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吧，”派出所里，交警喝口水，指着监控屏幕，又指指测出来的数据：“这条路限速四十码，你给我开四十五码，完全超速了，大雪天的，不要命了？”
铁的事实摆在面前，乔楚漾乖乖立在一边，听着警察教育，再不敢多话。
“你就庆幸没出大事吧！开那么快，撞坏公共设施就算了，”警察还在滔滔不绝，示意她看画面：“你自己看，还差点撞到人家环卫工人，要不是那姑娘闪得快，你现在就得在手术室外面守着她了！”
乔楚漾低着头，一副知错就改的模样：“我错了，警察叔叔，我认罚，您想怎么处罚都行。”
“不是我想怎么罚，是规章制度该怎么罚就怎么罚，”警察受不了地瞪她一眼：“还有，别叫我叔叔，我女儿才三岁。”
他瞧上去年纪很大吗？！
苏月现全程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眼神紧紧盯着监控，画面里的从车子打滑撞过去也就短短五秒的时间，那道橙色身影闪避虽然迅速，却堪堪与车子只有半米的距离擦过，其惊险的程度光是看着，就让人提心吊胆。
她咬着唇，抱着胳膊的手指紧了紧。
“行了，好好吸取教训，”警察终于教育完毕：“你们登记一下，可以走了。”
最终乔楚漾以扣五千块钱及驾照扣分的处罚收场。
她跟在苏月现身后，哭丧着脸：“我本子上就剩两分了！之后要是再扣，我就又得喜提驾校了。”
“……”
苏月现没有作声，速度飞快地走在前面，也没缓下来等等乔楚漾，高跟鞋踩得噔噔响。
“唉，你走那么快干嘛，”乔楚漾没察觉自家姐妹的脸色，还在哼唧唧地抱怨：“随便一脚油门就超速了，刚好就那么几秒的时候过了四十码，就出事了，这也太倒霉了……”
前面脚步不停的女人终于止步转过来，脸上虽然面无表情，但可以隐约瞧见她眉宇间蕴含着的怒火。
乔楚漾感觉不对，嘟嘟囔囔声戛然而止，立刻安静如鸡。
周遭的温度都感觉迅速下降了三百度。
“只是随便一脚？”苏月现沉着脸色：“你知道你随便一脚有多危险吗？不但你自己危险——”
她几乎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还是堵在了嘴边：
你知道你差点撞到她吗？
苏月现难以形容，自己在监控屏幕里看到刚刚那惊险一幕的心情，在看见车子朝周离冲过去的时候，尽管知道没有出事，但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仿佛被狠狠揪紧了。
乔楚漾小心翼翼地瞅着她，相处十多年她非常了解自己这位好友，尽管没有像别人那样破口大骂，但苏月现这样的表现对于她来说，已经算是极其生气了。
她上次看见苏月现这么生气还是去年有个医生手术犯低级错误差点出医疗事故的时候。
不夸张的说乔楚漾感觉自己现在能被这女人活阎王般的脸色吓哭：“我错了！小苏苏！小月月！我再也不敢了！我发誓我哪天开飞机了都只跑三十码！你别生气啊！”
你别这样，妈妈，我害怕！
苏月现深吸一口气，调整了呼吸。
她感觉自己状态有点不对，满脑子里充斥着一个疑惑，为什么在那一瞬间，她心里最担心的不是自己十来年的好友，而是一个认识才几个月，只是感觉很合眼缘的小妹妹？
缓了脸色，苏月现道歉：“抱歉，楚漾，刚刚是我失态了。”
乔楚漾最会顺杆爬，瞅着苏月现表情缓和了，立刻凑过去抱紧她胳膊：“抱歉啥啊！你也是担心我嘛！嘿嘿，好高兴啊，你居然为了我的安全这么生气，看来本好闺闺真的是你的第一顺位呢讨厌～”
苏月现：………
莫名有点心虚是怎么回事？
瞧着乔女士傻乐呵的样子，苏月现有点愧疚地咳了一声：“好了，回去开会吧，医院里大家还等着我们呢…”
“好，嘿嘿，小月月最好啦～”
“……”
“你就是最喜欢我啦，别不敢承认嘛！”
“……闭嘴。”
——
因为雨雪天气的事情，环卫局领导就安全问题还组织所有环卫开了一场会议，三令五申的强调必须要注意安全，周离的事情，还在会上被拿出来做反例讲：
“干活的时候得随时注意路上情况，知道吗？别抱着个袋子只顾着看着脚下面，人家是小孩还能闪开，你们这群老胳膊老腿的，就是抱着火箭都蹿不了那么快哈。”
全体哄笑一堂，在场几乎都是周离爷爷奶奶辈的年纪，很多人转过头像看孙辈一样看着她，还有个大爷调侃似地轻拍了下她的头：
“小娃娃动作真利索！”
周离正正被拍歪了的帽子，牙齿磨了磨腮帮子。
