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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归云轶事(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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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幸风的声音并不算大,甚至唇边还始终挂着一抹浅淡的笑,只是一双眸子却是幽深似一口井,叫人看不出半分的情绪。

杨念祠被牢牢钳制着动弹不得,对上裴幸风的眼眸,只得耐着性子冷声道:

“什么故事?”

一手负在身后,右手牢牢攥住杨念祠的右手,裴幸风面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杨大人,如今我们三个人身陷在你的庄子里,若是有什么不测,做了这刀下之鬼,不知杨大人又该如何对外宣称呢?”

虽然被人挟制着,但是杨念祠到底也还是十分镇静,举了举被裴幸风抓住的右手,杨念祠缓缓笑了:

“就算是本官的行动再快,也快不过你裴先生的一双手吧?”

推着杨念祠向前走了几步,裴幸风一步一步走得极稳,居高临下的看着杨念祠,恍若一个天生的主宰者,俯视座下的芸芸众生。

看着裴幸风分明是浅笑着,却又带着不怒自威的面容,杨念祠一时间有些恍惚,这样的气势,绝不是来自于一个混迹在江湖市井中的药铺老板......

“今夜注定是不太平的,只是我这样抓着杨大人你的胳膊,属实呢,不是十分的体面,不如杨大人叫你门外的人撤了,彼此也能安心一些,可好?”

这一句话,与其说是询问,不如更是一句吩咐,更是带着不容置喙的肯定。

杨念祠的身形顿了顿,旋即十分自然而然的反问道:

“裴先生如此行事,该如何叫下官放心呢?”

语中略顿了顿,杨念祠看着裴幸风的眸子,状似无意一般接口:

“下官平生别无他愿,只想坐一方父母官,护佑一方黎民百姓,家人平安顺遂,仅此而已......”

“若非如此,相信裴先生比下官更加明白,鱼死网破的道理。”

等价的交换,也是目下为止,唯一亮出的底牌。杨念祠此言已经是意味十分明显。

闻言,裴幸风只是笑:“杨大人当真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手下又用了几分力,杨念祠到底只是个书生,被捏的生疼的手腕半分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面前的男人继续讲下去。

“河东琅琊杨氏,世代为书香之家,族中之人也多是鸿儒之子仕途坦荡,书香礼乐莫不精通,故而百年来,多有人家将子女送上琅琊杨氏的学堂读书,也都将此视为一件极为光彩荣耀之事。”

看着杨念祠的瞳孔倏然收缩了一下,裴幸风故作不见,只继续道:

“只是,琅琊气候湿热,不适女子长期生养,杨氏族人又多推崇官场名望,从来只有男丁才可出仕做官,所以族中女子一向是不被重视的,每到及笄之年便会被送下山去,自谋生路。哪怕是杨氏家主嫡出的血脉,也只能遵从家训,被送下山去自谋前程。”

杨念祠心中猛的一惊,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一般,再也无法保持着之前的冷静自持,眼眸中顿时充斥了几分被勾起往事的悲伤,最终只是颓然向后退了几步。

“四十年前,家主夫人诞下一对龙凤麟儿,可谓是杨氏一门天大的喜事,小公子也的确是天赋极佳聪颖异常,十五岁便已在科举中拔得了头魁,只不过呢,这个小公子却死活不肯遵从家规,将自己的亲妹送下山,也为此彻底和杨家撕破了脸,自断前程,这个刚刚中的功名也被革去了。”

不知何时,裴幸风一惊放开了杨念祠的手,但杨念祠骤然被提起往事,面上戚戚,仿佛是沉浸在久远的回忆中。

多年前的琅琊天才,那是何等的自命不凡。

鲜衣怒马的少年以为能够凭一己之力改变琅琊那些不公平的规矩,却从未料到,仅凭他一人单薄的肩膀,又如何能够和整个家族抗衡。

他以为身穿皇帝御赐的蟒袍在身,以为自己身上淌着杨氏嫡出的血,就能凭一己之力扭转整个乾坤,却未料到,他只是杨家的一个工具,一件武器。

工具,是不能有自己的思想的。

如果工具有了自己的思想,就会生出自己的想法,再不能为整个杨家所用。所以杨家人的做法也很简单,不听话的工具那就毁掉他。

一百的刑杖家法没有要了他的命,但是一杯鸩毒却能将他最爱重的妹妹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不,小祠他没有死!

