霞的商铺,争着抢着要做这两家的生意。

荀母忙了起来,往日断了联系的各家娘子,也都纷纷出来帮忙张罗应酬这嫁娶之事,挑喜果,做喜被,备喜礼。选了良辰吉日,只等拜堂成婚。

眼看快到了正日子,荀母整日高高兴兴等着做喜婆婆、抱大孙子时,王婆急头白脸找上门。说赵家要退婚!

退婚?!

荀母以为自己听岔了。抓着王婆让她好好说。

那王婆急得泪珠子都要滚下来,说这赵家二姑娘自小与湖州薛家许过娃娃亲的。但这些年两家没了往来,这娃娃亲就当作罢了。谁知这消息传到那薛家,对方听闻赵家和我们结了亲,他们不愿意了,估计是惦记这赵家这漆器的生意,这正闹着要打官司!

怎么就这么巧?这边刚下了定,那边娃娃亲就闹上门?

荀旸一旁不语。似乎此事与他这个当事人豪不相干:“别看我!我一个花团锦簇的美娇妻马上娶到手,眼见要黄了!让我怎么办?”

荀母气得也顾不得那么多,在荀旸肩上砸了两拳:“还能怎么办,赶紧想办法,这亲,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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