开会她是没什么意见啦，会上被当做反例拿出来调侃她也没什么意见啦。
就是能不能别占用下班时间开会啊，她还得回去给姥姥喂药呢！
台上的领导似是不懂周离的迫切，又洋洋洒洒地演讲了大半个小时。
周离难得颓废地趴在桌子上，无奈叹了口气。
好容易散了会，周离出了环卫局门，提着包正准备跨上自行车，手机铃声响了。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是收废品的老李头。
老李头怎么会给她打电话？
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周离迅速接通了电话：“喂……”
越听脸色越苍白。
下一秒她就把自行车一扔，狂奔了出去，拦住了一辆出租：
“去中心医院！”
“师傅，开快点，求求了！”
姥姥！
赶到医院，周离用尽上限的速度疾跑到急救室门外，老李头已经站在那等着了，看见周离，脸上露出焦急之色：“你终于来了！”
周离撑着膝盖，大口呼吸着：“李伯，我姥姥怎么样了？”
“刚刚送进去抢救了！”老李头回忆起不久前的事情，还有些心有余悸：“我去你家收废品，突然听到你姥姥大叫一声，进去一看，她躺那全身抽搐口吐白沫……吓坏我了…”
越听周离脸色越苍白，她心跳得剧烈，无助地靠在墙边，攥紧双拳拼命祈祷着。
上天啊，求求你，求求你。
不要对我太狠了，请留住我唯一的亲人。
求求你！
“造孽啊，”老李头在旁边看着，他活到这把年纪，见识得多了，心里知道她姥姥这回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叹了口气，上前拍拍周离的肩：“周家丫头啊，不管怎么样，都要撑起来，你一向是个坚强的丫头，你姥应该也是这么跟你说的吧？发生了啥都得好好活着。”
周离已经给不出反应，只眼神发愣地喃喃念叨着什么。
老李头惋惜地摇摇头，他还得工作，拿起袋子：“我活还没干完，就先走了，要是……到时候有什么事要帮把手，你就打老头子我电话吧。”
都是底层艰难生存的劳动者，风里来雨里去的奔波，耽搁一会都耽搁不起。
“嗯……嗯……”周离已经是下意识地回复：“谢谢您…”
她死死盯着门上“手术中”那三个红字，从来没有觉得时间是如此漫长又难熬。
姥姥，再给小离一点时间吧，好不好？
——
又是开了一天的会议，再加上两场手术，苏月现相当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手指轻按着太阳穴位：“小丁，给我泡一杯咖啡，不加奶不加糖。”
“您今天已经喝了两杯咖啡了，”丁助理不赞同地看着她：“不能再喝了。”
她瞧着苏月现还在准备继续看报表的样子，没忍住道：“您该休息了，今天又是开会又是手术，实在太累了，工作虽然重要，但您身体更重要啊。”
“就看这一点，”苏月现难得有些讨饶地看着自家助理，她手指敲敲文件：“没办法啊，这表今天我就得看完签字了，财务部急着要。”
丁助理从她大学毕业接手新月口腔没多久就跟着她了，这么多年过来，两人之间的情谊已经不仅仅是领导与下属的关系，对于苏月现有时候一些消耗身体的行为，自然也有开口劝阻一二的立场。
无奈地摇摇头，丁助理妥协了一步，不过还是没有冲咖啡，而且转而给她泡了一杯牛奶。
看着自家助理端着杯牛奶放自己桌子上，苏月现也没拒绝，好笑地拿起来喝了一口。
不过看到这杯牛奶，苏月现突然想起了那位每天乖乖给她打卡牛奶空瓶照的小朋友。
今天的呢？
苏月现回忆了下，今天似乎好像并没有收到小朋友的消息。
她停下笔，拿起了放置一旁的手机。
点开信息，备注为“别扭小朋友”的聊天框静悄悄的，记录还停留在昨天上午八点五十分发过来的照片。
现在都晚上快九点了，怎么还没有发过来？
苏月现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手指磨搓着屏幕里那个软件自带的默认头像。
点开“别扭小朋友”的朋友圈，一片空白，一条动态也没有。
她不知道是周离真的没有发朋友圈的习惯，还是特意把她屏蔽了。
不过，以她对那位别扭小朋友“浅薄”的了解来看，多半还是因为前者吧。
那小孩，感觉没有半点与别人分享自己生活的兴趣，手机对她的意义，估计只是个通讯工具吧。
可万一要是因为后者……
敢屏蔽她？
光是想到这点可能性，苏月现心中就莫名地有那么点介意。
苏月现勾起嘴角，有些嗔怪似地用手指头戳了一下那个头像。
那可真是个小没良心的了。