想到那日被人按跪在琅琊祠堂中的杨祠,硬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叫人扳开嘴,以忤逆不孝的罪名灌下毒酒。

看着妹妹纤瘦的身子拼命挣扎,但是最终还是慢慢停止了挣扎,再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他恨,他好恨!

杨祠,她犯了什么错?!难道仅仅是生为女子,就是有错吗?难道就是因为自己不愿遵从那分明吃人不合理的家规,就活该成为整个琅琊杨氏的牺牲品吗?

他至今还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一日他身后被刑杖打得血肉模糊,几次昏倒过去,又被人用浓盐水泼醒,被强制按着跪在地上,看着杨祠的冰冷的身体,被逼问有没有错。

错么?当然错了!生在琅琊杨氏是错,身为杨家的嫡子更是错,可是这清明世界,朗朗乾坤,杨祠不能是这所为礼教下的牺牲品,更不能是杨家主能用来挟制自己的手段。

他们杀了自己的妹妹,即便她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做错什么。

可是在这些所谓的族老眼中,女子就是一个物件,可以被随意发配贱卖,甚至是打死的物件,甚至于她们的生命,也是可以用来被随意支配的。

身上的剧痛已经麻木,只是不曾打弯了他的脊背,杨祠断气之前,拼尽了最后的力气朝他说:

“哥哥,你没有错,你一定要冲出琅琊的桎梏,去追求你认为的对错。”

一身伤痛,一条性命,他就是这样在承受了杨家邢堂的种种酷刑,又在杨夫人的哭求之后,才被勉强允许与杨家一刀两断。

一步一磕头,一步一个血脚印,他抱着妹妹的已经逐渐冰冷的躯体,跪谢了杨家十五年的生养之恩,毅然决然离开了河东琅琊,此后再也不踏进一步。

往事历历在目,杨念祠最终颓然的倒坐在椅子上,脸上尽是伤痛悲戚。

原来,时间并不能抚平一切,无论过了多久,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还是明明白白的潜藏在他的内心深处,没有分毫的淡忘。

他只是很刻意的不提起,也从来不向人提起那一段过往,就好像风吹过了河流,泛起的涟漪终究都会重新归于平静,风过无痕,再无人知道。

可是,真的能归于平静吗?

裴幸风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杨大人,杨姑娘已经死了,当今世上鸩毒无药可医,当年就已经死了,你不该执念于此多年,做尽违背本心之事。”

“你胡说!”

杨念祠倏然站起身,怒不可遏指向裴幸风:

“小祠没有死!当初冷时音亲口告诉我的,只要能保存小祠尸身不腐,就能有办法救她!”

仿佛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言语不假,也像是为了让自己更信服一点,杨念祠的脖子伤的青筋根根分明,他十分斩钉截铁:

“冷时音是师承玄医谷的神医,放眼整个江湖,他制毒解毒都是第一人,他说有解就一定有解!”

看着情绪激动的杨念祠,裴幸风的面色未变分毫,只依旧是冷静理智的发问:

“已经二十多年了,若是真的有救,何至于要等这么久?若真的有药可解,为何他从不给杨姑娘行针用药?”

眼看着杨念祠的身躯剧烈晃动了一下,裴幸风只冷声继续道:

“杨大人,你是读书之人,总该知道,从来医家治病救人,也都是要用药石银针的吧?就算是江湖武林中人,内力修为也是要运转起来才可有用吧?”

思及之前看过的种种情景,裴幸风长叹一声:

“杨大人,你本是聪明人,又何必为了这一叶障目的执念,心甘情愿受人驱使这么多年。”

“后山上的无名之坟,是你为一方父母官的怜悯之心,你用了二十年的时间,从杨家的阴影中走出来,还是选择做了这归云县的县令,二十年来,归云县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可见你心中还是想在这清明之世护佑一方黎民......”

言及此处,裴幸风站起身走到杨念祠的面前,十分坦然的看向杨念祠几近崩溃的眸光:

“这个毒,已经害死了太多人,难道你真的忍心看着你苦心孤诣护佑了将近二十年的百姓,一个个都命丧于此吗?”

这一句话,成了击溃杨念祠的最后一根稻草。

两行清泪不受控制的滑下,伴随着杨念祠已经颓然至极的声音:

“但就算是想收手也已经晚了......”

在他张榜寻医遍寻不得的时候,在他看着身为毒医亲信的许蔚开出的方子,也只能让人暂缓病程的时候,他就知道,一切都已经覆水难收。

可是他心底终究还是抱着一丝幻想:

“冷时音说过,此事也是为了医好小祠,只要能成了这方子,小祠就能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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